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媗道:“君上可知他是谁?”
萧老君主微怔,但随即声音冷硬:“不管是谁,夜闯朕的寝宫都是大罪!”
“君上这话,可是要将我们当刺客处罪?”华锦媗张眸看他,“要知道被当做夜闯君主寝宫的刺客,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甚至要株连九族,您……当真确定我们刺客?!”一双眼晶灿得像正在看穿他的灵魂。
萧老君主一时竟不敢回视,别开眼目,摆手道:“华锦媗,别以为朕有事求你就能如此放肆?朕困了,看在你揭穿老四有功的份上,这次就不为难你们,速速离去把。”
一旁的高公公见状,就迈步挡在萧老君主面前,恭敬送客:“华国师,请吧!”
华锦媗忍不住提声道:“高公公,你觉得生老病死可怜,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吗?”
高公公怔了怔:“华国师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罢了。既然君上不愿多说,那本座就承蒙君上宽容我等擅闯寝宫之罪,就此告退!”华锦媗说完,牵着李圣香转身离去。脚步才刚迈出三步,就听见萧老君主喊道:“站住!华锦媗,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华锦媗头也不回道:“君上刚刚已说‘不管是谁’,如今却又‘追问’,难道古人有云‘伴君如伴虎’,天底下就帝王心最难猜透!”
“华锦媗!你根本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给朕回来把话说明白!”萧老君主厉声吼道,不由得气得眼底大红,情绪大起之下,心口开始胀痛。高公公吓得赶紧回头给他顺气,可萧老君主急喘时仍在呼唤华锦媗留步,他只好手忙脚乱的上前拉住华锦媗。
李圣香最不喜有人对华锦媗动手动脚,也不管对方是谁,抓着手中竹藤球直接砸向高公公,挡在华锦媗面前竖起生人勿进的姿势。可怜的高公公亦是六旬出头,被球这么一砸,胸口没被砸伤,屁股倒是险些摔出花了。
“圣香,住手!”华锦媗赶紧喝住草木皆兵的李圣香,伸手扶起高公公。
李圣香不明所以地撅起嘴,一张脸皱成一团,揪着袖子,非常委屈地看着华锦媗:“可是他刚才要欺负你……”
萧老君主愕然道:“他……当真是李圣香?”
华锦媗郑重地点头。
萧老君主总算将所有心思都落在李圣香的脸上,蓦然发现这一张委屈绷紧的少年脸庞,目光竟是呆滞天真的?!
高公公摸着摔疼的屁股起身,亦是好奇地瞧了几眼,原来这就是与那凤大世子齐名的圣香少爷。嗯,……的确是一个很俊秀的男子,鼻梁挺直,长眉如鬓,双眼漆黑,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很小却很深的酒窝。这种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傻子,虽然外表无异,可心性却与三岁娃娃没有什么区别!
华锦媗对李圣香说道:“圣香要乖,他们都是老人家,骨头随随便便一碰就会散架,你下回可不能这么用力了。”
李圣香闻言,顿时抿嘴乖乖地“哦”了一声。
华锦媗又哄道:“还有,你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万万不可失礼于人前,所以老人家问你话要如实回答,知道吗?”
李圣香兴冲冲地吼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扭头冲萧老君主简单“嗯”了一声,又立即伸手抱着华锦媗的手臂软声软气说:“好了,我如实回答了。小锦,我饿了!”一双浓黑的眸满是稚气可爱。
高公公不由得嘀咕道:“还当真是傻子。”蓦然听见萧老君主低哼一声,他亡羊补牢地掩嘴讪笑。
萧老君主蹙眉道:“看来他们没将他照顾好。”
华锦媗故意将撒娇的李圣香揽在怀中,低头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安抚,一边说道:“把人监禁起来,日夜不分,除了饮食其他一概不管,这能算是照顾吗?”
萧老君主闻言,目光顿时一凛。
高公公跟上两人对话节奏,察言观色道:“既然圣香公子饿了,不如就让老奴带他到隔壁房间吃些东西吧?”
“去吧。”萧老君主默许了。
高公公便赶紧走到华锦媗身边,才刚伸出手,就见李圣香扬起手臂,顿时吓得凌乱后退。
华锦媗蹙眉道:“又不乖了?你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不、能、伤、害、老、人、家!”
