下往上,白色的香云刚从香炉中飘出,聚在她的手心,再缓缓溢散开来。
他看向蟠儿,这个青年像当年一样守在公主身边。他就是最美的宝玉,最华丽的装饰,让人一进来就被震慑住,折服在公主之下。
他是公主身上的华服美饰,座旁的宝鼎香炉,却比这些死物更耀眼。
但冯瑄不会像以前那样小看他了。
这么多年,他竟然又回到公主身边。
“公主,你信此人吗?”他指着蟠儿问姜姬。
姜姬抬头,看了眼镇定自若的蟠儿,问他:“为何不信?”
冯瑄今天才问这句话,她觉得他已经够有耐心的了。她本来就想让他怀疑她身边有蒋家人,这商城、浦合,也是蒋家人在背后操纵。
冯瑄坐下来,看着蟠儿就像看着一件器物,说话也丝毫不顾忌他就在这里,“公主应当知道,他是蒋家人。”
姜姬说:“蟠儿助我良多,我连他都不能信,还要信谁?你吗?”她冷笑,“当日我被蒋龙送到辽城来,你可没说半句话。摘星楼那里死了多少人,你又在哪里?”
冯瑄哑口无言。
当日公主破斧沉舟,似乎对他们所有人都充满恨意。但不可讳言的是,冯、龚都从公主的举动中得到了好处。
不过,当时他不知该如何对待公主,也不知该怎么去看待她。
摘星楼的人被杀,公主只有几十个侍人宫女保护着坐上去辽城的马车,这他都知道。
但公主的死活在当时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不是最重要的事。他分不出精神去理会。
重要的是大王欺骗了所有人。他们当时眼中看的是大王,君臣之间,胜负已分。
之后大王躲在金潞宫,算得上不战而败,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短短几年内,龚香竟然会和蒋家联合,把他赶出了莲花台。
最后,他失败回家,莲花台成了龚香的天下。
而公主当日从蒋龙手中活了下来,来到辽城,在辽城也活了下来,最后还反客为主,而了辽城的主人。
兜兜转转,他现在才坐在公主面前,求她相助。
冯瑄自失的一笑:“……我早年对不起公主,现在又厚颜前来,还要对公主身边的人指手划脚,公主自然不快。”
姜姬道:“你知道就好。”她叹了口气,换了语气,沉重的说:“先生能在今时今日特意来见我,给我送消息,我心里是感激的。毕竟……我姐姐还在冯家。不过我与先生也就是买卖而已。先生送来消息,我替先生引见阿武,银货两清,先生不该再多求了。”她站起来,“我看,先生还是早些走吧。等龚家与蒋家来人,我并不想让他们以为我还跟冯家有关。”
冯瑄沉默半晌,说:“……我今日才知道我输四海良多。他当日相助公主,今日又替公主寻了另一个更好的夫婿,我实在……无颜面对公主。”老迈的赵王又怎么敌得过年轻的魏王?何况赵王奸滑,魏王仁弱,谁都看得出,公主嫁到魏国比嫁到赵国更好。
他既来得太迟,又来得太急。
“我知道公主不信我,但我想告诉公主的是,我这次来是真心想助公主一臂之力的。”冯瑄抬起头说,“公主,大王在宫中养了一个炼丹修道的人,名叫奇云,就是曾给大王进丹之人。他炼的丹极有效,大王前两年连床都不能下,成日昏睡,现在一日却有半日清醒。我寻人打探过,这个奇云,可能就是当年郑国先王身边的仙人。”
原来姜元还有这个“奇遇”。
姜姬又坐了下来,“这人真的这么灵验?”
冯瑄说,“此人爱财,而且为人小心,十分谨慎。他就住在大王的金潞宫里,与大王朝夕相伴,寸步不离。大王对他言听计从。”他说,“公主如果想见一见此人,我可以代为引见。”
姜姬在心里转了十七八个念头,却摇头道:“不必了,有什么好见的?不过就是一个炼丹的人,我又不服丹。还是说,他能治好父王?”
“假以时日,未必不可能。”冯瑄道。
扯蛋,吃药就能把中风治好,这药也太厉害了吧?
何况还有怜奴在,就是这药真有效,他也能让它变没效。
“等我到了魏国,父王就是恨我,又能拿我怎么办?”姜姬道,“不过还是多谢先生告诉我,不过,此人对我无用。”
她赶走冯瑄,等着他下一次再搅尽脑汁想出别的办法来讨好她。因为他要的不是跟姜武的一次交谈,而是想跟姜武成为更亲密的盟友,两人要像异姓兄弟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姜武并不容易讨好,他不爱财,不爱色,也不爱权。
他还对冯瑄、龚香之流有着天然的戒心,他能跟吴月、屠豚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却永远不会和冯瑄、龚香交朋友。就像鸡和鸭,同为家禽,却不能关到一个笼子里。
姜谷虽然身在冯家,还有两个儿子,但姜武不会听姜谷的话。
他只会听她的话。
这才逼得冯瑄要从她这里使劲来取信姜武。
而且,冯瑄大概觉得他用得着她的时候还长得很,不止是现在,恐怕等她到魏国后,他还要靠她来联络姜武。
她对蟠儿说:“曹非到郑国了吗?我们能联络上他吗?”
蟠儿点头,“公主想让他去打听奇云的事吗?”
她点头说,“打听一下,最好能找几个认得出奇云的人,把人送来给我。”
既然知道这么个人,不用一用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