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了许久,挣扎了半晌,最后抬头望着四皇子,凤目灼灼,“那若是我将东西给了你,你会不会将他们放了?”
四皇子眼底略过一道幽光,嘴上很自然的答道:“那是一定的,你将东西交给我了,我将他们放了,这是一个交易而已。”
云卿带着犹疑道:“我不相信。”
四皇子摇了摇头,却是不再解释,“到了如今这地步,你相信不相信我有什么,你将东西交给我,他们就少受一点苦,你若是拿着,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
云卿知道四皇子这个人说话做事向来阴狠毒戾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商量之人。
此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才对谢氏能下那样的狠手,对墨哥儿和轩哥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她略微踌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相当挣扎的神色,咬了咬唇后,露出一丝无助,无奈的叹道:“你将他们先放了,然后我将东西给你如何?”
四皇子得到了这句话之后,眼里露出了微微的喜意,“好。若是早就如此,那前面所说的一切不就简单的多了吗?”
他朝云卿望了过去,双手负在身后,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度,“东西你带来了吗?”
云卿指望着他,“你先将我母亲和两个弟弟放了,东西在哪里我自然会告诉你,反正我人是留在这里的,想走也走不了。”
四皇子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古铜色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觉得趣味的笑容,“果然够谨慎,就是此时你还是不说。”他转过头对他们道:“松绑。”
侍卫上前松绑,谢氏的身子一下子就滑到了凳子底下,墨哥儿、轩哥儿两个人也被解了穴,从小凳子跳下来趴在了谢氏怀里大声的哭道。
墨哥儿则抬起那张小小的脸狠狠的瞪着四皇子,“坏人!你这个坏人!你对我娘做了什么?”他小小的拳头拽了起来,就像对四皇子冲了过去。
云卿看到墨哥儿如此,怕四皇子伤了他,赶忙过去把墨哥儿抱在怀中,安抚拍拍他的背,“墨哥儿不急,姐姐陪你去看娘亲。”
云卿过去扶着全身发软的谢氏坐在了凳子上,哄着正在大哭的轩哥儿,心中气忿,望着四皇子皱眉,“这就叫放了他们?你要让他们回到京城。”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沈云卿你知道的,我与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这个人狡猾诡诈的很,若是我此时将他们放了,指不定你还有什么主意,不将那诏书给我。现在我答应你帮他们松绑,一旦你将诏书给我我就把他们放了。这样我才能放心。”
云卿盯着四皇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四皇子轻笑道:“这也不算不算数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做商人的不就是说的是这个道理吗?难道,我还没有看到我要的东西,就把人放了。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愚蠢。”
现在云卿明显处于了绝对了劣势,这周围都是四皇子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地方,加上身边的三个亲人,他们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何人都可以对付他们,即便她手上有了机关,然后一时之间要对付那么多高手,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看着四皇子,最终慢慢的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四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的一道绿色的光,想是捕捉猎捕的老鹰一样死死的盯着的盯着云卿。
将墨哥儿放了下来,云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放在了四皇子面前:“东西在这里。”
看着她就这么直接的从怀中将东西拿出来,四皇子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没有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她就直接放在身上带了过来。
本以为以云卿的心思,会说一个地方,他起码要费上许多心思才能找到,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云卿。
眼底透露着犹疑落在了云卿的眼底,让她发出了一身嘲笑,“怎么四皇子殿下,你难道没想到我会将它放在身上吧!是啊,你若是刚才让人搜一下那不是很快就拿出来了吗?”多疑的人是谨慎,但是有时候太过谨慎,也会让人利用。
她这这样的话并没有激怒四皇子,四皇子点头道:“你做事向来让人想不到,搜也好,不搜也好,这东西到底现在还是我的。”
他此时不再犹疑,过去将那张纸接在了手上,然后走在了一旁放在了桌上,点起了两颗夜明珠,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内容。
谢氏现在也已经缓和了过来,他两手搂着墨哥儿和轩哥儿,眼里充满了担忧望的望着云卿:“傻孩子,你怎么来了,你做什么要来啊。”眼前这个四皇子将她们绑架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绝没有安什么好心。她和儿子被绑了,如今女儿又来了,心中煎熬,如同油炸一般。
云卿摇了摇头:“娘你不用担心我,你和弟弟在这里,我哪里能不来呢?若是不来,岂不是显得我没心没肺吗?”
谢氏看她此时还故意以轻松的语气来安慰自己,眼底的泪水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都是娘拖累了你,都是娘不该不该带着墨哥儿轩哥儿上街。”
云卿拍拍她的手,拿着帕子将它眼角的泪水擦掉,“这怎么能怪您呢?若是您上街碰到歹人,都是不该上街的错,那以后岂不是大家都不要上街,那些小偷强盗才是对的吗?”
墨哥儿听着云卿的话,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虽然可能不太懂,他还是学着云卿的样子拿着自己的小帕子爬到谢氏身上帮她擦着泪水,小胖脸绷得紧紧地,“娘您别哭,等墨哥儿长大了学了武功,好好的替你教训大坏蛋!”
轩哥儿哭的一抽一抽地,也喊:“教训大坏蛋!”
云卿摸摸了他的头道:“对!墨哥儿轩哥儿,以后长大了,都要好好学武功,好好保护娘和姐姐。”
四皇子在那边点着夜明珠,仔仔细细的查看着纸上的内容,丝毫不去管云卿和谢氏等人,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纸上,还请了在旁边等候着一个辨别字迹的老人辨认了之后,得到肯定的回答,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哈,果然是这个,母后没有说错,当年父皇真的是和元后的贾家签订了这么一个协议!”
他拿着那种纸对着云卿道:“你已经看过了对不对?我自从知道了这张诏书的下落后,就一直在寻找它,没想到老天庇佑我,到了这个时候,果然还是到了我手中!”
在夜明珠下的那张纸上清楚的写着:
贾家以全力辅佐三皇子(明帝)登基,待三皇子登基之后,其皇位必须传给元后所生之子。
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最后的落款写的是明帝的名讳。上面的盖的正是明帝的印章和手印。
云卿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没想到明帝竟和元后签有这样的协议。
当年贾家为了扶持明帝,一府上下数百人全部死在二皇子残暴的刀下,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原来这不仅仅是大公无私的帮助,而是签订了协议。
不过这样的协议也确实是保证了贾府的利益,否则的贾府上下如今是一点血液也没留下,为了明帝的帝位,他们付出的整个家族。
四皇子拿着那张纸移到了跳跃的红烛之上,一点点的看着火红的火舌吞噬着这一张薄薄的宣纸,看着上面的字迹随着火苗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最后落在桌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碎散在空中,与尘埃化作一块。
终于完成了。
四皇子像是卸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带整个人的口气都轻松了起来。自母后告诉他这张诏书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如今将这诏书毁了,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忧虑了。
他转头望着云卿那张在灯光下蒙上了淡淡一成橘色暖意,却显得更加秀美雍容的面容,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沈云卿,如今你手头已经没有这份诏书,老五做不了皇帝了,你始终都会是我的女人。”
云卿恨恨的推了他两下,眼眸了射出了冰冷的怒火,“四皇子现在说这些,为时还尚早,你只有一天没坐上帝王之位,那就一天不是皇帝,一切都是空谈。”
四皇子显然心情特别好,他的手钳住了云卿的动作不让她挣扎,目光紧紧的锁在她的面容上,贪婪的伸出手,触上云卿如绸缎一样丝滑温暖的肌肤,竟有些留恋这极好的手感,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不舍松手,一字字沉重如石头,
“沈云卿,你如今说什么都好,明日便是百官推举新皇的日子了,你就等着瞧吧!我告诉你,这天下是我的,你,最终也是我的!”
四皇子说完以后,得意忘形的朝着云卿俯下就想去亲她的嘴角,却被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打的偏开,眼角带着铮铮的冷意,美丽的樱唇开合之间宛若冷霜释出,“我告诉你,我沈云卿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你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是你的人!”
这样的声音彻底的惹怒了四皇子,他狠狠的盯着她因为誓死不从,却又变得更加美艳的面容,心中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急迫。
他一把将云卿甩开,冷怒的一哼,“现在你说什么都好,如今时间紧迫,我也不跟你纠缠了。沈云卿,咱们就等着瞧吧,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四皇子恨恨的说完之后就甩袖朝外面走去,若不是他要去安排明日推举之事,他今日就要将沈云卿就地要了!
“来人,将四个人关在石屋之中,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人进来!”
谢氏看着四皇子消失的背影,“四皇子,你拿了东西,还不将我们放出去,你不守信用!”
云卿拉着谢氏,摇了摇头:“娘,你不要喊了。他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谢氏一双眸子里充满了焦急的神色,握着云卿的手不停的颤抖:“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放我们,干嘛还要把那样东西交给他?若不然你还可以走啊,傻孩子,真是一个傻孩子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谢氏明白那样东西定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云卿还拿着,说不定不要留在这里。
“娘,不用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不是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之福所依,福之祸相惜。人在做,天在看。”云卿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对谢氏露出她那招牌安慰的笑容。此刻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安雅沉静的气息,纵使身边的侍卫看到她也暗暗称奇,在这样的境地,还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折服。
幽暗的室内,云卿一面拍着弟弟小小的背,一面望着桌上的油灯,决定一切的时刻,要来了。
第二日,百官们按照约定来到金殿,按照之前的商议,决定今日在两位皇子之中推举出新的帝王。
五皇子进来之时,也如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依旧是蓝衣如水,温润和煦。
诸大臣见了他也纷纷拱手行礼,如今明帝只有两个成年皇子,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五皇子,也许以后的新帝就是这一位了。
时辰一到,四皇子便也走了出来,身上的深紫色锦袍上绣着的四爪青龙格外的精神,进来之时先是脚步顿了一顿,扫视了周围一圈,方才对着其余人说大家免礼,那气度十分的有架子,不免让众臣们心中暗暗的一惊。
四皇子如今这态度,莫非是笃定要做那新帝了,可是他们的心中,却不是那样的肯定将手中的票投给四皇子。
待到时辰一到,杨阁老才站了出来对着众位道:“陛下身体抱怨,已不能起床处理政事,而陛下又一直未曾立储君一位。按照当年坤帝所立旨意,若有意外,便以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集中,每人手中有一权利为储君待选人投票,最后票数最多者,综合其他因素一起,为新帝。为了大雍国泰民安,今日我等大臣在这里便是为了推选一位贤明的新君,带领大雍走上更繁盛的时期。如今朝中成年的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殿下都在此处,就请各位畅言,各位可以推选心中支持的皇子,先讨论一番后,方进行投票。”(ps:这是架空文,不要与任何朝代的制度对应。另外,开国的双帝里的坤帝,是穿越的,详见本人《浴火王妃》。)
杨阁老说完之后,自己首先表态,“陛下在中毒之前,曾将朝事大部分都交给五皇子打理,五皇子处理半年,未曾见到大错,且处理得当。性情敦厚,各位有目共睹,然又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想必定能让我大雍百姓富足,老臣在这里首先举荐五皇子。”
杨阁老此话一说出来,四皇子的面色自然是不大好看,但是他也是只能以那一双阴森的目光扫视了杨阁老一眼,全身散发着不愉的气息,并没有在说其他的。
到了金殿之上,百官在此,岂能因为杨阁老一句话而破坏了他的风度。
五皇子的面上也是不骄,对着杨阁老拱手一笑,温润的道:“多谢阁老看重!”
杨阁老点点头,返回到位子上,对着众人道:“接下来就看各位大臣的了。”
明帝对五皇子的器重,在这半年中表现的毫无遗漏,根据之前的苗头来看,这个皇位应该也是传到了五皇子的手中。若不是要将皇位传给哪个皇子,又何必让他去打理政事呢。
大臣们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有了数,杨阁老与明帝之间的关系如此亲近,他既然会如此说,定然是了解了明帝的心思。当然这只是说的一部分保皇党以及五皇子党派,还有中立派的一些心思。
四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即便是他没有得到明帝的重视,但是保四皇子一党的人仍然是坚定的站出来支持四皇子。
这些年四皇子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多次代明帝在下府之中明察,也做出了相当的成绩,虽然为人冷酷不苟,然而处理事情干净利落,颇有帝王之风,于是朝中一时争执不已。
朝中的议论声让五皇子渐渐的胜过一筹,就在此时,四皇子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双眸朝着众人扫视了一圈,“我想问大家一件事情,自古以来不管是皇家也好陈家也好,是不是以嫡为尊?”
此话说出来没有任何人反对,不管在哪一家,嫡子的位置总是要高一些的。
四皇子眼下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没有人否认,见众人点头,他又接着道:“那大家可否知道,如若两人都是嫡子的话,那其中是不是以长为尊?”
他说罢,眼眸里射出冷冷的视线落在百官身上透出浓浓的警告之意,一身深紫色的朝服带着无比尊贵之意。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是两个用来决定继承权的一个约定成俗的办法。
不管是皇家也好,民间也好,都是以此为标准。
四皇子、五皇子都是皇后所生,但是四皇子比五皇子要早出生一年左右,也就是说他是处于长的位子,四皇子说出此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自己是最有权力继承皇位的那个人。
五皇子的脸色悄悄的变了变,但是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三皇子不在,四皇子如今也是占尽了天时,他今日说出这番言论也是必定中的事情,然而五皇子却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是温温润润的,缓缓地开口道:“四哥,你这话说的不对,若是要立嫡子的话,四哥不是第一人。”
就有那不服的臣子站了出来,对着四皇子道:“四皇子殿下,请恕臣直言,你是如今陛下的长子,而五皇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嫡长子。”
四皇子脸色一顿,双眸里射出凌厉的光,“此言差矣,我母亲乃大雍的皇后,如何我不能算嫡子?”
那臣子毫不畏惧,低声道:“四皇子殿下,臣并非说错话。按照祖制规矩,原配才是真正的正室。即便薛皇后在元后去世后,当上了继后,可继室在原配面前,依旧是要行妾室之礼。五皇子是元后所出,虽然年纪比四皇子小一岁,然而按照血统来算,他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嫡子。”
四皇子一党的官员听到这句话却是不干了,“四皇子也是皇后所生,便也称得上是嫡子,并且还占了一个长子的身份,如此相比,在身份上丝毫不比五皇子要低!”
两方咬着此点,争论不定,最后五皇子那党干脆换了话题,“诸位大臣都知道,五皇子在陛下被绑一案之中,献出了极大的力量,甚至愿意以自己去换得陛下的归来,如此孝心,感动了天地,令陛下安然无恙而归,也感动了陛下。
陛下这半年身体有恙以来,都尽力教授五皇子处理国事一道,此等事情我等都看在眼中,这莫不是陛下承认了五皇子储君的身份?”
