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这个大王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却未必不会当大王。从他回到莲花台后,也不过五年的时间。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高明,好像其中有很多巧合,但现在,他确实从一开始的处处受制于人到慢慢掌握了主动。
而他自持读过许多书,好像这些书也没帮上他什么忙。书中所说的很多东西更是错的,礼义廉耻,忠孝仁义,这些东西……真的有人在乎吗?他以前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遵守的行为准则,现在却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这个人是不是忠孝,是不是仁义。
撕开这些温情的面纱,暴露出来的人的真实面目却是那么的可憎。
……但他却并不讨厌这样。
就好像身上的束缚一下子尽去了!
他懂得了这个世界的真理,从此再无所顾忌!
用一双新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认识世界上的人,反而能理解他以前理解不了的人,能明白以前明白不了的事。
蒋珍听到蒋龙的呼吸一点也不像要睡着了,说:“我听说,你和公主情谊深厚。”
以前是公主追求蒋龙,但最近传出来的流言却是蒋龙好像回应了公主。这个从归国后就被无数人争夺追求的女人,在蒋龙面前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像对龚獠那样只收礼物却吝啬给他一个笑容,不像对蒋盛那样从头到尾都视而不见。一个以前只喜欢享受的公主,真的爱上蒋龙了?
蒋龙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以为父亲会接着问下去,但没想到蒋珍不但没有继续问,还翻了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蒋龙去见蒋伟,只是被留下吃了顿早饭,说了几句在宫中注意身体,有空多回家来看看这样的话后就催他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蒋龙百思不解。
“他跟公主不是真的。”蒋珍叹气,昨晚上听到蒋龙的笑声他就懂了,他只是在得意,丝毫没有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的激动与雀跃。
“他不是真的。”蒋伟早就想到了,“公主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蒋珍道,“但他得意成那个样子,只怕对公主的心意是十拿九稳的。”
“这也不奇怪。”蒋伟叹道,“莲花台上,哪里还有能与龙儿比肩的人呢。”如果蒋彪的那个宠儿仍在,他倒不会这么自信。
“公主想嫁他?”蒋珍犹豫的问蒋伟。
“就算此时不想,日后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想了。”蒋伟道,“阿龙现在已经是内史了,等上十年,他下一步可以做司徒!”司徒是以前蒋淑做过的官,掌一国民生,等蒋龙坐到这个位置,整个鲁国所有的城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一城的丁口、田地、税赋,这些他都可以过问。
“如果龙儿再娶了公主……”那这个司徒就更有把握了。因为娶了公主之后,他就算是大王的“家人”,看大王现在只肯给两个养子不停加官就知道,只有成为大王的家人,才能更上一层楼。
也正是因为这个,蒋伟才重新开始犹豫起来:到底是支持蒋彪,还是支持蒋龙呢?
如果现在蒋龙还是个在大王身边听话传话的仆人,那毫无疑问,他只会选蒋彪。但蒋龙突然就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又替大王出使,回来后又一跃成了宫中内史……
蒋珍道,“对了,听龙儿说,最近大王服用仙丹已经越来越厉害了。”
“宫中再也无人制肘,大王想畅快一下也不奇怪。”蒋伟笑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快出生了。”
这大概是最意外的一件事了。明明蒋彪斩钉截铁的说大王不能行事,结果大王竟然在宫中藏了一个女人三年,现在这个女人还有了孩子。
“只等生下来看一看了。”
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了莲花台的清晨。
在承华宫后面,一群宫女着急慌忙的跑来跑去,时不时的撞在一起或跌一跤。
“快快快!”
“热水!热水!”
“对了,布要煮一下!公主那里就是这么做的!”
“孩子出来了!剪子呢?”
怜奴和蒋龙一起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等着,从这里只能看到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宫女,还有蒸腾的白烟,以及顺风飘过来的一点腥味。
蒋龙以袖掩鼻。
怜奴嘲笑道:“行云这是受不了这味儿了?”
蒋龙看了他一眼,默默站开,然后挥袖把风往怜奴那里扇。
怜奴一时不妨,气得发笑,也站开了几步。他也觉得这味不好闻啊,不过在大王身边侍候时,哪里能去在意气味好不好闻的事?所以他也习惯了。现在看蒋龙,才发觉眼前的人不是大王。
……他原本也是不必忍耐的。
蒋龙道:“你不是不在意吗?”
两人互看一眼,都不说话了。
终于,一个宫女兴高采烈的向他们跑来,还没跑到就大声喊:“是个公子!”
“是个小公子!!”
姜旦躲在宫门外,姜仁过来把他拉到一辆炭车前,把他给推了上去。他和炭翁说好了,他带他们进去,他会让人用更多的钱买下他这一车炭。
车一动,姜旦就在车里忍不住欢快的催,“快快快!”他一回头,看到姜仁一脸凄惶,安慰他道:“没事,我们可以先去摘星楼嘛!就算王后死了,我们也可以住在宫里啊!”他对着身后摘星宫的方向说,“反正我不要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