“哦。”李圣香闷闷地点头,可抱着华锦媗的胳膊,无论高公公怎么劝都不愿意放开,最后高公公还是得求华锦媗说一声“我也饿了”,李圣香这才愿意跟着他离开。只不过,李圣香仍三步一回头地说他拿到吃的马上就回来。
房内迅速冷清许多,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萧老君主道:“圣香似乎很爱缠你?”
华锦媗笑道:“他从小到大都爱缠着我。”然后单方相爱,三方互杀。
萧老君主心酸地笑了一声,“朕听说没人管教他,个个都怕他,所以他有点不乖。”
……岂止有点不乖,简直是乖戾残暴!但这话,华锦媗没敢说出口,她客气道:“如今这副模样,倒也还好。君上,有些事既然不能遮掩,索性开诚布公吧,事实迟早会曝光,拖得久了届时更伤人心!”
萧老君主垂下眼来,幽幽叹了一口气:“朕不明白这孩子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我在圣宫看见他时,他已发疯失忆,在幻境里如痛行尸走肉的活着。就算我再忌惮再担心,我们终究是自幼相识,我狠不下心看他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所以就将他带出来。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圣香是不是真得失忆了……”
华锦媗顿了一下,蓦然笑了声:“但我希望他是真的失忆。至少对我不会再有威胁……他也能过得好些,无忧无虑、单纯快乐,不会记得世上最疼他的李相国死了,也不会记得自己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即便还有亲人在世,但利益当头,没有人肯认他。譬如他的生母邀月,譬如他从未知晓的生父……就是君上您……”
萧老君主脸色陡然变得惨白,面上神色忽阴忽晴,似缅怀似伤感。“圣香本该是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成长的孩子,可朕生而不养,的确亏欠了他太多。”
“所以——”即便是预料之中,华锦媗仍是大为震撼。她再次试探地确认:“圣香当真是您与邀月的孩子?”
萧老君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
那一瞬间,华锦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同情,有些愤怒,但更多是藏而不露的严酷!
——当年邀月初到萧国,术法高超,名声轰动全国,再加上她亘古不变的年轻貌美,久而久之,正值壮年之时的萧老君主自然垂涎万分。在某夜借酒壮胆,强行闯入邀月的寝宫,致她有孕在身。邀月后来生了孩子,萧老君主又不能将她纳入后宫,唯恐自己名声有毁,就以圣女之位作为条件,命李斌除掉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掩下此事。
——只是午夜梦回时,萧老君主时常被婴孩啼哭惊醒,膝下子女亦是陆续夭折,数十年来从未好眠过。他觉得是报应,又或者是邀月在作祟,所以他对邀月是既愧疚又恐惧,只能竭力弥补邀月。没想到去年从东圣国传来消息,当年他派出的李斌竟是东圣国赫赫有名的李相国,而李相国最是溺爱的幼子李圣香,就是当年那个没被除掉的孩子!
华锦媗猛然蹙眉,有些拿捏不透萧老君主此时的心意:“如今已过十九年,难道君上还有杀子之意?”——若是,那便不妙了!
萧老君主摇头道:“年轻时候,朕以为做了那档事很丢脸面,但如今想透,天底下有多少男人不好美色?繁衍子嗣本就是朕的职责所在,既然她进了萧国就是萧国子民,而朕是萧国君主,一介君主要一介子民,有何碰不到?”
这话,让华锦媗不由得暗中嗤笑。她越发怀疑这些久居皇位的君主,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萧老君主不以为意道:“所以朕如今懊悔不及,哪里还有杀子之意?更何况朕的子嗣就剩这五个,三个还在争皇位,而皇位就只有一个,如果朕再不暗中打压制衡,不知道朕驾崩那日,膝前还有没有子嗣活着为朕送终。”
华锦媗闻言松了一口气,至少李圣香当前性命无忧!她了然:“难怪萧鸿昼和萧鸣岐如何斗,都不敢闹到您跟前。”
萧老君主冷笑:“华锦媗,你觉得玉卿除了这嫡长子的身份,还有什么值得让朕义无反馈地封他为太子吗?”
华锦媗怔了怔,长思后,缓道:“萧玉卿仁慈软弱,萧鸿昼阴狠绝情,萧鸣岐有勇无谋,如果选萧玉卿为太子,您最多失去两个皇子。如果选萧鸿昼或萧鸣岐为太子,可能最终就剩一个皇子可活。对吧?”
萧老君主抬眼瞪视华锦媗,冷道:“你当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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