“哼,你说陛下有意立五皇子为储君,然而陛下这半年来并不是不能言,不能语,为何一直未曾颁下旨意呢?你又如何去猜测陛下,这不是他测试四皇子殿下耐心、忍耐力的行为呢?还请说话的时候注意,不要妄自猜测君心,以免乱传旨意。”四皇子这方也绝不是好惹的柿子,紧紧的咬住不松口。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十分的有道理,一方说另一方没有道理,四皇子那方紧紧的咬住了没有圣旨这一点,他们对着五皇子道“今日,选立新君一事,本就是以陛下的旨意为尊。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皇后犯下了如此错误,陛下一直将她放在冷宫,因为陛下要保全四皇子殿下的储位身份,他不能让储君有一个废后做母亲,这一点难道不是在这里**裸的写着吗?不能因为五皇子帮助了陛下批奏奏折半年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否认了,事情的变数是非常快的,这只不过是你们的揣测而已。”
那些博学的朝臣们一下找到了突破口,不断讲述以前的例子,什么先祖开朝皇帝是当年的嫡子,还有哪一代的皇帝不幸去世,又是以嫡为尊,立的哪一代,这种种论证举例了下来,总之是闹的不可开交。
四皇子此时慢慢的站了出来,挥手一摆道:“各位不要再争了,这皇位一事,本就是按照祖宗的规矩来定。若是有些人想要用私心来争夺这皇位,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如此。西戎早对我大雍虎视眈眈,一再的混乱,帝位空置,只会让对方有更多的可趁之机,此时再说也没有意义,不如投票作数。”
他冷酷的说出了这一句话来,顿时引得朝堂上所有人的脸色一变,四皇子的意思非常的明白,他今日来到这里便是要夺得皇位,五皇子如今又没有圣旨在手,虽然明帝早就属意。
但大概是事情处理的太多,明帝忘记要立储君之位,只顾着倾囊相授与五皇子,一切还没有来得及立下储君,便已经中毒了。这也是难以预料的事,谁曾想还有人要给明帝下毒。
朝臣们开始三五一堆,站在一起商量,到底要投哪一方,殿中有内侍端着牌子送到各人的手底。
但是一些大臣在接到牌子的时候,还收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都写着家眷已经被抓,府中已经被控等等消息。
他们大多是明里支持五皇子的人,此时收到这个纸条,目光朝着四皇子望去,暗暗气恼,这明显的是在告诉他们,若是不投四皇子的票,那么今天他们回去,看到的便会是亲人的尸体。
也许有臣子自己不怕死,坚持信念,可涉及到亲人,家人,不免都犹豫了起来。
待到投票之时,那些明确的五皇子党,都犹犹豫豫地,将天平往四皇子那边倒去。这是不记名的投票,各个大臣在牌子上写上自己要投的皇子,到最后由内侍统计出来,便会宣布出来。
四皇子胸有成竹地站在一旁,这次他做好了功夫,只等着这一天,目光瞟向金殿之上,空无一人,在光线在折射着冷清光泽的龙椅,嘴角略动了动,再等一等,他马上就可以坐上去了。
大臣们投票完毕,内侍开始将统计票数,当着众人的面前,一票票的记出,随着越来越多的木牌被摸出,在记录册上面的票数,四皇子渐渐以压倒之势盖过了五皇子。
朝堂里,气氛一下凝到了最低点,没有任何争执,许多人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神色。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五皇子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看到外面匆匆闪过两道人影,那两道浅色的人影随着外面的天光水色一同倾了进来。
男子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兰芝玉树,如同月光一样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而女子则是一身月白色的斗篷,牡丹一般雍容华贵的面容,曼妙的身姿站在男子身边丝毫不会显得俗艳,反而有一种国色天香、淡雅袭人的感觉,两人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杨阁老正觉投票不对,以目光询问大臣,他们却躲避他的视线,正暗自思忖,望见御凤檀来,声音微扬,“瑾王世子终于到了。”
四皇子的眸子在见到云卿的时候微微一缩,然而他很快就释然了,沈云卿出来了又如何呢!诏书已经被烧了,结果也已经定下来。难道还有人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吗?
他轻声的一笑,“瑾王世子今日也赶了回来,还和世子妃一起上到京殿之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难道你不知道女子不可以上殿吗?”
御凤檀狭长的眸子像是冬日里无人到达过的岩洞,阴森寒冷,白玉一般的脸上如同修罗一般散发着从来没有过的煞气,他看着四皇子勾起了红唇,眸子里射出来逼人的视线,“女子不可以上京殿,这句话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四皇子莫非以为自己现在就是帝王了,提前加上这么一条规矩!”
女子不能上京殿这一个确实不是一条规矩,因为当年开国帝王里的乾坤双帝中的坤帝就是一名女子。若是女子不能上殿,那她又是如何与乾帝主持朝政呢。
只是像坤帝那样的女子哪会是哪一朝都有,渐渐的女子便不能在上京殿,是心中默认的规矩。
如今却被御凤檀拿来做文章,这话中的陷阱可是令四皇子气的紧紧的扣紧了双手,双眸紧紧的盯着御凤檀,全身散发出的气息一丝不比御凤檀要低,
“那世子带着世子妃来,也准备带着夫人上殿一游吗?”
这话中就是在讽刺御凤檀不知轻重,御凤檀却是朝着他不屑的一瞥,“四皇子一派正义言辞,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你让人绑架了我的夫人及抚安伯夫人和小世子,我将他们救了出来,当然要带着我夫人上来指正你这个罪人!”
四皇子没想到御凤檀如此直接,他气的浑身发抖,却是不得不忍下来,望着御凤檀道:“你说我绑架他们,我绑架他们的证据和目的呢?还是说瑾王世子不想让我当上新帝,故意来造谣捣乱的!”
云卿看四皇子那副嘴脸,心中充满了不屑,她被他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好在她及早的通知了桑若,让她用蜂鸟跟踪她的方向,待安抚了四皇子,安全了之后,他们再悄悄潜入,将她与娘亲,弟弟救出来。
而就是眼前这个人,做下了一切却不承认,如今还站在这殿上要和五皇子争那皇位,想起他在昨日对她说的话,若是真让他当上帝王,她这一世定然会过的不安宁。
她冷冷一笑,目光里透着清澈的光芒,站在金殿之上,一字一句道:“四皇子年纪轻轻,怎么得了健忘症,连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都记不得,看来这帝王之位你还真坐不得,坐上去之后若是朝臣跟你说了政事,第二日你又忘掉了,那一国之君之言,成了儿戏,谁敢担当!”
女子的声音在这京殿里格外的清脆,甚至那周围散发着龙飞凤舞气息的金色大柱奇异的融合在了其中,印在了周围人的心中。
他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口齿竟然如此犀利,在京殿之上没有半分怯意,却是一字一句直指四皇子,丝毫不因为站在众多勋贵大官间,有半分窘迫,而她的身边,瑾王世子姿态闲然,却处处透着一股维护,让人一望便知道,他是沈云卿的绝对倚靠。
四皇子凝视她的脸,看着他们两人之间,光是并排站立,就透着郎情妾意的气息,心底生恼,却是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瑾王世子和五皇子走的近呢,也许你们是故意策划好,在情势对五皇子不利的时候,反咬本皇子一口!”
对他的狡辩,云卿是一点都不意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离皇位差上一步之遥,定然是不肯功亏一篑。
“四皇子记性不好,我便提醒你!”云卿说话间,转身朝着众臣望去,眸光坚定,音色空旷,“元后与陛下曾经有一个约定,元后以其贾家全族之力辅佐明帝坐上帝位,而陛下承诺日后登基一定立元后之子作为储君的继承人。这份诏书当年由我外祖父保管,你就是想要这份诏书,才将我家人绑架,以他们的安危威胁于我。”
四皇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笑话一般,狂笑了起来,“笑话,你问问朝臣,谁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什么元后与陛下之间的约定,这种可笑的约定有吗?”
朝臣们听到云卿说出来的话,的确是又惊又惧。
惊的是云卿说的这话他们的确是没有听过,也从来不知道原后与明帝之间有这样的交易,但是他们又看云卿说话的样子并不像是假的。
因为若是要说假话,也并不一定要选一个这样的匪夷所思的话题来说,于是,跟着五皇子一党的人就有人开口道:“世子妃,你既然如此说了,诏书现在在哪里?只要你拿的出来,我等必然替你证明一个清白!”
云卿看到他们殷切的眼神,目光缓缓地转到五皇子眼里。自从她进入金殿以来,五皇子便是这群人中最为冷静的几人之一。
他仍然站在那个位置,一身湖蓝色的浅袍,如同他的面色一般的柔润,然而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带着点点的深意注视着云卿。在看着云卿望过来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和缓的面容上既没有四皇子的冷酷,也没有御凤檀的张扬,带着他独有的温润,道:“我也未曾听过有这样一样东西,但我想世子妃既然不惜一切的让世子带她到金殿之中来,那么定然不会是信口雌黄,我相信世子妃的为人。”
四皇子不屑道:“你自然会说相信,她此时说的东西,便是要帮你的忙。”
五皇子也只是一笑没有开口,四皇子收回目光,朝向云卿道:“你说诏书,拿出来再算!”
云卿盯着四皇子徐徐的开口道“四皇子殿下,难道你又忘记了,你将诏书烧成了灰烬,如今我又怎能拿的出来?”
四皇子心中一声冷笑,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已经烧掉了,还是他亲手烧的。所以就算御凤檀将沈云卿救了出来,此时拿不出证据来,站在百官面前任凭说什么也是空的。
当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的少,而他也是从他的母后口中才知晓的,这些年他也打听了许多,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恐怕就连沈府的人也是在打开了那个木盒之后才晓得上面的内容。
想到这里,四皇子便是更加胸有成竹,看着云卿道:“既然你现在又说那东西是被我烧毁了,便是等同没有证据,无法证明你们所说是事实了!”
御凤檀此时放开了口,全身散发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望着四皇子,慵懒的声音少了以往的闲然,多了一层杀意,“如今你要一个说法,我便给你一个说法就是。御宸轩,你既然敢抓我的妻子,那你就应该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
他那话说的极为的锋利,丝毫不将四皇子放在眼底,甚至在大殿上直呼其名!
四皇子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气的飕飕颤抖,御凤檀从来就不将他放在眼里,等他做了皇帝必然将御凤檀杀掉,以解他心头之恨!
他这么想着,咬紧牙根,眼中的怒意化成了冷酷的话语,“好,那你就将证据拿出来证明!”
云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从手中拿出来了一个小木盒子,然后打开,一步步的走到了杨阁老的面前,道:“阁老,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就请您过目,看一下诏书上面的字是不是陛下亲手所书。”
杨阁老以示公正,分别又唤了两个老臣,一起将云卿那木盒中的诏书拿了出来,然后三个人看到那上面的字的时候,丝毫不比云卿初见上面时有一丝一毫的平静。
他们先是一讶异,然后又将诏书放到了眼睛下面一字一字的去看,三个人不时地低声讨论一下,那慎重的模样,让四皇子全身绷紧了起来。
他明明亲眼看到那诏书撕掉了,难道沈云卿真的还有一份?
不可能!母后说了父皇当年只写了一封给原后,而且这种诏书不可能会重复写上两份的!
他十分的努力想要克制自己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情,万一这是沈云卿设下的陷阱呢?万一她拿的不过是一张其他的东西,若是他有任何举动的话,岂不是引起别人的怀疑?
御凤檀一直在盯着四皇子的举动,若是四皇子现在下手去夺那诏书,他定然不会手下留情,而在众人没有发现的角度,五皇子的手也悄悄的放在了背后,做了一个起手式的动作。
杨阁老及两名老臣一起将那诏书上的东西看完了之后,突然将那诏书捧在了手中,对着云卿道:“这可是陛下的真迹,我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
杨阁老他们激动的心情吸引了群臣的注意,云卿不慌不忙地道:“请阁老您先对着诏书上的内容公布出来,待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我方给大家解释一番。”
杨阁老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她这般要求,便是为了防止有人在等下做了什么手脚,不承认诏书上的内容。
只要大家都看到了,都听到了,那么今日的事情就会成了定局,不可以再逆转。
于是杨阁老一步步的走到了旁边离四皇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眯起他那一双老而矍铄的眼睛,展开手中不大却沉甸甸的诏书,一字一句的将那上面的内容读出。
这时整个大殿出现了一时的寂静,那气氛如同一下子冻结起来,将时间,动作都凝固到了一点。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望着杨阁老,听着他宣读上面的内容,眼底的诧异都泄露了他们的心情。
原来早早的时候,明帝便和原后形成了协议,当年贾家上下几百余人都为了明帝而丧生刀下,原是有了这个协议,那么五皇子便是当之无愧的皇位继承人。
有的四皇子一党的人到了现在还是不服气,只说道:“这样东西我等从未听过,不能作数!”
杨阁老将诏书缓缓慎重的叠了起来,望着那人声音里含着不怒而威的气息:“现在听到诏书,各位请慎言。上面的字迹经过我与其他老臣鉴定必然是陛下的,其上印章也只有陛下才会拥有。所以我想大家都明白了,五皇子才是陛下钦定的储君继承人!”
四皇子此时已经全身呆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消失了的诏书会再次出现。他看到了这份诏书和他烧掉的大小、色泽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前面那一份,他也让人鉴定了,确定是真品。
他充满了疑虑望着云卿,“你还有一份诏书?”
云卿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终于沉不住气,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到了这最后一步反而败了。
云卿淡淡地道:“四皇子,当时你烧掉的那一张诏书它是惊现出来的宣纸,宣纸里面按照厚薄又分成了单宣、重单、夹宣等。而这诏书使用的便是夹宣,想必在座的各位大人都知道,也曾经用过。
它吸水性好,平整性好而且有韧性,所以才能保存这么多年,上面都没有任何的折印。有一门技术便是将夹宣一分为二,上下层分开,而字迹经过年久的浸没,上下两层都浸了进去,所以四皇子你烧掉的那份是下面的,而我现在留在手中的便是上面那一份。”
四皇子当然想不到,云卿在看到了盒子之中的东西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上面的东西是绝对的皇家机密,一旦被人知晓,便会惹来祸事。
御凤檀手下有一个人是懂得如何制造伪画,在做伪画的行业中有一门技术便是处理字画。
所以云卿早就将这份诏书一分为二了,所以当初在接到四皇子的威胁信之后,她便选择了不动声色的带上一份诏书给四皇子,以免打草惊蛇。
利用了四皇子的野心,让他鉴定了之后,迫不及待的毁掉,接下来就等着四皇子自己挖坑自己跳下来。
四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自问自己棋高一招,能从御青柏的话语中推算出木盒之中藏的就是诏书。可哪晓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棋还有一棋妙,竟然就这样失了手。
他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望着云卿那平和的面容,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若是他早早便将她杀了多好。
他早就有预感知道沈云卿是他的劫,始终都是要栽在她手中,便应该早早派人将她刺杀于剑下,或者是找了个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杀了,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走到了这一步还失败了。
御凤檀将四皇子的变化都看在眼底,黑翎羽般的长睫下,不过是讥诮的一笑,“四皇子,如今证据确凿,你无话可说了吧。侍卫,还不将这个敢绑架世子妃,私自烧毁陛下诏书的人抓起来!”
旁边的侍卫听了吩咐之后马上就要冲了上去,四皇子却不急不忙的往前踏了一步,身躯挺的笔直,一双冷眸狠狠地扫过了那些侍卫,那逼人的寒气竟然让侍卫们都不敢再动!
四皇子看到他们纷纷停下来,冷笑的道:“单凭你一个绑架了世子妃的罪名不够资格拿下我,我不知道那是诏书,随便烧了又是如何?”
眼看四皇子信口开河,颠倒黑白,这种伎俩简直看的云卿极为的反胃,“烧了诏书还不算大罪的话,那还算什么,圣旨降下等同于陛下降临!”
“不知者不罪,这么一张纸,又不是写在了通用的圣旨之上,我以为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如今世子妃硬说我知晓了这其中的一切,可是对我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子之罪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定言!”“
四皇子心里十分的明白,走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要顶住如今的压力,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绑架了一个世子妃,他身为皇子被处置便可,更何况云卿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了面前,比起承认烧了诏书的罪名来就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一个又冷酷又冷血,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男人,云卿的眼里射出了仇恨的怒火,这个人竟然敢绑架了她也就算了,还绑架了娘亲和弟弟施以那样的酷刑。今日,他休想抵赖!
就在这时,只听大殿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呵斥。
”那若是再加上一条谋害帝王的罪过够不够拿下一个皇子呢?“
随着那声音缓缓走进来一名女子,一身穿着贵妃袍服上面绣着展翅的凤凰缀着五颜六色的珠宝,高挑的身材,美艳的眉眼,一步一步的拖着旖旎精美的裙摆走到了京殿之上。
云卿暗暗道,不知道章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章滢却是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丝毫不在意两边人的目光,一步步的踱到了云卿的面前,朝着她一笑,然后转眼望着杨阁老,道:”阁老,众位大臣,我想问毒害皇帝是什么罪过?“
杨阁老不晓得她如何会出现到殿上然后说出这句话,毕竟她是明帝最宠爱的妃嫔,他还是按照礼仪回答道:”回贵妃娘娘,按照大雍的律例,谋害帝王必然是要诛杀,视情节的轻重,或许还要株连三族,九族不定。“
他说完之后,章滢颇有趣味的望向了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刚才不是说没有人能定你的罪吗?如今我就给你定一个罪名!“
四皇子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珍贵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警告,紧紧的盯着章滢,像是有两把利刃随时要戳穿章滢的心脏一般,那样逼人的气势使得云卿都不得不侧目望向章滢。
而此时章滢的脸上却是格外的平静,那种平静让人觉得与平日里的她格外不同。她缓缓的张开双手,然后对着四皇子一笑,笑容如怒放的花儿,极致的美丽,
”殿下也不要着急,此时你再怎么警告我也没有用,鞠金香那种东西我不想再依靠它了,死就死了吧!人生谁没有一死呢,若是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你控制一生,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鞠金香是什么东西?
