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贴到李惜的脸上,闭着眼揉了揉,李惜顿时就笑着去摸妈妈的脸,李惜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拉过妈妈的手,摸过妈妈的脸了,多久了啊……
妈妈下坡之后,遇见刚回来的左边大爷,笑着问:“胖哥,你晓得大宝在哪里打牌没有?”
左边大爷十分激动,嗓门十分响亮,给妈妈指着方向,一张晒得黝黑的脸都在发光,“还不是在那里,打得正欢实咧,你快去吧,都快输的叮当响了。”
妈妈抱着李惜忙应了句,马不停蹄地就往村中央里走去,一转身脸色就沉了下来,李惜知道,妈妈生气了。
一路上,妈妈走得飞快,李惜想要跟妈妈说,不要急也不要哭,可张了张口,只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妈妈以为李惜害怕,伸手拍了拍李惜的背部,又抱得紧了些,脚下却一点儿没停。
很快就来了村中央了,这里俨然就是一个赌场,这家的主人喜欢打牌,总是叫着这里那里的人来打,长久一来,人成了习惯不用叫也都来了。
妈妈抱着李惜去的时候,爸爸正坐在一个角落打牌,前面只摆着几张欠条,与别人前面摆着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来说,寒酸的可怕。
妈妈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滴落在李惜的手上,灼烫异常,李惜以前最怕的就是妈妈的眼泪,李惜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让妈妈哭,可到死,也没有完成这个心愿,反而伤得妈妈最深,比爸爸更不如。
李惜拉住妈妈的手臂,想要劝她,走吧,爸爸劝不住的,快走吧!
但妈妈没有听到李惜的声音,径直往前走,眼里是李惜从未见过的伤心与决绝,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宝你媳妇来啦!’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伙都知道大宝家里的情况,再说,这个时候家里来人找,就跟古时候正房在捉|奸是一样的道理。为了看热闹,人群自动给妈妈让了一条道,妈妈走到爸爸身前,爸爸却还是只盯着手里的牌,看也不看妈妈。
妈妈的声音总是软糯糯地,可如果仔细听,便能明白妈妈的心此刻已不是软糯糯。
“回去吧!”
与爸爸一起打的人有些不忍,劝着爸爸,“是啊,大宝,你快回去吧,改天再打改天再打。”
爸爸不听,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对着妈妈使劲吼了一嗓子,“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给我回去。”
“瓜不种了?”妈妈咬着唇压抑着自己不让哭出来,反问道。
爸爸有些不耐烦,“明天种,一样的,快回去。”
多少个明天,总是说明天,李惜总是能听到爸爸说这句话。
妈妈想必听得更多,见爸爸又这样说,气急之下,将李惜往爸爸怀里一扔,转身就跑走了。
爸爸以为妈妈要打架,扔个东西过来,反手一推。
李惜便正好撞在桌角上,一股热流顺着李惜的眼角流了下来,好痛。
人群一下子就哗然了,大概是没见过流了这么多血的。
爸爸也反应过来发现是李惜,又见流了血,忙抱着李惜就往四组跑,那个时候的村子都是分组的,医生在四组,李惜从没有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爸爸。
人群里有人追上来,给爸爸塞了一些钱,“你先拿着,去给惜惜治病,以后再还,快,快去。”
爸爸只点了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跑。原本跑远的妈妈见李惜爸爸满手都是血,也跟了上来,不停的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爸爸哪里有时间说话,只是拼命地跑,妈妈就哭得更加厉害了,只跟在后面跑。
村里的人不像城里家家闭户,每个人每家都敞着门,再加上方才村中央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谁的嗓子不是一把好手,一瞬间,便就人人皆知了。
李惜家又一次,在村里成了笑柄。
或许,更贴切的说,只是同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