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瞎子,是母亲受的第一重委屈。
瞎就瞎,若夫妻恩爱,日子照样能过好,偏偏瞎子丈夫有个忠心耿耿伺候他长达七年的丫鬟,虽然没有收房却屡次为这个丫鬟与她闹口角,最终闹到夫妻分房,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这是母亲受的第二重委屈。
有了这两点理由,母亲一时抑郁投湖自尽,并不难理解。
连小小的陆明玉都懂母亲活着有多苦。
生她养她的母亲死了,陆明玉把所有的难过都转化成恨,对父亲的恨,她拒绝再喊他父亲,每次见面都视若无睹,就算事后父亲打发了他的好丫鬟,陆明玉对他也没有任何改观。母亲死了他后悔了,母亲活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他珍惜?
陆明玉恨他,嫁给楚随那年,是陆明玉自母亲离世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年,因为她再也不用跟父亲住在一个屋檐下,再也不用看他日渐憔悴的虚伪身影,因为她有了一个对她千娇百宠的好丈夫。
可葛先生问她是否有亲人患有疑难杂症,陆明玉还是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父亲那双清澈如水却无法视物的眼睛。七岁以前,父亲对母亲不够好,对她却宠爱有加,会笑着摸她的脑袋,温润如玉。母亲死后,他过着苦行僧般的清苦生活,那是他应得的,陆明玉不同情,但父亲没有苛待过她。
或许治好了父亲的眼睛,她就可以只怨他恨他,再不用因他的憔悴隐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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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堂屋,葛先生刚落座喝茶,见陆明玉来了,他不缓不急地放下茶水,朝对面的美貌少妇行礼:“夫人。”眼睛规矩地看着地面,不为美色所动。
“先生请坐。”陆明玉坐到主位上,面容冷静,仿佛并不关心神医此行的结果。
葛先生却没有卖关子,垂眸抚须,幽幽道:“夫人,老夫为令尊诊断过了,他的眼疾积年已久,治起来比较麻烦,好在依然可治,只是需要两三年的光景才能痊愈。”
陆明玉不由攥紧了手,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双眼复明。
然而没等她理清心里复杂的感觉,葛先生忽然长叹一声,惋惜道:“老夫将病情如实告知令尊,令尊却说,他最想见的人已经去了,复明无用……夫人,老夫再三苦劝,奈何令尊心意已决,不想治他的眼睛。”
最想见的人已经去了……
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如遭重击,陆明玉低头,泪落如雨。
父亲是爱母亲的吧,爱得很深很深,深到母亲死了,他连眼睛都不要了,可母亲活着时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对母亲冷冷清清?假如当年他像楚随对她一样温柔软语,呵护备至,母亲又怎会生无可恋?
葛先生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一抬头,就见美人掩面垂泪,双肩如风吹柳枝轻颤。到底才十六岁,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边叮嘱他千万不要让陆三爷知道他是她派去的,一边又希望父亲治病,女儿家的别扭心思啊。
葛先生默默地等着,待陆明玉渐渐止住哭,他才低声劝道:“夫人,令尊有心结,这心结恐怕只有最亲的人才能解开,不如你亲自去劝,以老夫看,令尊早已心死如灰,坚持活到今日,应该是放不下你。”
陆明玉低着头。
劝父亲?十年了,她同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美人沉默不语,葛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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