云卿望着章滢,总感觉着有些不对,章滢侧眸望着云卿道:”世子和众位大臣都知道,陛下是中了七虫七花的毒,到了现在汶老太爷也没有配齐七虫七花这种毒品。因为天底下的虫与花太多了,若是不对症下药的话,就算医术再高,可能花上一年两年也配不准那种毒药,大家不是一直都查不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毒吗?“
她笑了一笑,然后以一个非常雍容优雅的姿势对着众人道:”这毒是我下的!“
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花有多么的惊人,她仍然像海棠花一样挺直了腰背站在金殿中,华丽的色彩在他身周投下浓烈的阴影。
”珍贵妃,那毒真是你下的?“杨阁老首先就惊讶的问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这样得宠的贵妃下的毒,她难道不知道若是明帝死了,她这个没有子嗣的妃嫔,就算如今身份再高贵,也会被送到外面做一个终身在古寺里面度过的太妃吗?
就连云卿也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章滢,她一直都知道章滢多在乎舅舅舅妈,为了保住她唯一的亲人,她可以进宫,可以改变自己,去毒杀明帝之事,冒的是什么危险,图谋的又是什么!这不是章滢会做的事情!
章滢缓缓的回过头一笑,那笑容优雅又从容,她的是视线落在云卿惊讶的面容上,嘴角的笑微微有些苦涩,”云卿,我并不是想骗你,而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身不由己!“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根香放到了众人的面前,”这是我宫里烧的鞠金香,在这个里面有一种东西叫做无天的东西。我想在场的大臣们应该都听过,这是南海那边传过来的一种毒药,一旦闻久了人就会上瘾,若是离开了这种东西就会生不如死,是我朝明令禁止的禁品。但是四皇子安排了人放在了我的宫殿之中,让我不知不觉习惯了这种鞠金香,当我敌不过这毒药的诱惑,敌不过那种痛苦的时候,四皇子出现了,他让我给陛下下七虫七花的毒。“
四皇子狠狠的盯着章滢,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章滢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对着四皇子一笑,”四皇子殿下,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站出来指认你吧,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只想要一生的荣誉,却想不到我最终还是站到了这里!“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小纸包放到了云卿的手中,”刚才我所说的一切,大家都听到了,这七虫七花的毒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宫嫔而已,不能出去。大家尽管可以拿着这鞠金香和七虫七花毒去调查。四皇子让我下毒的时候,我留下了一点。“
云卿方才就有注意到章滢比起以前,要瘦削了许多,虽然扑了脂粉,说话底气明显不足,步子虚浮,原以为她是生病,如今听来,便是中了无天的症状。
她将七虫七花的粉末打开看了一下,果然是有七种毒物和七种毒花混杂在了一起,她望着章滢,万般话语终于吞下,抬手指着四皇子道:”如今四皇子你还有何话可说?且不说你前两个罪名,单单是谋害陛下这个罪名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凌厉的指责,立刻让四皇子脸色一白,本以为今日已经可以逃脱,没想到事情却变成了这副模样,直到此时,他也知道辩无可辩了。
群臣们终于愤慨了起来,这谋害帝王绝对不是小的罪过啊,就在这时,五皇子的声音缓缓的在众人的声音里响起,明明是那么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魄力,”来人,将四皇子押下!“
云卿拿到章滢所给的七虫七草两个人既然已经拿到了明帝所中七虫七花毒的解药的配方,自然就配出了解药,明帝终于从昏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听到关于四皇子和章滢的事情之后,下旨将四皇子凌迟处死。
为了避免再有龙二的事情发生,此次行刑,由御凤檀亲自到场监察,验明真身,以防被人做了手脚替换。
到了天牢之中,刑部正在准备行刑,看到瑾王世子来,知道他是来监督行刑,并不阻拦。
天牢和一般的牢房没有什么不同,阴暗潮湿,透着一股灰暗的气息,但是关的都是触犯大罪的要犯,基本上进了天牢的,就很少有还能走的出来的。
而牢中最里面的一间,便关着此案最大的要犯四皇子,如今的四皇子,已经褪去了高贵的锦袍,穿着肮脏的囚衣,头发散乱,形容枯槁,若不是面容上还保持着皇族的矜贵,与其他的囚犯也没有什么不同。
对待一个已经被判死刑的皇子,也没有任何人再会将他格外对待了。
闻着天牢里散发出来的种种怪异气味,御凤檀走到了门前,看着四皇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雪白色的袍子与这周围的环境生出一种极端的不协调感,狱卒看了都觉得这样海月明珠般的世子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斜挑,低声提醒道:”世子,你在前面等一等,等下行刑的时候,再来看吧。“
御凤檀翩然一笑,”不碍事,我和四皇子聊两句。“
眼前的是如今大雍炙手可热的人,狱卒看了一眼四皇子,不再多说。而四皇子听到两人对话的时候,目光转了过来,充满了不屑,”御凤檀,这个时候,你是来炫耀的吗?“
”以如今你我的境地,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种炫耀。“御凤檀俊逸的面容上缓缓升起一抹淡笑,狭长的眸子里却蕴了一层淡如秋月的冷意。
四皇子的脸色陡然之间沉了下来,明白眼前这个人牙齿锋利,一句话便能将人击个体无完肤,他如今已不是皇子身份,又被关在天牢,等着处死,和御凤檀所处的境地,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光是一个笑容,便可看出其中区别。
然而虽然如此狼狈,可是四皇子依旧不改冷硬的性格,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我输了你一筹罢了。“
御凤檀轻轻的弹了弹衣袖,优雅的坐落在狱卒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四皇子,一直以来,你都想对云卿下手,每一次时间,地点,我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死了。“
”那你也不过如此,我下手不是一次两次,你却还要等到现在。“四皇子不屑冷喝。
御凤檀笑了一声,笑容也含了冷冽之意,盯着困在牢房里的四皇子,如同看着掉入在陷阱里的猎物做着无用的挣扎,”你错了,我不喜欢一点点的吞噬,最爱的是一刀划在别人的脖子上,干干净净,利落干脆,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也不会给人翻身的机会。“他说罢,抬了眼皮望着四皇子,斜飞的双眸带着凌魅的弧度,”你以为你能顺利的得知木盒在瑾王府,是御青柏自己发现的吗?“
四皇子面色陡然变了,”御青柏是你的人?“
”不,只是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只不过觉得放一条明线在自己身边,也许能起到一些不同的效果,就像四皇子你对三皇子做的那样。从他看到云卿捡起木盒开始,我就知道他会把消息透露给你。而你,一定会来找这样东西。“御凤檀幽幽地说道,声音细而悠远的飘到了四皇子的耳中。
他瞳孔陡然放大,又倏地缩紧,顿时明白他以为的暗线,只不过早在人家布局里的一个棋子罢了,”这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的,你分明就是早挖好了陷阱让我去取诏书!御凤檀,你好卑鄙!“
被他指着怒骂,御凤檀面色丝毫不改,修长的玉指在鼻梁上轻轻的敲了敲,”说卑鄙,任谁不能和四皇子你相比,我不过是让御青柏放了消息给你,让你知道东西在我手底,使人来寻。你却抓了我岳母和两个小舅子,对付女人和孩子,也只有你做的出来。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抓了云卿!若不让你彻底不能翻身,岂不是浪费我一番苦心!“
御凤檀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他设下陷阱,逼得是四皇子去偷出诏书,然后他再用真诏书揭穿四皇子,借此机会可以一举将四皇子拉下来,让他再也没有翻身之地,再也不能陷害云卿!觊觎云卿!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四皇子的无耻程度,对女人孩子也可以下手!好在他早就加派了人手保护云卿,一发现异动就跟了上去,连桑青她们也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敢对云卿下手,他们立即就会现身!
这一次四皇子倒台,他将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都呈了上去,不仅要将四皇子斩杀,就连他所有的势力都要拔的干干净净,斩草绝对不留根!
四皇子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在做这一切!“
”呵……“御凤檀低头轻笑了一声,长睫如羽眨了一眨,”四皇子,我就是愿意为了云卿做这一切,只要对她好的,能让她高兴的,我都愿意。你话里面的酸气太浓了,你若不是觊觎我的女人,又怎么会弄的如此狼狈下场!“
这天下于他,江山如画,也比不过卿之容华。
可惜有些人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狱卒在前方看着两人,待时辰差不多,上前道:”世子,行刑时间到了。“
御凤檀轻轻颔首,”既然时间到了,公事公办,我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如今四皇子,不,犯人谋害陛下,就按照旨意处理。“明帝下旨夺了他的皇子身份,所以四皇子如今连御姓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从宗室除名。
听到御凤檀如此说,狱卒便进去将四皇子拉出去,他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重重的铁链,走路的时候哐当作响,再没有开始尊贵的仪态,比起其他囚犯,更加的狼狈。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然而被狱卒押着,又戴着镣铐,没有可用之道,最后拎到了行刑台上,扣住了手脚。
这一刻,四皇子似乎才感觉到了害怕,冰冷的铁扣压到了他的筋脉,他终于恶狠狠的望着御凤檀,厉喝:”御凤檀,你陷害我到此地步,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御凤檀不紧不慢地坐在一旁,接过狱卒泡好的茶水,幽黑的瞳仁如同两颗黑玉,噙着一股杀意,”四皇子,你就放心好了,待行刑完毕,我会找法师,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绝对让你做鬼也没有机会!“语毕,将茶盖轻轻的往杯上一扣,”行刑!“
锋利的刀片在面前一闪,刽子手手起刀落,看不清如何动作,四皇子修劲的大腿上,一片薄如蝉翼的肉便掉落在了一旁,那生生将肉从躯体上分离的痛苦让四皇子无法忍受,尖声叫了起来。
凌迟之行,将人全身骨肉以三千刀,一刀刀分离开来,力求每刀不拖泥带水,最好的刽子手在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依然能让犯人痛而不死,简直就是人间最痛的折磨。
御凤檀慢悠悠的看着,任眼前一片片肉片连着血丝掉落,姿态优雅的一边喝茶,黑翎羽般的长睫垂下,侧脸浸润在牢狱之中,还偏生有种莲出污泥,不染纤尘的美感,却让狱卒们看了心头发寒,这般的大刑,就是他们也少于见到,初看也颇为不适应,哪知道世子就看的这般淡然,若不瞧眼前惨状,闲情雅致还以为他在欣赏春天的樱花浪漫呢。
足足看完了全程,御凤檀才慢慢地站起来,”行刑完毕,我去禀报陛下了。“
虽然解了七虫七花的毒,接二连三的打击对明帝的身体还是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随意走动,只能偶尔下床,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床上,靠着皇宫里面如流水一般的补药来支撑着他。
而如今,明帝正半靠在床头,盯着站在寝宫前的女子,一脸憎恨,”你这个毒妇,朕待你不好么,你竟然帮着逆子给我下毒!“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明帝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迅速瘦下的面容有着深深戾气。
章滢立在他的面前,自大殿上她自己说出了当时的情状后,就被人关押在了未央宫,因为她是贵妃,所以只能等明帝处置,而如今,便是明帝处置她的时候了。
她笑了一笑,素白无粉的面容纯澈又苍白,表情淡淡,而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紧紧攥紧,”是啊,我是一个毒妇,因为陛下你在亭子里看到了和元后相似的我,便直接将我拉到了屋中占有了我,然后又大肆搜查,逼得我不得不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后,你再给我一个妃子的身份,给与我无尽的宠爱,将我关在这永远看不到未来,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宫墙之内,就叫做好……“
”你胡说!朕何尝逼过你……“到底遭逢了两个儿子的叛变,明帝即便是寡情淡薄,到了这个年纪,也心伤成痛,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帮着儿子陷害于他,眼神里两蔟明显的怒意正不停的跳动。
”是,陛下你没逼过,是东太后逼的。可是当日,陛下明明可以看到,我穿的不是一般宫女女官的服侍,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是宫女么,我在第二日便消失,便是不想入这深宫里做折翅的金丝雀吗?你没有想过,因为你是陛下,是皇帝,你看上一个女子,就要让所有人帮你寻,若不是陛下你给了机会,东太后又如何逼迫我!“
章滢说着,顿了一顿后,继续道:”自我进宫以后,陛下你是对我很好,源源不断的赏赐,珠宝,我知道,这是和别的女子不同的。但是陛下,你可曾相信过我?我被他以无天之毒相逼,不是逼迫到极点,绝不会自掘坟母。到了最后,我也站出来指认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不是我内心愿意而为,而是逼不得已的。如今陛下已醒,我也放心了,就求陛下赐我一死!“
她说着,已经泪流满面,轻轻的合上双眼,任眼底的泪水汹涌而出。刚才说的一番话,她是在赌,赌明帝最后的一点感情,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让陛下迁怒于孟府。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她是可以拒绝四皇子的,但是章滢的心中对明帝的恨意,在无天侵袭之下,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既然没有无天,人那么痛苦,那么的难受,那她刚巧抓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顺其自然的理由将明帝毒死,为什么不做呢?于是她答应了四皇子的要求,在明帝喝的药汤里加了七虫七花毒。
可最终,她觉得没有意思极了,她一辈子都要依赖无天这种毒药,还要一世呆在这个宫中,她干脆就豁出去,在知晓云卿进宫之后,她也去了金殿之中,指认四皇子。
她闭紧了眼,只等待着明帝的判定。
最后明帝看着她良久,那双倔强的丹凤眼此时闭的紧紧的,清澈滚烫的泪水正不停的留下,向是无声的诉说着她的痛苦。
两年多的宠爱不是一句话便能化作虚无的,对于章滢,明帝投入过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此时看到她哭泣的时候,又禁不住的想要哄她一句,刚一抬手,便觉浑身无力,他立刻想起这彻底毁了他身子的毒,便是面前这个女子亲手下的,目光一霎那变得冰冷,道:”赐毒酒!“
章滢心头一松,攥紧的手指也像是终于捱过了巨大的痛苦,缓缓地松开手,眼睛慢慢地睁开,好,明帝果然还是没有迁怒,她睁开眼眸,接过内侍端过来的毒酒,就像是端着一杯天底下最好饮的美酒,眼神静静地停在绯红的液体之上,目光里露出的不是绝望,而是超然,而是解脱。
明日起,她就再也不用被锁在皇宫里了,明日起,她魂魄就归于自由,不再需要在本性和虚伪之中假装了!
扬起优美的颈项,章滢一饮而尽,缓缓地将酒杯放回红木方盘之中,朦胧的眸光因为凄迷又多了几分美艳,一身淡素的宫装依旧衬得海棠一般地容颜美不胜收,略白的嘴角溢出了朱红的液体,将身体缓缓地朝着后方倒去。
这一辈子,她过的可真失败啊。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得到过。
宽大的裙摆摊开在冰冷的地面,女子的容颜除却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依旧是那般的美丽,白的发青的面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长长的睫上沾了一点泪水。像是为她在美丽的年华就凋零而暗自流泪。
明帝再也不看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疲惫,无力摆手,”把人拖出去,丢在乱葬岗吧。“这样的女人,没有资格埋在皇家陵墓。
内侍看着还是如此美丽的贵妃娘娘香消玉碎,不免又是感叹,又是唏嘘,好在章滢平日为人并不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内侍们还是手脚放轻了,将她好生的放在木板上,抬了出去,路上还不停的议论着:
”瞧这珍贵妃也真是倒霉,眼看她离皇后的位置就一步之遥了,反而被那四皇子害的,连死了都只能丢乱葬岗!“
”唉,皇宫里的事情你新来的见得少了,我跟你说,后宫里的事最说不清楚,今天看着这个好,明日里也许就死了,珍贵妃不也是遭了四皇子的陷害么,不然她傻乎乎做这事情干嘛,不是自掘坟墓啊!“
”也是,不过瞧着这么年轻,在我家乡,她这么年轻漂亮的,一定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做少夫人的!“
”呸,你晓得个屁,珍贵妃本来就是出生在侯府的大小姐,就是亲娘死了,继母是个厉害的,到了舅舅家,也就是孟大人家住的,她就算不进宫,那嫁的也不是一般的大官!“
”别说了,年纪轻轻的,我们把她送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怨气啊,万一缠上我们怎么办,我听老人说,女鬼怨气十足,最可怕了……“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变得有些恐怖,两个同样内侍打扮的人从墙边走了出来,不小心撞到了他们,咚的一下把木板撞得翻在地上。
”哎哟,对不起,两个大哥要去哪啊,这是抬的什么!“突然闯出来的内侍问道。
”这还看不出吗,晦气,要把人抬出宫去!“被撞的内侍本来就心慌慌,被人撞一下自然来了脾气,新出来的内侍立即抬起了木板,”两位大哥说晦气,就让小的去,小的正想出去买点东西,不如就交给我们吧!“
被撞的内侍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安排了他们的抬出去丢了的,如今换人,只怕是不太好。
看出他们的犹疑,新出来的内侍嬉笑着将一个小荷包塞两人手中,挤眉弄眼道:”两位大哥,我们两个进京城好久了,也没出去逛过,你就行个方便,让我们找个理由出去走走,反正这死人我在家乡旱灾的时候可是抬的多了,不嫌晦气!“
内侍掂量手中的钱袋,虽然知道京城里的内侍没地位的想要出去是有点难度,像这样寻机会混出去的内侍也不少,可是还是有点犹豫,刚想拒绝,抬眼便看前方突然徐徐走来一人,连忙跪下,”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自明帝清醒之后,颁布了诏书,立原来的五皇子为储君,京城里谁都知道,下一个皇帝就是这位太子殿下,丝毫不敢怠慢。
只看他如春风和暖的容颜淡淡的颔首,皱眉望着地上的章滢,”还不赶紧将人抬走,在这里闹什么!“
那两个突然闯现的内侍最为灵活,一下抬起木板,点头应道:”是,太子殿下。“朝着另外两个还有点呆愣的内侍笑了一下,步子稳健的朝着宫中小门走去。
两名内侍见此,也不好再上去追着要抬,在太子殿下面前抢着要抬尸体,那像什么话,刚好他们也不想抬着尸体寻晦气,就将错就错。
待两名内侍走远了之后,步履清然的太子殿下,却是慢慢地顿下了脚步,朝着抬走木板的方向看了一眼。
平静又深邃的目光里掠过一道诡异的光,想起那个在金殿上绽放到极致,有如花儿迅速零落成泥的女子,嘴角动了动。
当初那晚,是他误会了她,如今这一次,算是帮她一个小忙,希望时间不算太晚。
瑾王府中,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疾步朝着御凤檀走去,”现在人已经被接出来,确认喝下的是什么毒药了吗?“
”明月霜,陛下亲自看着她喝下去的,所以动不得手脚。“有了龙二的前车之鉴,明帝如今处理人都格外的谨慎,今次云卿晓得章滢逃不过一死,又没有办法在毒药上动手脚,就只有争分夺秒,抢一个解毒的先机了。
那两名内侍便是御凤檀安排的人扮的,在第一时间将章滢接下,迅速的抬到庄子里,抢救回章滢。
听完毒药的名字,云卿脑中飞快的转动着,略一思忖,提起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笔走游龙,开好了药方和方子,”你让大夫按照我所写施针,然后灌水,催吐之后再将熬好的药方喝下,一定要快,趁毒还没发遍全身的时候!“
御凤檀将药方交给早就侯在一旁的桑青,这件事一切都准备好,就只待最后这一步了。桑青接了药方,身形一跃,消失在了窗子前。
听到章滢被四皇子逼着对明帝下手的时候,她就知道,章滢在宫中过的日子实在是太苦,她想寻求的是一个解脱。想起自己后来从米儿口中听到的那些,在安初阳面前,明帝逼着章滢和他行欢,她的心头亦是难受至极,身为女子,切身能体验到那种侮辱,即便再多的富贵,也补不回心头的屈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御凤檀伸手握住她的手,映着日光的俊颜上,荡漾着一抹极为温柔的浅笑,”你已经为章滢谋划的够多了,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们都在尽力,只看她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熬过了,便是解脱,做最差的打算,没熬过,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云卿淡淡的点头,心头却始终有些难过,她缓缓的坐下,凤眸里露出一丝疲惫,御凤檀见此,朝着外边天光看了看,此时天色还早,傍晚的斜阳照射进来,映着一室橘黄,连冬日的冷意在这抹暖色之中,也去了几分。
他抱着云卿朝着内室走去,轻柔的嗓音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云卿在他怀中吸收到热源,更是朝着他怀中钻了钻,脸靠在他的胸前,半眯着眼睛小声道:”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凉了,身子总是有些乏,成日里就想要睡觉。“
说罢,又往御凤檀的身上依偎的更近一点,这样冷的日子,靠在他怀中,才是最舒服的,比抱着暖炉还要更温暖。
这样娇娇地云卿,御凤檀看着觉得心都化成了水,那温香软玉靠着自己,比什么都要来的重要。他将她抱在床上,摸了摸额头道:”有没有看看大夫,是不是着了凉,或者太累了?“
云卿听着便懒懒的嗯了嗯,只觉得自己困顿的不行,微眯的凤目,对着御凤檀道:”不会是着凉的,着凉会有其他的症状,我就总想睡觉,时时刻刻都想歇着。“她说罢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那样子娇憨可爱到了极点。
御凤檀将她这一副美态收在了眼中,房间的微光下,肌肤如凝脂细嫩,唇瓣微张,透着无声的诱惑,狭眸微微一暗,波澜翻涌,嘴里却是叫着冤枉,”卿卿,这段时间我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夜里回来的时候看你都睡下了,我几乎都没怎么打扰你,你怎地这样说,岂不是让我伤心吗“
云卿缓缓的抬了抬手,白玉似的手在空中如一朵雪白的兰花轻轻地摇摆,”你少来了,我不是说你了,最近如此大概是太累了,我现在又想要睡了。“
”不许一个人睡……“御凤檀俯身,吻上了云卿优美的唇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尖便轻而易举的从微张的缝隙里探入了口中,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甜美,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一个事情,陡然抬起迷蒙的眼,语气急切地问道:”卿卿,你有没有看过大夫?“
云卿皱紧眉头,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我好好的做什么要看大夫?“
御凤檀望着她一副迷糊的样子,这平日里精明不已的云卿,怎么到了现在一下子却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亲的太迷糊了。
他伸手在她腹部摸了摸,”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么困是因为怀了孩子吗?“
”啊?“云卿这才醒悟过来御凤檀说了什么,她顺着他的手指望到了自己的腹部,一瞬间从心底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啊,这些日子,每日忙着处理事情,又遇上了章滢被赐死,一直都在谋划其事,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自己身上的,总以为是前些日子太过劳累了,好像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也许是有可能,好像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两日。但是平常她每个月小日子推迟几日,也是有的。
她眼底露出了一点惊喜的神色,道:”难道困也是有孕吗?我记得有孕的话都是害喜吃不下饭,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征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御凤檀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声音却是又软又绵哄道:”我的卿卿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们都同房这么久了,要不是去年你非得坚持不生孩子,只怕去年咱们就有了。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你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吗?作为你的相公,我对你如此怀疑我的能力,表示相当的不满!“
那一副软绵绵吃醋的样子,弄的云卿哭笑不得,她含笑道:”我给自己把把脉看,是不是有了孩子。“她本身就是一个大夫,只是以前没有想到罢了,如今御凤檀点了出来,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御凤檀乖乖的松开了手,只看云卿将右手搭在了左手之上,脸色静谧,眼眸沉静,仔细的听着自己的脉搏声,偶尔有那一丝滑脉从手下划过,但是由于十分的虚弱很难捕捉到,她到底是不敢确定,只对着御凤檀道:”可能是时间太短了,感觉不太强烈,不能确认。“
”不可能把,你能查到一点迹象吗?“御凤檀十分肯定的道,他这次好似就心有灵犀一般,确定云卿肚子里是怀了宝宝。
云卿看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狭眸就像是染了水银在其中,让人不由自主的由着他兴奋,张口道:”是啊,我只能把出一点,如果有的话,大概是时间也不长。“
御凤檀听到这句话,立即道:”你不要急,哪有大夫给自己看病的道理,这绝对不行,我去请汶老头来给你把脉,就算是只有一个月,他也会诊断的出来。“
御凤檀说完这句话就跟小孩子一样,一瞬间消失在门外,云卿刚要抬手喊住他,看他已经消失,又摇了摇头,哪知道门帘”哗“的一下又掀开,御凤檀又出现在面前,一脸关切的叮嘱道:”卿卿,你千万不要随便乱走动,不舒服就喊流翠,要拿什么也让她拿,自己不要乱动,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哦!“
他那副紧张的神情令云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哪里会有那么严重,你要去请就赶紧去请吧。“
御凤檀紧蹙,看她不放在心上,又叮嘱了一遍,”千万要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来,放心好了!“
”好,我知道了。“见云卿答应了,御凤檀又似一阵风的卷了出去,直奔京城汶府。
云卿嘴角噙着淡笑,手轻轻的放上了腹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怀了孩子,但是御凤檀刚才的神情的确让她觉得很开心。
因为他是那样的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诞生,也许是真的有了吧,御凤檀这样的高兴,也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好。
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全身散发着一种甜蜜的微笑,这种微笑只有被人深深爱着的女人才能散发出如蜜一样的色泽。
流翠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云卿坐在那里,一身水红色的长纱都遮掩不住那满满红润的脸颊上散发出来的幸福光芒,她刚才看到世子如风一样的卷了出去,叮嘱她赶紧进去伺候世子妃,还以为出了事情,急急的进来,眼下看这个样子,知道无事,轻声呼道:”世子妃。“
连喊了两声之后,云卿才望了过来,看着流翠道:”你来了。“
流翠打量着她的神情,俏皮道:”可不是嘛,刚才世子出院门的时候叮嘱我,赶紧进来照顾世子妃,莫要让您累着了。我还以为小姐您在做什么重活,赶紧奔了进来,结果看到小姐在这里笑了一脸就像开了花似的。“
听出流翠口中的取笑,云卿拍了她一下,”你别乱说,什么叫像开了花似的,我又不是向日葵。“
”可不是嘛,我觉得世子妃您长的比花还好看呢,甜蜜幸福起来的时候,简直比那最漂亮的花都要吸引人几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令世子妃高兴成这样?“
云卿和流翠自小长大,也不隐瞒她,笑着望了她一眼道:”方才我说这些日子有些困,世子便抓着我说是怀孕了,说是有了身孕,现在便急巴巴的跑去请汶老太爷来看诊。“
”有了身孕?“流翠的小脸激动的露出了大大的喜色,嘴巴咧得开开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的像是一颗玻璃珠似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云卿的腹部,”世子妃你有了身孕?!“
云卿看她这模样,真的是比御凤檀好不了多少,甚至是比御凤檀还要夸张,她微笑道:”还没有,我自己把脉把的不太准,可能是时间太短了,到底是不敢确诊,所以还是要等问老太爷过来看了才知道。“
”肯定有的,都这么久了,您和世子之间还不得有小世子!“流翠说到了这句话,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又是一红。
世子和世子妃实在是太恩爱了,让他们这些丫鬟看到都巴不得也能找到一个男人,有世子对世子妃一半就好了。
流翠和云卿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推推嚷嚷的声音,远远便听到汶老太爷那响亮的嗓音,”臭小子,你拖着我做什么?难道是什么大事吗?慢点慢点,慢点,我一把年纪了,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御凤檀的声音跟在他后面,”急,当然急,是大急事!“
眼看俩人一进了屋子,汶老太爷还望着御凤檀大喘气,”怎么了,云卿出了什么事?“
他说完之后,转过头来看到坐在座位上完好无缺的云卿,顿时皱起了眉毛,不满地吼道:”怎么?这个臭小子说是你出了事情让我过来看,哪不舒服啊?“
他实在是没有瞧出来,面色红润的云卿究竟是哪里不舒服,非得让御凤檀直接将他拉了过来,一路快马,差点没忘他喝得满肚子的北风。
云卿摇了摇头,赶紧站起来,对着汶老太爷道:”师傅,您来了“
御凤檀哪里给时间两个人寒暄,拉着汶老太爷道:”你快点给她把把脉,看到底是不是怀孕了?“
问老太医正想说御凤檀,听到这句话,也不禁的眯上了眼睛,面容上露出了宛若老顽童一般的笑容,”呵,原来是这个事情,来来,让我把把脉。“
云卿坐了下来,伸出右手。汶老太爷一边摸着下巴下稀疏的胡子,一只手静静的把着脉,过了好一会,始终没有开口,御凤檀看到他的模样不禁催促道:”快点,怎么诊个脉要这么久啊,到底有没有怀孕?怀了吧?怀了吧?“
汶老太爷被他激动的声音弄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不屑的瞅着他,”没见过哪个做爹的像你这么激动的,等一下会怎样呢,真是急巴巴的跟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
他说的话御凤檀其他的一点也没听到,唯一便是抓住了重点的三个字,惊喜的喊道:”我要做爹了,对不对?我要做爹了!“
他顿时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站到了云卿的身边,双手本来想抱着云卿,又怕碰坏她似的放下,围着云卿绕圈圈,”瞧,我没说错吧?!我就有感应,定然是有了!“
汶老太爷眯了他一眼,”臭小子,看把你高兴的,过了这么久才有,有什么了不起啊,急急忙忙的把我拉来就是这个事,害的我以为宝贝徒弟出了什么事情呢“
御凤檀笑眯眯的道:”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对我来说这可是比天还要大的事!“
御凤檀对云卿的好,汶老太爷是看在眼里的,此时也不在笑他,任御凤檀在那激动。只见御凤檀的面上出现孩子一样欢喜的笑容,蹲下来,一脸兴奋地问道:”来来来,给我听听,看他在里面会不会踢人啊!“
他手指在云卿的肚子上摸摸,一脸兴奋的想要将耳朵贴上去,那模样弄的云卿都有几分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道:”现在哪里能听的到声音?他还没长大呢“
云卿虽然没有怀孕过,但是抚安伯府的时候,谢氏怀孕她在身边的,知道怀孕要到几个月的时候才能听到胎动和心跳,此时看了御凤檀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羞涩,又有些好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甜蜜的欢喜。
汶老太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一把拉过御凤檀,道:”你不要丢人好不好,如今你那孩子在肚子里面还只有黄豆大小,你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又能摸到什么!真是丢死人了,御家怎么有你这样的笨小子!“
看过欢喜的,看过激动的,可激动成这样子的,汶老太爷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眼睛里除了激动外还含着一股从来没见过的紧张,他嘴上骂着,心底却是泛着一丝暖意。
御凤檀此时心情十分的雀跃,也丝毫不在乎他的骂语,望着汶老太爷,两眼尽是期盼,”有什么是要注意的吗?能不能下地走路啊,每天是不是要睡的床上养着,要吃什么东西?是不是要喝人参炖鸡汤?“
那一连串的补品说出来,足以让身边的人咋舌,云卿更是目瞪口呆,这御凤檀到底以为她是怀孕,还是得了重病啊?
”哎呦!“,汶老太爷哈哈的笑了起来,他乐不可支的看着御凤檀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唉哟,我说臭小子,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到了这件事上怎么傻得这么可爱,谁告诉你怀孕了就要坐了床上一动不动,还要每天不停的吃,哪里可以这样,若是吃的太多,胎儿太大了,生出来才麻烦呢,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御凤檀横了他一眼,”你笑吧,这有什么了不起!学一行精一行!“
”好好好,知道你对你们家夫人好,就不要在我面前再说了!“汶老太爷十分不满的吹了吹胡子,”真是的,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若是没有的话,我还要回去继续看医书!“
”哎?别那么快走!“御凤檀喊住了他,”汶老头,你以后每天都要过来给云卿把一次脉。“
”每天过来?“汶老太爷气鼓鼓的望着御凤檀,”要不要这么夸张,她可是我徒弟啊,若不是什么大事情,哪里有她搞不定的!“
汶老太爷十分的气愤,也不知道是对御凤檀低估了自己的徒弟,还是因为他每日里要跑到这里来,眼睛鼓的大大的瞪着御凤檀,传递着自己的不满。
那样的目光御凤檀似乎没有瞧见一般,小心翼翼的护着云卿,”那不管,这时候她怀了胎儿,怎么能够每天给自己把脉呢,这不是容易分心吗?再说还是你的医术好,我才能放心,今日这脉若不是您把的,其他的人我还不相信。好,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先回去吧,明天要记得来啊,否则的话我就去你府上给你抓过来!“
”哎呦,我怎么会认得你这个臭小子!“汶老太爷说的是气鼓鼓的,然而眼里也是一样的闪亮,他自小看着御凤檀长大,云卿又是他的关门徒弟,关系自然是不一般。
他刚才把了云卿的脉,前三个月就是御凤檀不说,他也会着紧的,”也行,我听说你王府里珍藏了不少书,我每日里过来也要有条件,你便将那书借我看一看!“
”就这么说定了!“御凤檀丝毫不以为意,转过头来扶起云卿,”日后你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免得劳心劳力,多多休息。“
”没事的,怀孕而已,又不是受伤,只要不磕碰摔倒就没事。“云卿温柔地说道,希望自己家这位紧张的夫君能够不要将她看的这么”重“,他这般姿态,实在让云卿觉得自己好似手脚都不能紫如形容了。
而流翠也是捂着嘴,偷偷地发笑,平日里翩翩如玉的世子此时就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紧张地皱眉,一会儿又嘿嘿的发笑。这可才刚怀孕,接下来世子妃的十个月,可都得被捧在手心里,连吹口气,只怕世子都要心疼许久。
得知云卿有孕,沈茂和谢氏两人在府里满面笑容,吩咐李嬷嬷将府中最好的补品取出来,送到瑾王府里去探望云卿,还早早就去物色合适的奶娘,产妇,怕御凤檀和瑾王两个男人处理不好。
安雪莹听到消息后,也前来问候,瞧着云卿的肚子,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光芒,”云卿,恭喜你。“
”谢谢你。“云卿手覆在小腹上,那份喜悦从内往外散发出来,令她的面容有一层珍珠般的光辉,看了便觉得柔和婉润。
安雪莹暗道,这就是母爱吧,她小心的走到云卿的身边,”瞧着你如今有了,我也开心,不知道送点什么给他才好。“
云卿摇头道:”不用辛苦了,你身子不好,还耗神做这些,多休息一下才好。“她瞧着安雪莹白的透明的肌肤,只觉得她身体还没以往好了,想起安初阳的事,笑容也敛了几分,”安初阳的身体已经好全了吗?“
安雪莹听了这话,目光里有些淡淡的,点头道:”好了。只是这两年,哥哥倒是真流年不利,前后受了两次重伤。父亲急得慌,总让他早些娶妻子,可他怎么也不肯,只说没遇上合适的。“
安初阳喜欢云卿的事,安雪莹是知道的,但是云卿都嫁人两年了,自己兄长还是忘不了,她心中又有些怅然,若是云卿嫁给自己的兄长多好,可是世子对云卿又是一等一的好,她这么想,又有些不对。
云卿瞧着她闪闪的目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安雪莹也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有什么都能从那双清透的眼眸里看出来,她微微一笑,”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遇见命中注定的哪一个一切就不是问题了。“就像她和御凤檀,不在一个都府,甚至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可他们还是交集了。
走到现在这一步,谁说不是缘分呢。
只是相比安初阳,云卿更关注的是安雪莹,”雪莹,你呢,当初池墨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当初池郡王府的事情也渐渐被人遗忘。安雪莹不论是外表,还是家世,都是上层的,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久久都没听到音讯。
安雪莹低着头,手指轻轻掐着袖边的花纹,”我……有些怕。“怕万一到时候还遇见池墨这样的人,又没来及发现,她嫁过去该怎么办?
云卿拍拍她的手,望着她沉思的样子,笑道:”不要怕,这世上的人不都是每个都如此,总会有好男人在等着你的,我相信这一次安夫人一定会细细挑选,给你挑选到一个最合适的。“
安雪莹这才点头,云卿这么说,她一定可以寻到自己幸福的。
五皇子坐上太子一位后,渐渐展露了他的才华,他为人温润有礼,礼贤下士,对待大臣公私分明,谈论起来之后,大家又发现他博学多才,渐渐的朝中的人心也有了归向,朝政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在由他处理,除却还没有正式登基,其他的俨然就是一位帝皇,只待明帝下旨或者驾崩后,他便顺利登基。
然而就在这一切看起来都要安定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转折性的事情。
京城的几个大湖,河流之中,不断的有死鱼出现,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注意到,以为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意外而造成鱼大量死亡而已,结果日子一天一天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动物死在了湖中,就连树上的鸟儿飞着飞着便掉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而与此同时,一切越来越变本加厉,除却以前会死动物之外,甚至在湖中会人的尸体,而且报案到朝廷之中,完全找不出任何的原因。
这种奇怪的现象甚至传出了奇怪的流言,说五皇子根本就不是明帝的亲生儿子,所以他坐上了皇位以后,天地不允,异象屡现,为的就是警醒大家莫要混淆皇室血液。
这一日,太子听政下朝,唤了御凤檀到了养心殿中,现在的太子身上着了明黄色的龙袍,在温润之中又添加了一丝龙子的威严,他望着御凤檀,脸色有着重重忧心,”凤檀,这京中的流言你是否可曾听到?“
御凤檀自然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他想了一想,今日太子将他叫来,必然是与这件事情有关,这样的流言对于太子来说实在是不利,”我听过一些。“
太子摆了摆手,”这些事情都已经到了我的耳中,你也不是听的一些了吧。在我面前何必拘束呢,这些话我倒是听了不少了,你看这折子上都说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要我去滴血认亲,看是不是父皇的骨肉。“
他说话之中透出了一种无奈。刚刚稳定朝政还没有多久,朝政还只是刚刚整理出表面的平静,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太子消瘦了的形容,御凤檀知晓,他每日每夜都在为朝事辛勤,目光落到折子上的话语,思索道:”这上面倒是记得详细,我也听说湖中无缘无故死鱼,还有这流言,起的是莫名其妙,让人十分的不解。“
”哦?你怎的不解?“太子对他的这句话十分的感兴趣,温润的目光之中带着深藏的睿智,望着御凤檀说道。
他跟御凤檀之间,虽然两人的交集不算多,但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面对着这个逍遥闲适,张狂不羁的世子,他知道此人并不简单,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鲜少有做不到的。
那一派潇洒的模样不过是用来在外迷惑人的罢了,若是谁被他嘴角的浅笑迷去了心神,就会马上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低估了对方。
两人在养心殿中,没有在外面那些拘谨的,御凤檀指着那折子上眯着眼睛道:”你瞧,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在陛下登上了帝位之后才发生的,这证明了一切都是针对陛下您。若是说天灾**,只是死鱼死了,换做我的话,我也做的到,算不了什么本事。“
御凤檀说这话没有一丝夸大的消息,因为他知晓这天下有许多神秘的东西,比如南疆的蛊毒,世界上就只有南疆的人可以解释。
那么若是以蛊毒来杀掉那些鸟儿鱼儿是十分的简单,而且不用蛊毒,精细的用毒高手也一样能控制得到。
这想法与太子不谋而合,他今日唤了御凤檀,他看着御凤檀眼底露出了点点的希望。”世子与朕所想一般,但是这件事情在百姓之中,在百官之中造成的影响远非你我认为就能解决的。
如今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随着时间的推移,定然传遍大雍,到时候造成的影响面积大了,就会对我还是大雍造成影响。
如今这大雍的情况,世子你也明白,两年之内经历了这么多大乱,若是在发生其他的变故,我想虎视眈眈的西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谓内忧外患,便是今天的这个情况。“
在明帝在位的时候,地震旱灾已经将国库消耗了一大半,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混乱,造成了内忧。再出现这等谣言让民心不稳,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御凤檀看着太子,这位皇子并不像四皇子看起来那般的冷酷过人,也不像三皇子那般的圆滑,但是偏生他的身上便有一种看了便安心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他跟五皇子之间之前都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其后是因为明帝的事才一起合作,却偏生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的熟悉,好似两人之间的气息十分的相投,可能就像那书上写的,一见投缘。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臣去做呢?若是臣能做的到,必然尽力而为。“
有时候与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说的太多,太子眼底流露一丝赞赏,”刚才世子你也说了,这事情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操作。你之前的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都对帝位曾经觊觎不已,最后虽然三皇子、四皇子已经被陛下处理了,然而不知道他们的余党是不是还在暗中窥视,等待着机会,或者还有其他居心叵测的人散发了这个流言,所以我想要你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捣鬼。“
既然太子如此说了,御凤檀也不会推卸。
他一路回到了家中,将今日太子的事情说了一番,云卿听了之后,露出了淡淡的疑惑,如墨的眸子在凤目中微微一转,道:”太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依照陛下的情况,他不日就会要登基。如今出现如此大的波澜,有时候流言的力量不能让人忽视。特别是在百姓心中,很可能一个流言传久了,也就会变成事实。“
就像谎话说了三遍,也会有人以为是真的。
听着云卿的分析,御凤檀赞同的点头,嘴角带着一抹笑容,抬手接过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揭开茶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方缓缓的道:”此事要查的话,就要查的彻底,毕竟新帝刚刚继位,这流言要及早的控制才好。“
云卿一手懒懒的撑着额头,凤眸惺忪的看着御凤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一年前,谁会想到健康的陛下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日复一日的靠着药来支持着生命呢,又有谁知道本来被看好的四皇子、三皇子两个人最后又落得如此境地。“
御凤檀对于此话,淡淡的勾起唇角一笑,那脸上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嘲是讽还是感叹,缓缓的声音在室内弥漫,”皇家便是如此,陛下继位的时候,二皇子他们也造成了动乱,到了陛下,他还是和先帝一样不早早的立下太子,反而让几个实力相当的皇子之间谁也不服谁,谁都想要夺到那位置。
如今这场面,只不过是因为龙二的原因提早激发出来了罢了,否则的话到了以后,必然也会有一番争夺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个人各有其长,各有优点。这还是其次。
特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简直就是矛盾激化,两人之间不管是谁登上皇位,到最后都容不得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他们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绝对不能允许对方有任何的机会。就算不是他们两个人登基,换做五皇子,两个人会更加的不服,争斗会更上了一个等级。“
云卿揉了揉额头,懒懒的道:”这倒不是立不立太子的问题,是人贪不贪心,即使是立了太子,若是有人觊觎那个位子,坐在太子那个位置的人,也会担心有人会拉他下来,比起如今的境地也好不了许多。“
”对,主要还是人心。“御凤檀微微侧目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那慵懒的模样,一手撑着额头,柔滑的布料顺着她的手腕滑下,露出了浩雪一样白的肌肤,自怀孕后,云卿似乎肌肤比以前更白更嫩,吹弹可破,让他都舍不得揉捏了,”其实这话你说的没错,坐在那个位置上,想要控制自己的心就十分的难了。所以我说啊,那个位置是坐上去也不安宁。谁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上面呢,日日夜夜都要操心,真的是没完没了。“不如和妻子孩子一起,舒舒服服的过一世。
他说着,目光落在云卿手边放着一碗只喝了一小半的燕窝粥,眉头挑起,”怎么一碗粥都没喝完呢?“
云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想喝,觉得肚子已经饱了。“
御凤檀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那碗燕窝粥,温度有些低了,”早晨的时候,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特意叮嘱你要喝一碗燕窝粥,你明明答应我了的!“
红润的嫩唇微微嘟起,云卿瞟了一眼燕窝粥,眼底带着讨厌,”我不要喝,不好喝!“说完,还用手推了一下燕窝粥,想要让它离自己远一点。
御凤檀挑了挑眉,卿卿以前最喜欢就是喝甜甜的粥了,怎么现在反而不爱喝了,怀孕的人口味也会改变么,他皱眉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让人给你做,今早吃的东西莫说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就是你一个人吃也不够!“
云卿皱起眉头望着他,”你以前都不逼我吃东西的,如今有了孩子,你就只记得孩子了,什么都逼我!“
额?这是怎么了,御凤檀觉得云卿的心思变化的真快,这是和肚子里的孩子较劲了么,他眉头皱的更紧,”笨蛋,我怎么只记得孩子了,这是怕你饿到了啊,以前你最爱喝燕窝粥,我才特意吩咐人给你煮的。“
是这样啊,这话听的舒服了,云卿点点头,却又抬头道:”我现在不喜欢喝燕窝了,你以后都不可以逼我,我要吃什么就给我吃什么!“
御凤檀端着燕窝粥,看着云卿气呼呼的样子,心中一叹,这就是汶老太爷说的怀孕的人的人会心思敏感,爱耍小性子么?
还是要哄着!他俯下身来,在云卿的脸颊亲了两下,”嗯,你要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让厨房里的人给你做,但是如今你有孕,还是要好好照顾身体,我可不想卿卿出了什么事。“
云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小孩子气了,竟然害怕御凤檀关注肚子里的宝宝比自己多,她低头想着,大概是御凤檀太过照顾自己,让她一下子想的太多。早就听说过孕妇的心思会有变化,自己这种变化,还是让云卿觉得有些发慌。
她朝着御凤檀莞尔一笑,”嗯,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肚子里咱们的孩子的。“
”这才是我的好卿卿!“御凤檀又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宠溺,”我去让厨房给你重新做些东西,你想吃什么?“
就这样,云卿开始调整身体,她本来底子就好,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的想睡和胃口有些变化,倒没有呕吐,失眠之类过大的反应。
御凤檀开始调查起五皇子所说的事情,他让人将那河中死去的鱼和鸟一起带了回来,这些死去的鸟兽身上都有一种很罕见的虫子。而打捞上来的河中腐尸里也发现了这种虫,证明了这种虫子进入了动物或者人的身体之后,对身体造成破坏致使人或者动物的死亡。
这个谜题揭开了,追踪下来的结果,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汾阳湖之中,如果说之前那些事情解开了之后并不奇怪外,那么有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都觉得奇怪的。
在京城之中,有一个最大的湖叫做汾阳湖,汾阳湖中总是有浮尸出现,而且是每过三日必然会出现一具。
御凤檀在发现了之后,便派了人守在湖边,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纵使如此,浮尸还是三天出现一次。
如此一来更是弄的人心惶惶,朝廷侍卫不分昼夜的守着,浮尸还是一具一具跟着出现,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云卿听说了这件事也觉得十分的奇怪,便让御凤檀带着她到那湖边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御凤檀本来是不答应的,然而云卿若是不去便会头晕的理由,让御凤檀最后不得不答应。
出了府门,云卿顿时有一种放风的错觉,实在是因为这些日子,天气冷,而御凤檀也不允许她私自外出,在府中闷坏了。
坐在马车里,御凤檀朝着易劲苍吩咐道:”力求稳,平,慢一点也无妨。“
晓得他是顾忌自己肚子里的胎儿,云卿靠在他宽阔的臂膀内,轻声笑道:”如今快三个月了,孩子也在肚子里越长越结实,你不要担心害怕,总让我自己觉得跟玻璃人儿似的。“
御凤檀慢慢地抚摸着她优美的背部,轻声道:”在我心中,你就是玻璃人儿,和玻璃一样需要好好保护。我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不要有什么意外。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你和我的孩子,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说着,御凤檀的手臂收紧一些,语气里含着淡淡的轻愁,让云卿感受到他话中的含义。御凤檀自幼就没有母亲疼爱,稍微大一些,又离开了父亲的身边,即便他再聪明,再独立,还是免不了对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着最本能的向往。
所以,他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大概是有一种心理,将自己童年缺失的,全部补给孩子。
她紧紧的搂着御凤檀,双手抱紧结实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一声声稳健的心跳声,朱红的唇微微勾起,眼底带着温暖又幸福的光芒,”我们会有孩子的,而且孩子肯定会像你一样俊美,像你一样聪明。“
御凤檀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肯定会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可是她想要一个像御凤檀的儿子……
像是看穿了云卿的想法,御凤檀将额头抵在云卿的额头,吻了吻她的鼻尖,”不要着急,我们先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若是你还想要的话,为夫还可以继续努力……“
两人正浓情蜜语的时候,外头传来易劲苍的声音,”世子,汾阳湖到了。“
若是没有那浮尸的传说,汾阳湖其实景色十分的优美,周围有参天的高树林立,即便是冬日,这里气温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常绿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入目尽是深绿。
如今正是冬季,显得冷清了些,若是夏日里站在这里必然能觉得清风暖暖,更是一番美景。可是此时,能看到的都是朝廷派出的士兵守在旁边,一队队的围着汾阳湖周围进行巡逻。
云卿远远的便瞧见那汾阳湖如同一块水色通透的翡翠一样,湖面静静的清透不已,冬日里也不结冰,像是触手便会弄碎一般,她走到了湖前,目光落在湖水之中,”就是这里吗?“
御凤檀点头,”若不是昨日里刚打捞上一具浮尸,我也很难想象这个湖里面怎么会出现浮尸呢。多好的景色偏偏被那尸体弄坏了景色,使人没了兴致。“
云卿围着那湖边走了一圈,昨天打捞了上来,也就是说着两天是不会有尸体的,”这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卫着?“
御凤檀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声音磁性悦耳,”是的,莫说一个人呢,就是一只鸟、一只老鼠跑过去也必然会被人发现,浮尸偏生就无缘无故出现在了那湖里,本来已经被压下去的流言就再次被掀起了。“
云卿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在湖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些浮尸的身份你们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都是一些突然消失的百姓,然后过了不多久之后就会出现在这个湖上,如今那尸体都还放在了京兆府尹之中,还没有通知家人,主要是怕消息扩散了出去,在民众的心里造成不好的影响。“
云卿点点头,一般对着御凤檀道:”可惜了此处的好风景,我们在这周围看一下吧。“
湖边的一切御凤檀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了,云卿也不再多说,趁着这次能够出来的机会,她也在周围好好的看看,一边赏景,一遍散心,还能理一理思绪。
御凤檀与她并肩走在道上,周围的鸟儿不少都已经死去,此时听不到什么鸟叫声,只有山水间特有的清新气息,令人心肺复原,无比清香。
御凤檀拉着云卿的手,觉得即使这样和她不说话,光是散步也是一种幸福。云卿亦是觉得如此,两人在一起之后,多半时间都是在府中,或者是处理其他的事情,很少有像现在这般牵手出来看景,虽然还是有公事在身,有此般的情形也倒是惬意的很。
不知道走了多远,似乎听到前面有层层的流水之声,云卿便觉得迎面有一股水汽扑来,不禁拧眉望去,”这前面也有湖?“
御凤檀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来过这边,不过我们可以过去看一看,有山有水才是好风景。“
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水池,里面的水清清透透的,在日光下折射出宝石一般的光芒,看起来还是十分的舒服,映衬着那水边摇曳的水草,更是水清草绿,令人眼目一舒。
云卿忍不住的过去,用手扑了扑那水,水是凉凉的,居在手中也透着清气,她看到那旁边小溪注入了河水之中,对着御凤檀道:”此处小泉里的水看样子都是山上的溪流积聚而成,水很清澈。“
”恩。“御凤檀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云卿,”冬日水凉,你还用手去碰,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云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根根的将冷水擦干净,目光还是忍不住的朝着清透的水面望去,看着这景色,即便是冷一点,也舒服,她朝着御凤檀道:”这池子不大,你说这溪水一年四季的往里注,它的水去了哪里呢?“
这句话惹得御凤檀本来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他侧目望着云卿那绝美的侧面在雪光反射下染上了一层光辉,狭眸里更是透出靡靡的色彩,一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云卿还没有明白他说了什么,就被他搂在了怀里,温热的唇落在了额上轻轻的吻了两下,”卿卿,我终于知道那浮尸是怎么来的,这个谜题我马上就要解开了!“
云卿睁着一双迷蒙的水眸望着御凤檀,看着他脸上欣喜的表情,这么快就解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凤檀点了点她的鼻子,在云卿的红唇上亲了一口,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卿卿,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只要带你一出来,这一切问题都迎面可解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个谜团揭开吧!“
瞟到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易劲苍,和满脸通红的流翠,云卿顿时红了耳根,轻捶了一下御凤檀,低声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这里你也敢,流翠和易劲苍可都是未嫁未娶的……“
御凤檀一笑,”看见了有什么关系,若是你担心,反正他们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不如我做主给他们配成对如何!“
”不要!谁要嫁给这个死木头!“流翠闻言,跺了一下脚,大声喊道,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盯住易劲苍。
御凤檀和云卿皆是一愕,本来只是开一下玩笑的,怎么流翠反应这么大,还骂易劲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凤檀目光投向易劲苍,易劲苍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但是耳根却可疑的红了起来。
嘿嘿,这两个人不对劲哦!
御凤檀促狭的一笑,不过,现在还是解决了要紧事为先。
夜色无声,撒在京城的汾阳湖上,波光粼粼,印着漫天星光,如同一面偌大的镜子,照出那苍茫的夜空之上镶嵌的点点碎钻。而汾阳湖旁边却是禁卫军不停的在巡逻,夜色之中,警戒森严,不容一丝一毫的松懈。
天空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朵乌云,将汾阳湖上的星光遮住,眼前一片黑暗,只见林子里闪过一道黑影,背上好像是背着什么东西,却不是朝着这汾阳湖而来,而是对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看身影在树冠上不断的跳跃,却是来到了云卿和御凤檀前日里看到的那个小水池,他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没有人,便要朝着那池中跳去。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袭来一张大网随天而降,一把将他兜在了其中,他立身一滚,手中的兵刃还来不及逃脱,就被人按住了手脚,捆绑了起来。
瑾王府中。
御凤檀和云卿两个人正在下棋,云卿正捏着黑子想要下在哪里,便听到外面有声音进来,便看有人押着一人进来,他缓缓的将白子放到了旁边的棋盒之中,”看来今晚我们真正要钓的大鱼还是上来了。“
云卿随着他,朝着门前看去,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跪在了地上,那人低着头,蒙着面,看不到样貌,御凤檀摆了摆手道:”还蒙着面干什么,此时还不让我们看一看每隔三天就上来放尸体的人,你究竟是谁!“
那人拼命的挣扎,也不出声,只是扭动着,只可惜旁边的侍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毫不客气的按住了他,一把扯下了头巾。
饶是如此,他依旧死死的低住了头,不肯抬起来,云卿觉得这人的轮廓在灯影之下看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她蹙了蹙眉,”把他的头抬起来!“
侍卫掐着那人的脖子生生的将他低下的头扳了起来,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让人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容。
御凤檀的手指微微的一动,眉头蹙了起来,跪在下面的黑衣人,显然就是跟着瑾王身边的副将――博文。
确定不是易容以后,御凤檀再次问道:”博文,你为何会半夜扛着尸体到那里去?每隔三天便去湖边放尸人是你?“
博文咬着嘴唇,脸上都是一片坚毅的神情,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准备什么都不说了。
云卿心中充满了疑虑,那日她和御凤檀到了小池子边,她只是无心的说了句话,御凤檀就想到了一个事情。
小池子的水要么就是流出去,要么就是随着阳光蒸发了起来,而那里树木茂盛,水蒸气并不重,又是冬日。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流了出去,想到这里,御凤檀便派了人出去到那小池子底下去看,果然经过那么一搜之后,便看到了小池子下面有一条通道竟然是朝着汾阳湖而去的。两者之间距离不远,湖水相通,所以保持了水质清澈。
如此一来他便想到了汾阳湖虽然一直有人把守,但是那浮尸还是依旧出现,池子中的通道就可以解释这一切。
便让人不动声色埋伏在那小池子旁边,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果然不负他的猜测,博文扛着一具尸体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事实和御凤檀的猜测一样,然而看到博文的时候,御凤檀还是有些惊讶。博文是瑾王的人,一切还是应该交给瑾王来处理。
御凤檀跟云卿来到了书房的时候,瑾王正在书房之中练字,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目光先是一顿,然后落到了被御凤檀押来的博文身上,眼中骤然出现一瞬间情绪起伏的波浪,最后慢慢坐了下来,开口道:
”凤檀,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事?“
御凤檀轻轻地将博文往前一推,博文是瑾王身边贴身的人,此事和瑾王很大可能有着关系,此时看到瑾王平静的面容,他明白这等于是一种默认。
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声音里带着不解地问道:”父王,最近在朝臣之中一直出现浮尸的事情,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不断地追查。今日在那湖边终于抓到了一人,他竟是您身边的博副将,我想问问,这是不是您让他做的?“
博文咬紧牙关一字没有泄露,然而御凤檀只想,以博文一直跟在瑾王身边的原因,若不是涉及瑾王的,他又如何会如此着紧。
瑾王先是深深的看了博文一眼,眼中带着无限的惆怅。
博文心知瑾王的眼神是不打算隐瞒,心有内疚,跪下来道:”王爷,是我无能,没有将事情办好!“
瑾王面容和煦没有一丝怒意,他缓缓的摆了摆手,像是有一些了然道:”这件事不怪你,只怪去查这件事情的人是凤檀罢了,你败在他的手中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说完,朝着御凤檀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要放出这样的流言导致太子无法登基呢?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太子并不是明帝亲生的儿子这涉及到了皇室机密,瑾王若是知道其中的一些缘故也并不奇怪。所以御凤檀有此疑问。
书房里的蜡烛烧的格外的明亮,偶尔跳了一跳爆出两个烛花。
瑾王望了博文一眼,对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博文对着他行礼后,再对着御凤檀和云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接着瑾王便将目光落在了云卿的身上,那里头的意思,分明是让人看得清楚他是有话要对御凤檀说。
云卿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事她并不是都要知晓得清清楚楚,眼下既然瑾王有这样的意思,那她就避一避罢了。
她侧目望着御凤檀,莞尔一笑:”你在这里跟父王谈,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夜宵。“
她转身便要走,御凤檀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目光望向了瑾王:”父王,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未来要跟我度过一生的女人。如今她肚子里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与她夫妻一体,于她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事情。
瑾王望着眼前长大的儿子,那细长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以前那般的潇洒,在这潇洒之中还含着默默地温情,那挺直的腰背,宽厚的肩膀展示着他不但不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能担负起家庭的男儿,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将她留在这儿吧。”瑾王顿了顿,像是接下来要诉说一段很长的故事,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动作十分的优雅,看得出久在皇家培养出来的礼仪。
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了茶杯,抬头望着他们二人,目光里似乎有一些飘远,“凤檀,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御凤檀微微蹙眉:“您说的是匡蔷的那件事情吗?她是假王妃,我是真正的母妃的儿子,这件事大家都清楚,父王可是有其他的话要与我说?”
瑾王手指搭在桌上,缓缓地抚摸着桌沿,那动作每一下都极其的慢,渐渐的伴随着他的声音也显出一种极缓的沉重:“其实你真正的母妃,也不是王妃。”
“那是谁?”御凤檀在他之前的问话中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时并没有惊讶,然而眼底却还是露出了疑虑,难道他的身世还有别的隐情。
瑾王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朦胧迷惘之中带上了回忆的色彩:“这件事情,本来我也打算找个时机与你说的,既然你已抓到了博文,也知道了这些事情是我做的。如今我也可以将为何做这件事情的理由一并告之于你,希望你听了之后,能明白父王的一片心意。”
“父王请说!”御凤檀道。
“你并不是我的儿子,你的亲生父母亲是明帝和元后。”话声沉沉,带着千斤的力蕴压了过来。
云卿听到这话目光中也充满了讶异,饶是她的心性如此坚毅,也不禁的诧异望着御凤檀,他是明帝和元后的儿子,那太子又是谁呢?
御凤檀的脸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一双狭眸却是眯了起来,从中透出来的眸光显得格外的深幽和带着一种怀疑的态度,直直的望着前方不动声色的瑾王,“父王可莫要乱开玩笑,我如何是明帝与元后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是太子吗?”
“太子不过是一个顶替罢了,”瑾王话说到此,也不再拐弯抹角,面上露出一份沉色,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把这个真相说了出来。
“当时陛下刚刚继位,而元后背后的家族,贾家全族覆灭。元后孤身一人在后宫之中苦苦挣扎。在后宫之中的女人,孤身一人,没有支撑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云卿定然是清楚的。”
云卿点了点头,一个在后宫中的女人并不单单依靠美貌就可以成事,很多时候都必须要依赖着家族的支柱,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女人和家族的关系比进宫之前反而更加的稳固。因为他们相互之间,都需要对方来稳固自己的荣宠。
瑾王看到她理解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那时候薛家势力非常的庞大,而薛家的女儿是薛贵妃。他们一心想要将薛贵妃顶上皇后的位子,除此之外,还有魏贵妃也都在盯着皇后的那把位子。
而他们两家家族的势力也十分的庞大,元后在宫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当时在她之前薛皇后和魏贵妃都分别生下了皇子,而元后在其后也怀上了身孕。
根据当时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若是生下了这个孩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是最有机会的继承人,薛皇后和魏贵妃又怎能容忍这样一个孩子的出现呢,所以……
那时候元后和我自幼认识,她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希望在她产期的时候将她的孩子抱出去。正巧王妃也怀了一个孩子。
但是王妃的身体却不大好,也是因为假的王妃匡蔷给她吃了一种药,虽然没有彻底的将孩子害掉,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是极为虚弱,我让那产娘将孩子交给了我,想要抱去宫中让汶老太爷尽力挽回。
谁知道进了宫之后,那孩子便是奄奄一息,还没有遇见汶老太爷的时候便已经断了气。我心下着急想要再试一试,刚巧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一名宫女,偷偷的将自己所生的孩子放在了顺流而出的河流之中。
我见那男婴可怜便将他捞了上来,那个时候我的想法便是不想让王妃伤心,将那宫女所生的孩子相当成自己的孩子抱回去,索性一起养了,也算是给我儿子积上一个德。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天,元后的产期突然提前了,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赶去。赶到了那里元后的儿子刚刚生了出来,而我手中抱的便是那个宫女的孩子,也就是大家认为的小世子。
当我进去之后,元后正在苦苦的哀求我将她的孩子带出去。你们都知道宫中森严,要将一个孩子带出去是多么的难,最后我折中想了一个办法,便是将我手中宫女的孩子和元后的孩子换了过来,然后当成自己的孩子抱了出来,带到了王府之中当做自己的孩子一直养大。”
瑾王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落在了御凤檀的面容之上,眸光之中有着浓烈的色彩深藏在瞳仁之中,让瑾王的面孔也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氲光。
这样的消息来得实在是太过震撼,御凤檀花了好长时间才将消息消化。自己的身世是如此的离奇,陡然之间还和元后跟明帝扯上了关系。
他望着瑾王,眉尖蹙起,“父王,这可是真的?”说到底,他并不希望自己掺杂到皇家复杂的斗争中去。
瑾王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孩子,你长了这么大,父王可曾欺骗过你。如今父王这般做,便是不想让大雍的皇朝流落到一个平民的手中。现在的太子并不是真正的御家后人。若是让他登上了帝位,那我做的就是令大雍千古蒙羞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我怎么能这样做,这是愧对上下祖宗,天地良心的事情啊!本来早就想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如今总算是说了出来,你应该要明白你身上流的是大雍皇族的血,保的是大雍的江山,你千万要记得,绝对绝对不能允许那宫女生的孩子坐上了皇位!”瑾王伸手在御凤檀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强调道。
就在这时听到旁边发出了嘎吱一声的声音,房中人都沉浸在所说的这个巨大秘密之中,陡然听到这个声音,三人齐齐的往书房望去,瑾王更是朝着书房走了两步,口中喝道:“是谁!”眉眼之间已然染上杀气。
但见那书房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人影由那内屋之中出现在了人前。
“汶老太爷你怎么在这里?”
汶老太爷摇了摇头“御小子不是答应了让我到这府中看医书的嘛,今日替你诊脉之后,我便没有什么事情,到这里头看一看书,结果看得太入神,误过了时辰!”说完就望着一脸戒备看着他的瑾王,胡子微微一翘面上露出了一抹隐怒,“瑾王,若不是我刚才在这书房里,御小子就要被你所说的消息所蒙蔽了呀!”
“这是什么意思?”瑾王见是汶老太爷,眉眼里的杀气淡去了许多,眸光望着他,尽是不解,“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虚,御凤檀是元后的儿子,若是你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让他和明帝滴血认亲,看一看究竟是不是!”
瑾王被汶老太爷这话说的满脸通红,显然是十分的气怒。
汶老太爷轻笑了一声,眼神却是有些锋利,不再是他往日的嘻哈的模样,眼神矍铄,语气肃然,“你说的没错,御凤檀他的确是元后的儿子,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太子他也是元后和陛下的儿子!”
“这不可能!”瑾王失声喊道:“我当时亲手将两个孩子换过来的,他明明就是宫女的孩子,难道你想欺骗我,你想混淆御家的血液!”他的神情显得十分的激动。
汶老太爷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张已到中年的面容,“你到底还是激动了,且听我将事情跟你说完,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而我晓得的却是全部。”
“当日你换了孩子之后就连忙出了宫,定然不知道元后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她腹中再痛的时候,宫中的御医不知道为何,便再请了我过去,结果一看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太子。”
“这个意思就是说太子和御凤檀是双胞胎了,”瑾王不自信的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嘲讽,“太子和御凤檀两个人是双胞胎,他们俩哪里都不像!”
云卿也在心中也不由得想到,御凤檀这一张皮相生的如此美好,生来便是魅惑人的。单是一个笑容就能勾的全京城的小姐千金都暗自心动不已,宛若了下世的妖精一样。
太子虽然是生的俊美,但是那俊美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若是和御凤檀相比的话,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似是早就料到了瑾王会如此问,汶老太爷顺手拿过在桌上的一个镇纸,在桌上顿了顿,“我看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这么多年你看到太子和御小子的区别了,难道陛下他就从没有看过吗?一个宫女生的孩子长的既不像陛下,也不像元后,为什么陛下竟然一点都没有深疑,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坚定无比,瑾王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双眸如炬,瞪着汶老太爷,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霸气终于带上了征战多年的大将风范。
“那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汶老太爷看着瑾王有些魔怔的双眸,摇头道,“看来这么多年,你的确是忘了很多事情。可你忘了,陛下没有忘,你难道没觉得太子很像一个人吗?”
瑾王像是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脸色先是一白再是一青,“你说的……是?”
“对!我说的就是贾将军,记起来了吗?看你的样子一定是记起来了吧!元后的兄长贾将军当年也是在朝中有名,只是你那时战功赫赫,常年在外,而他也只在京中领兵很少出去。人家都说外甥像舅,所以太子便长的似贾将军。这么多年,你瞧着他既不像明帝也不像元后,就以为他是宫女的孩子,但是陛下从来未曾怀疑过,就是此等缘故!”
并不是所有的双胞胎都生的一模一样,但是这种情况出现的也不多,常人一般以为双胞胎,便是长得一模一样。云卿学医,自然晓得这个道理,眼下眸光涟涟,也是心中一惊,努力地消化这个事实。
汶老太爷看瑾王的脸色一时失措不已,往后退了两步后,用手撑着桌子,才站稳了身形,面上的神情像是一根鱼刺哽在了喉咙之中,要花许久的力气才能将刺咽了下去。他还是存在着深深地犹疑,“你说他是元后的孩子,宫女的孩子呢?”
“那个宫女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在宫中留的下来!他不是明帝的孩子,你知道,御家的儿孙出生之后,便要由我汶家人验血。我在验血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血液不能和明帝融合!
当时我与旁边的人问了一下,知晓除了那些稳婆、宫女之外,还有你去了元后的宫中。而你手中恰好也是抱着一个婴孩,我想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但是那个宫女的孩子不能和陛下的融合,也证明了他不会是你的孩子。我便想到了可能是元后让你帮忙将孩子调换了过来,”
汶老太爷说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随着他这一叹加深许多,“这是我一生唯一造的一个孽,我趁着人不知道的时候将那个孩子杀死,那是我一生唯一亲手扼杀的一个生命。”
汶家人自两百年前开国,便和御家关系匪浅,以保证御家天子的安全为己任。当看到有旁人血液混入皇家,汶老太爷处于家族的理念也好,还是为了保存皇家血液的纯净也好,都必须要狠下这个心。
“其他的那些人都只以为那个孩子是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亡的,毕竟小孩出生死去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他们害怕被惩罚,于是都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反正还有一个皇子,这件事也就被压下来,没有报上去,免得惹祸上身。我本以为这些年这件事情能隐瞒下来,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汶老太爷看着瑾王直摇头,“你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到底只不过是做了一场白工罢了。”
打击接二连三,瑾王面容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又退后了两步,最后直接坐到了椅子之上,沧桑的面容透出一种极为无措的苍白,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条条分明,骤然之间老了五岁一般,喃喃道:“事情原来是这样吗?”
他轻声的说道又像是在问老太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汶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本来也太过复杂,我并不是责怪于你,你不晓得其后之事作出这般举动倒是为了御家的血脉。如今知晓了一切,你就收手吧。我今日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既然当年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现在也可以装做不知道。”
“唉!”汶老太爷说完之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御凤檀,“御小子,我不知道你父王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究竟是好还是坏。至少这些年我一直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父王对你一直都很好,相信你也能感觉得到,而身在王府之中是要比在那紫禁城之中要好得多。”
因为一直知晓御凤檀的身世,所以汶老太爷自幼就待御凤檀不一般,比起其他人要多一分关心和照顾。
御凤檀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瑾王颓然的表情之上。这些年瑾王对他如何他自然是有数的,他从小心中崇拜的人便是这个父王,只是骤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几分难以接受罢了。
一下子由世子变成皇子,虽然依旧是皇族血液,可里头的含义就远远不一般了。
汶老太爷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臂膀:“不要想那么多,如今你父王知道了真相。你们就好好想想,怎么将天降异象的事情掩盖过去就好了,其他的就让它按现在的轨迹走吧。你这小子的性格我是晓得的,你有能力,却不像他们那么贪心,想要冰冷的,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
汶老太爷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转头望着云卿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有你在他的身边,我就放心了,今日的事情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云卿点了点头,今夜说的消息也的确是很多,但是她只是一个听众,没有像御凤檀和瑾王那样感同身受,自然脸色和心情也要缓和得多。
看她眸中流露出来的慎重,汶老太爷这才放心,“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好好处理吧!”
说得太多了,也需要给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他心里叹了口气,皇家啊!背着手,略有些沧桑地朝屋外走去。
此时屋内的三个人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御凤檀的双眸一直都在瑾王身上,眸子里神色极为复杂。
瑾王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一个十分凄然的笑容,“真是作茧自缚啊,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如今让你知晓了真相,我不是你的父王了!”
御凤檀却是皱紧眉头,望着他有些自暴自弃的神情,语气肯定。“父王,你怎可如此说,这些年你对我的恩情,你对我的教育,你手把手的教我写字,带着我到肃北的草原上奔走的时候,我都不曾忘记。”
瑾王惊讶的抬起头来,他以为御凤檀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肯定会对他产生一种讨厌或者厌恶的情绪。特别是知晓了太子是他的兄弟之后,却未曾想到御凤檀依旧叫他父王。
御凤檀接着道:“即便是没有汶老太爷的那番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对那个皇位不感兴趣,在我看来我就是您的儿子,是王爷的儿子,而不是什么皇帝、元后的儿子,我只想做一个世子,有父王您的教导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便也足够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您带了我出来也是为了我好,即便是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大雍、为了我考虑,在我心中我的父亲就只有你一个。”
御凤檀从来不是一个煽情的儿子,他和瑾王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父与子,男人与男人的交流,不会说些肉麻温暖的话。
然而往往就是这偶然说出来的花,让气氛一下子由刚才的尴尬陡然变得让人心头发颤,像是有棉花在心头悄悄地堵住,全身散发着一种暖流。
瑾王的表情有感动,也有些激动,目光里染上了泪花,看着眼前神情依旧的儿子,不断点头,“好!好!我的孩子凤檀,我的好孩子,有了你这句话,父王的心里就满足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个中年男子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说到底还是因为爱这个儿子。
云卿慢慢的走到了御凤檀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以他们两个如今知心的程度,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云卿也知道御凤檀心里在想着什么。
就像往日御凤檀站在她的身后做她坚实臂膀一般,她也给他一个温暖可靠的手心,让他感受到爱人的力量和温暖。
御凤檀朝着她望了一眼,眼底尽是淡淡的暖和的笑意,有云卿在他身边是他人生的一大幸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她。
瑾王看着他二人那交握的手,目光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望着云卿轻声问道:“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有几个月了?”
云卿听到他问自己话,小心的将手放到了腹部,脸上散发着为人母的慈祥和光,柔声道:“差不多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我也要有孙子了。”瑾王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极为父爱的目光投向云卿的腹部,像是能看到云卿腹部的孩子一般,“你们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了吗?”
御凤檀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几句话,他和瑾王之间的气氛又到了往常那样,两父子之间好想根本没有经过开始的那一幕一般。
云卿温柔的一笑,“还没有呢,如今才两个月,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如父王给取一个,必定是极好的。”
瑾王笑道:“若是凤檀不介意,我这个爷爷定要好好帮我孙子想一个名字!”这沈云卿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孩,一听话风就知道人的意思。
御凤檀笑道:“虽然有点舍不得,也要给父王这个爷爷一个表现的机会,到时候再生的时候,我就自己取!”
云卿抬起一边的眉毛斜睨着他:“这胎还在肚子里,你就想下胎了。”
瑾王瞧着两人之间流动的温暖气氛,目光中略有些怀念,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们先退下去吧。关于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他这样说,御凤檀和云卿也不再多留,在出门的时候御凤檀反过头,对着瑾王道:“父王,您不要多想,今晚的事情对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的影响,我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的,你不要熬得太晚。”
瑾王本来低下了头又抬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也是!”
御凤檀这才拉着云卿走出了房间,瑾王看着他们两个肩并肩的走出了大门之后,目光还久久的停留在上面不能收回。
空气中似乎飘过他淡淡的声音,凤檀,多保重!
寝室里,华美的帐幕流苏一根根垂下,缀着的珍珠在夜光中雅致柔婉。
御凤檀躺在床上,青丝未束,散落地一床皆是,透着魅惑的面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诱惑,一双狭眸轻轻的闭上。
云卿侧过身来,看着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知晓他没有睡着,今夜的事情如此惊人,他也需要时间在心内接受这个事实。默默地看着他,只觉得这容颜越看越让她喜欢,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觉?”御凤檀睁开了眼眸,伸手将云卿往怀中一抱,摸着她微微凸起一点的腹部,“不早点休息,明日又会累的。”
云卿窝在他的怀中,抬头从下方看着他的脸,这样看过去,本来就密的睫毛显得更长了,她搂紧他道:“你也还没睡,是睡不着,在想父王的话么?”
御凤檀心下一暖,云卿一直没睡,是怕他一个人想的太多,又不想打扰他的静思,一直等到他自己开口,这份心思,真正是细腻又让他心头柔软了几分,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有一点吧。就算我再豁达,乍一听自己的身世在瞬间发生天翻地覆,让我措手不及,有些接受不了。”
云卿用下巴在他胸膛蹭了蹭,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温热,依恋的将脸颊靠在上头,“你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影响,师傅将太子的身世说出来后,父王也不会再做那些事了。”
御凤檀应了一声,大掌在云卿的肩上慢慢地抚摸着,眼神深幽。云卿眯着眼,想起瑾王看着御凤檀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还是真的有些怪异。御凤檀是元后的孩子,这一点瑾王从一早就知道了,而御凤松从小瑾王都以为是他的儿子,按理来说,瑾王应该是更偏爱自己的孩子一些吧。
然而事实就完全相反,瑾王对御凤檀的关注力远远超过了御凤松,眼神里的父爱,倾注的感情,丝毫不会让人多出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是想来,对别人的孩子,特别是一直打压自己兄长和元后的孩子能如此好,这其中的感情,应该有些不一般……
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吹灭。
瑾王从书房里出来了,换上了一袭崭新的衣裳,眼底虽然有些发青,精神却极为的好。有侍卫要跟随他进宫,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进宫是有些急事,你们不必跟来。”
马车一直驶到了皇城下,瑾王下了马车直入京城到了明帝休息的养心殿门前,此时天色还尚早,几缕阳光从地平线上慢慢的滑出来,映得清冷的天半边晕霞。
安初阳见到瑾王过来,朝着他行礼道:“微臣见过瑾王!”
自从中了毒以后明帝性子变得越发的多疑,除了他点名的几个人,其他的人都不可以亲近接近他的身边。安初阳在泰州府拼死救过明帝之后,明帝就对安初阳格外的放心,平时都是安初阳在身边随侍,不准任何人随便的接近他。
而这任何人当然不包括瑾王了,如今瑾王府是深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所以安初阳也并没有阻拦,只是对着瑾王道:“陛下刚吃了药,现在应该是醒着的。”
“我进去看看他。”瑾王点头,便朝着里边走去。
推开了养心殿的门,迎面便是一股浓浓的药味迎面而来,这是久病之人房中特有的一种气息,若隐若无的药香之中似乎还有一种久病沉积的腐朽味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瑾王忆起明帝这些日子对人的防备之心愈发严重,宁愿身边伺候的人少,也不愿意其他人随便接近他的身边。
他刚走到内室,便听到虚弱却带着刚硬的声音喊道:“是谁?”声音苍哑显然是病了多久,但仍然保持着听起来有一种精神质似的警惕。
瑾王脸上带上一抹笑容,慢慢走了进去,道:“是我!”
听到瑾王声音,明帝才放了下心来,慢慢的放松了身子,舒服地躺在床上,“原来是九弟啊,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早,是有什么事情?”
瑾王看到他那青到发黑的面色,深陷的眼圈,眼珠几乎像是要从眼眶里突出来,原本高大的身躯如今消瘦的在明黄色的锦缎的包围之中,被子隆起的弧度都十分温柔,显得格外的可怜。
“哪里,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死?”
明帝刚刚平复的心情突然一下又紧张了起来,猛地转过头望着瑾王,目光里射出锋利的光芒,声色俱厉道:“你说什么!”
瑾王笑了一下,“三哥真是病入膏肓了,难道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我看三哥已经病了这么久,看一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刻到了明帝的心底。
“瑾王!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瑾王摇了摇头,“三哥,我看起来至少比你健康的多吧,至少你只能躺着,我还能站着的,怎么说也是你不清醒,怎么会是我不清醒呢?”
“那你还在胡言乱语做什么!快点把你刚才那句话收回去!”明帝努力的撑起身子,直直的瞪着瑾王。
瑾王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看着明帝充满了戒备,然而身体却因为病重而颤颤发抖,眸子里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走到了明帝的龙床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锦被,“三哥,到了今天你还何苦作出这副威严的样子。汶老御医都对你的身体没有办法了,你也只不过是那些百年千年的人参在补着,这样补又能补多久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早点死了岂不是更舒服?”
明帝被气得汹涌的咳嗽了起来,想要指责他,却气都接不上来,“你……你……咳咳……”
瑾王轻笑了一声,“我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懂,不要再反复问了,你身体受不了的!”他看着明帝,像是仔细的辨认他的五官,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要看的清清楚楚,“我觉得你今日的下场真的是报应啊,你的两个儿子全部都想害死你,派的人刺杀你,下的下毒要毒死你,还有二哥竟然还回来将你绑架了去,你这全都是报应!天道不爽,终有报时!”
明帝脸色咳的如纸白,颤抖着嘴唇,挤出话来,“什么报应?”
“哈哈,三哥你难道真的病糊涂了,连你以前做的事情你都全忘了!你对漪兰做了什么,你真的全忘了吗?”
他这一句话放的极轻,声音就像那地狱飘来的呜咽声。明明云淡风轻,使得明帝的眼眸猛的一缩。病入膏肓的神色之中也显出了几分凌厉,警惕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瑾王替他掖了掖被角,像是极为的关心,其实是将明帝撑起的身子猛然的压了下去,“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十分的高超,没有人晓得吗?我告诉你,不仅仅是天知道,地知道,还有我知道!你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咆哮了起来,想来沉稳的面容上双眸有着狂色,咬牙道:
“我一直都想,你究竟都是胜在我什么地方,为什么偏偏漪兰先遇见的人是我,却不喜欢我!等她来到京中之后却对你一个出身卑贱的皇子一见钟情!
我唯一不如你的就是不如你身世可怜,有一个悲惨的出身!不如你会博取同情,让漪兰对你心怀怜惜!又不如你会察言观色,讨得漪兰的欢心!所以到最后,漪兰也被你夺走了,皇位也被你夺走了!可是皇位我真的不在乎,我在外面为你打仗也好,在外面助你夺天下也好,可是漪兰她选择了你,这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明帝被他紧紧地压着,本来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憋得脸色发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他,望着瑾王有些陷入魔怔的面容。
“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第一次遇到漪兰的时候,就是在青州府的附近,那时候我奉了父王的命令去巡查军情,却遇到了从静心庵出来的她!她就是一个从花丛中出来的精灵,又活泼又可爱,见到我第一次就叫我哥哥!你可知道她的声音有多甜,她笑起来的时候脸有多可爱,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了她!
我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抽出时间天天和她见面,暗地里派人去调查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贾国公的嫡女,想着我要是回京马上就向父皇说,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但是我还来不及,父王就将我调到了前线,那时候我拼命的打仗,就是想要早一点回来求亲!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她回到京城喜欢上了你的消息!”
瑾王的脸上再没有逍遥花丛的风流和情薄,那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从他一直克制的内心蜂拥而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灭,让他陷入了极度的自语之中:
“你还记得吗?三哥,那时候我回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不想理你,也不想跟你说话,因为我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漪兰,她跟我说她喜欢你,她想做你的皇妃!”
“是,她最后也做到了,也让你对她青睐了,但是我想,你喜欢的只是她身后的贾国公府吧,你不仅娶了她,还娶了薛家的嫡女,你要的不过是有人能助你登得上皇位。”
“你靠着你一副好皮囊,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的性格去夺取女人的芳心!我很伤心,她为什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人,但是这是漪兰的选择,我也只有祝她幸福!为了不看到你们每日在一起,我选择日日都带兵在外打仗,守卫疆土!”
“我每日都想着当你坐上皇位的时候,她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就满足了。四王叛乱的时候,我收到消息,日夜不停息的连奔了二十天,带着大军从边疆赶了过来救你!
其实我想救得并不是你,而是漪兰!我不想看到她跟着你还受苦,可我到底还是来迟了!贾家的人全部都没了命,唯一能剩下的就是她!
那时候的你看到的不是她的伤心,登上了皇位之后,每日想的都是怎么巩固你的皇位,而没有看到她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甚至你看着贾家已经倒下,与薛家达成协议,暗地里默认薛皇后给漪兰下毒的这些事情,你又以为能隐瞒得住谁!
漪兰不是不知道,只是她那时候太伤心了!因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全部在辅佐你上位的时候全部而死!而你根本没有惦记着她,也没有去安慰她,反而只想着你自己的事情,甚至让人给她下毒!”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为了一个皇位你竟然可以杀死漪兰,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救了!0我那个时候就想杀死你!将你千刀万剐,咬死啃烂,能让你死,死的怎么痛快我就怎么舒心!”
瑾王的情绪十分的激动,越说越快,似乎想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怨愤全都说出来。他终于承受不住,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那种疼痛像是从他的胸口蔓延到四肢之中,痛得他眼眉皱紧,难受至极。
明帝也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深深喘息了一口气,将憋得发青的脸色稍微缓了一缓,立即道:“那你为何不那个时候杀了我呢?”
瑾王微笑,眸子如同两颗冰丸,没有丝毫温度,“呵,是啊,你也想那个时候我为何不杀了你!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那个时候若是你死了,剩下也只有我和你两个皇子了,我不想做这皇帝也没有兴趣,说的客观一些,你确实是适合坐这位子的人,你狠得下心,薄情寡义,我不行,我做不到你这样!”
“哈,仅仅是这个原因吗?你还不是风流薄情,辜负了那么多女人,”明帝嘲笑道,抓住胸口猛的咳了起来。
瑾王无所谓,“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我一事无成才是你所希望的!”
明帝深深的呼吸着,在经过一连串刺激下,他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你要坐到这个位子,确实是没有这个本事,你只看得到漪兰一个人。看不到我坐在这个位子的艰辛了。
本来我出身卑微,不像你们一样,身后有大族支撑,所有的人都看好你们,我是先帝所有皇子之中最没有人支持的一个!受尽侮辱,被人打压,你们怎么又能明白我那种心情呢?
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一步步的走到了让父王青睐我,让父王觉得我是一个未来储君的继承人,最后我终于坐上了帝位。
如你所说,是牺牲了漪兰家人,漪兰全族换来的位子,我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保住它呢?坐到了这个位子有些事情是你身不由己的,不是轻易地想要下来就能下来。”
“你如今怎样说都好,”瑾王眼眸里带着可笑,“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没用的孬种,是个畜生,用自己的女人去换取皇位!一个心地凉薄、无情寡意之人,如何解释也掩盖不了事实!”
养心殿中药片在香炉里燃烧出静静的白烟,清晨的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夜明珠照亮的殿中,静谧的连呼吸都如此清晰。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窝子,明帝大声的反驳:“我没有,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漪兰,若不是那时候薛国公逼我,我绝不会那样对她!我经常会梦见她,梦到她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样子,梦到她和我说她怎么怎么喜欢我的样子,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她回来……”
他时时在梦里梦到那个女子,梦到他的元后。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裳,站在兰花旁边,对着他大声的喊道:“明郎,明郎,快来,快来这边看看,这边有很漂亮的花儿哦!”那般天真那般活泼的笑靥,在他登上皇位之后成为他再也看不到的东西。
瑾王不屑的一笑,语气凉薄又极为尖锐,“你现在现在后悔是因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有了皇位,有了权力之后,你又开始贪念曾经你触手可得,可如今却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
那个珍贵妃,你对她宠到了天上,她也能对你下毒!若是漪兰,她定然不会,她就算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对你下任何的毒手!你很清楚,所以你更怀念她!”
终于,明帝被指责的面色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情,像是脑子里有两个天人交战,而他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恐怖,深陷的眼轮如同干枯的尸体一般,拼命地摇头:“不,不,我是喜欢漪兰的,我的皇位也交给了我与她的孩子,我最爱的人一直是她!”
明帝慌乱的神情落在瑾王的眼底,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十分恶毒的想法,悄悄地俯下了身子,以一种极细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明帝耳边道:“三哥,有一个秘密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的这个老五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孩子,而你和漪兰真正的孩子你知道是谁吗?你和漪兰真正的儿子其实每天每夜都会在我的身边,他每天都会以那类似漪兰的模样对我亲切的喊着:父王――”
语声一落,仿佛巨石一样落在了明帝的心里,明帝瞪大了眼睛望着瑾王,瑾王很满意他的表情,嘴角露出的笑容竟如魔鬼般的邪恶。
“你现在的皇位落到了一个外人手里,而你和漪兰的儿子却不能得到。你花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还是落到了别人的手中,你说这不是上天在惩罚你吗――”
瑾王的声音嘎然而止,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明帝费劲了所有的力气,从枕头底下掏出了自卫用的匕首,狠狠地插入到瑾王的胸口,面孔红胀,青筋暴涨,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地血丝,“你死!你去死!”
他已经气的没有办法说出其他的话,只能反复的喊着这一句,他的皇位,他的孩子,原来是凤檀!
难怪,他看凤檀总是觉得很亲切,难怪,偶尔一眼看去,总觉得凤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瑾王似乎没有痛觉,他握着明帝的手将匕首从胸口一点一点的拔出,然后盯着明帝露出鬼魅似的微笑,按住他的手,一点点地移到明帝的胸口,将刀刃对上他的心口,
“三哥,我告诉你,若不是为了看着漪兰的孩子长大,我早就死了!我如今也满足了,看着你被你的亲生儿子们害的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死也能瞑目!不过最后这一刀,我还是为漪兰报仇的!”
他说完,又用力的将匕首从明帝的肋骨按入心脏之中,直到扎穿他的身体!
“你、你、、”明帝身子如鲤鱼一弹,嘴角开始有鲜血的流出,他的身体本就极端的不好,一把匕首刚好插到了他的心脏之上,剧痛袭来,还来不及说完一句,再也没有力气的松开了手,垂落了绷紧的身子。
瑾王看着他断了气,这才翻了一个身倒在了明帝的旁边,睁大了眼睛望着雕花的藻井,笑道:“报应啊,这么多年总算是来了!当年贾国公就是晓得你薄情寡义,才会逼你立下诏书的,还让我监视着你,就连漪兰最后也对你失望了,将大雍代代皇后拥有的‘密忍’提前交到我的手中,哈哈,可怜啊……你真的可怜啊……”(ps:《浴火王妃》里清歌做女帝时得到的密忍,就是现在御凤檀手中的“密局”。)
他笑着,笑着,眼泪又沿着眼角流了出来,不管明帝是不是已经死去,还能不能听到他的话,他依旧喃喃地道:“不,最可怜的人是我,是我,你至少拥有过她,我却只有一段回忆而已……”
随着伤口的血液流失的越来越多,瑾王的身体也越来越冷,眼前一切渐渐的变得朦胧,朦胧之中他看到一个扎着双鬟髻,穿着一身灰色的小袍子的少女蹲在墙头,冲着他一笑,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娇俏地喊道:“哥哥,我不敢跳下去,你抱我下来好不好!”
那一年的青州府的春光正是灿烂,落英缤纷,如飘似雪,他缓缓地伸出手来,微笑地道:“好啊!”
这一抱,就让他爱了一辈子。
殿门吱嘎一声打开,斜影照在踏步进来的明蓝色绣龙图的靴子上,淡淡的光线里,有浅尘在飞舞。
太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看着两个躺在龙床上的男子,目光幽深不定,在光影之中变幻莫测。他站在门外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全都听到了,原来他的母后,是被父皇害死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父皇不顾不管,一直自己在宫中苦苦的熬着,若不是德妃的照顾,汶老太爷的相助,他早就死在那些女人的暗算之中了!
父皇,父皇……
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希望,给我的荣宠吗?若是三哥,四哥没有犯下大错,若是我的兄弟没有找出那封诏书,你的皇位,最终还会传给我吗?(ps:瑾王气明帝时所说的话,太子没听到。)
他闭紧了深邃的眼眸,将喉咙里的哽咽狠狠地吞了下去,嘴角露出他温润的笑意,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有假如,没有若是,现在,他才是大雍的皇帝了!
最后,太子一步步上前,看着明帝不甘心的面容,眼眸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的模样,轻轻地用手合拢他的眼皮,“不要不甘心,父皇,你的天下,我接手了。”他按住明帝的胸口,将匕首一把拔了出来,藏在了袖子之中,慢慢地将他盖好被子,阔步走了出去。
此时天光已凉,旭阳反射的雪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御南弦映着天边的金阳,微微眯起了双眸,新的时代来临了。
随着明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京师戒严,各寺庙宫观各敲钟九百九十九下。同时,瑾王与明帝兄弟情深,见兄长驾崩,悲切过度,于同日在紫禁城内薨。
弦帝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瑾王世子御凤檀为瑾王,其妻沈云卿为瑾王妃,加封一品诰命夫人。
“谢陛下隆恩。”御凤檀接过圣旨,扶着云卿站了起来,一身素白的衣裳,展示着府中有孝事。
内侍虽然想要说几句讨喜的话儿,可想到这得封是因为老王爷薨了,说出来岂不是讽刺,便收了嘴,恭敬的行礼后,回宫报道去了。
御凤檀手里攥着圣旨,脸上再没有以往那般张扬的神情,眸子里都是沉痛的神情。老瑾王不是匡蔷,他和御凤檀之间感情深厚,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御凤檀的脸色都变了。
云卿手指与他的紧紧握在一起,默默地陪着他走回到屋中,接过流翠泡来的花茶,放在他手边,“凤檀,自父王去世后,你一直操劳,没有休息好过,先喝杯茶吧。”
听到她的声音,御凤檀缓缓地点头,叹了口气,端起花茶喝了一口,清香的味道从唇到舌,再到了喉咙之中,让他疲惫,悲痛的心情得到了舒展,他笑着望向云卿,看着她因为怀孕而变得略微圆了的小脸,“我去趟书房,父王的遗物还没有整理的。”
知道他心内的悲伤不是一下子就能抚平的,云卿这个时候更多的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我和你一起去。”
御凤檀看着她衣摆下依旧有些微突起的腹部,不赞同道:“你也累了这么久,先去休息。”
云卿摸着肚子,“如今都四个月了,不用担心了,师傅也说要多走走,这样孩子才会健康,走吧,我们一起去。”
老瑾王薨了之后,书房一直都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如今他已经下葬,御凤檀才想来将东西整理,看看哪些是要留下来的,那些是要烧给老瑾王。
书房里还是那一夜的样子,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有变过位置,只是因为没有人打扫,而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御凤檀站在屋中,眼神充满了怀念,他曾经和父王在这里下棋,在这里讨论兵法,在这里议论朝政,喝茶,说笑,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一切,一下就都消散了。
云卿没有那么多感性的回忆,她和瑾王的一切,都是因为御凤檀连接在一起,虽然悲伤,可触景伤情的地方要少了许多。所以走进去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朝着书房里用的最多的书桌走去,当看到上面铺展的一幅画时,她轻轻地吹了吹,目光落在画上的女子。
乍看之下,这女子与她生的有些相似,五官同样是有一种牡丹花一样的淡艳和雍容,但是又比云卿多了一种俏丽活泼的风情,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的像是月亮,光是看画,就透着一股洋溢的欢乐。
她两手提着裙摆,侧着头望着画外的人,笑的简单又欢乐,让人望了就有好感。
虽然没有画上的题字,可是云卿看到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元后,贾漪兰。为什么父王的书房里,会有元后的画像,看笔锋,还是父王亲手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御凤檀也站到了书桌旁,他看了一眼画像之后,视线落到了旁边的一封信上,上面写着――致我儿凤檀。
熟悉的笔迹,苍劲中带着稳重,御凤檀展开一看,原来这是瑾王在那夜便写好了的决绝信,早在汶老太爷将弦帝的身世说出的时,他就带着必死的心了。
一点一点的看下去,这信中记录着当年二十年前,老瑾王,明帝,和元后之间的爱恨情仇。天下也好,江山也罢,老瑾王要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却求而不得,只能退而求次,远远的看着她,等着她幸福。
信的最后,老瑾王的笔墨变得有些迟疑――
父王这一辈子,最高兴的就是将你从宫中抱了出来,养在身边,看着你从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到如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中激动的心情就不再笔述。一直以来,父王都想亲手抱抱你的孩子,我的孙儿,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也罢,有你和云卿将他抚养长大,父王也很放心。
当年没有看穿匡蔷的假身份,一直以来对她心存内疚,导致你幼时她下毒手,这样的童年定然是不完美的。但是父王觉得,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在风雨之中,变得比其他人更强,更聪明。所以,我从来都未曾后悔过,而你果然没有让父王失望。
我相信我的孙儿也一定不会。时间也不多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她。想到云卿让我给孙儿取个名字,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一时不知道什么名字才能配的上我的孙儿,想了一夜后,父王想了想,就叫不悔吧。
爱我所爱,永生不悔。
父:亲笔。
“王爷这一辈子,很苦。”云卿看完后,眼底蓄满了泪水,声音几近哽咽,“他爱了元后这么多年,只能埋在心中。”那些夜深人静时,想起爱人却不能相守的痛苦,不能与人诉说,那是何等的煎熬和折磨!
御凤檀看着她泪眼朦胧,脸上一滴滴的泪水坠落在手上,烫到他的心里,他温柔的搂过她,任她自己怀中痛哭,视线落在画中女子的面容上,暗道:父王,比起你来,我的确幸运一些,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厮守一生。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和元后相逢,再续情缘。
云卿仰起头,想着瑾王凄美的感情,望着御凤檀的美眸中泪光点点,小心地问道:“凤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御凤檀微笑地在她额头一亲,薄唇里溢出的低醇音色如一坛佳酿,“傻瓜,那当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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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主线就写到这里完结了,说说番外,番外是必然有的,醉在养身体的时间中,会抽出时间写出后面的故事,包括主要配角的归宿,男主女主以后的生活。
这本书历时十一个月,是我写过的第一本超过一百万字,接着又超过两百万字的文,也是我第一本带着宅斗风格的文,这是一种尝试,也是一次超越,所幸书的成绩还不错,我很欣慰。
锦绣这本文,其中时间跨度长,不免会存在一些错误,感谢亲们善意的指出,和善意的意见,写文的路上有你们的陪伴和支持,乃人生一大幸事。
最后,对所有支持正版的亲给予最崇高的感谢,么么大家,下一本希望还能与你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