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晦暗的深夜, 沈皇后早已睡意全无。她抬眼看向陪伴自己度过幼年与少女时期的老嬷嬷,才惊觉时光荏苒。
察觉到她的目光,老嬷嬷露出了慈祥而安静的笑。就那样暖暖的看着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孤独也随之包围了她。
沈皇后心中一凛,嘴角翕合, “嬷嬷……”
“奴婢在这里。”嬷嬷握住她的手。端庄而沉着的皇后娘娘,也只有在她跟前才会迷惘的像个孩子。
这个孩子,在震怒与冷静之后,睁大了水光盈盈的双目, 问道, “嬷嬷,我这一生究竟值不值?”
“傻孩子, 没有什么值不值。只要您觉得那么做快乐就好。”嬷嬷回。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老妇人并不适合伺候主子了, 且她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更多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无奈沈皇后却固执的将她留在身边。
是呀, 只要那么做觉得快乐就好。沈珠怔然。
她本是个废弃的棋子,侯门深宅里还未绽放就已枯萎的花儿。她也曾爱过一个人,甚至被爱过。可是爱并不能拯救她悲惨的命运。她不想嫁给年迈的男人做妾, 也不想一生孤独膝下寂寞的老死。
幸而贺缄给了她机会。一个站在高处的机会。这怕是她无望一生里唯一的恩赐了。如此的好运断不会再有第二回。那她也只好以与此相配的冷酷来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后位。
后位之下,是她孱弱的娘亲以及同样孱弱的娘亲的族人们。父族呢,却是她无比恶心却又不得不守护的一方肮脏之地。
思及此处, 坚毅又重新回到了沈珠的眸心深处, 但她终究还是因为贺缄没有夜宿钟粹宫而感到了无边的恐慌。
倘若一开始的纵容是欲擒故纵。那么现在呢?面对唾手可得的汤媛, 一个已经臣服的女人, 他为何还要离去?
疑问的时候, 嬷嬷苍老的声音也慢慢回答了她,“因为在心里呀。”
在心里?沈珠的目光愈发迷惑。
嬷嬷看着她却愈发悲伤。没有被真正爱过的女孩子,无论多坚强多聪慧,在动了深情的男人跟前,大抵都是这般一头雾水。
“是的,在心里。娘娘以为她是战利品吗?那种被供养被珍视,却终究在手里,随时可弃的东西。”嬷嬷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她不是。所以很可怕。”
帝王放在心里的东西都很可怕。昏君甚至能为了一个愚妃让六宫陪葬。如果那个妃子不愚不蠢,甚至还非常聪明呢?
仿若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沈珠猝然惊醒。
“娘娘,您想要她为陛下生孩子并不难。想把她生的孩子抱过来养也不难。”到底是年纪大了,嬷嬷的每个字都说的十分缓慢混沌,“皇上也会因为如愿以偿感激您敬重您……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美好……是建立在她安分守己的前提下。”
“她心里没有皇上!”沈珠微微攥紧手心,“她心里只有孩子和丈夫。同为女人,如果她对贺缄怀有男女之情,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汤媛的心里根本没有贺缄。
“娘娘说的没错,那女子心里只有孩子和丈夫。每个女人的心里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嬷嬷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后。
只不过,汤媛现在的丈夫变成了贺缄,将来也会成为贺缄孩子的娘亲。
沈珠浑身一颤。
“孩子的娘亲就在钟粹宫,住在帝王的心里。她的孩子,您养不起也养不稳。如果她哭,日夜的哭,您觉得帝王还忍心她母子分离?倘若让她母子日日相见,那孩子……岂不又成了有名无实……挂在咱们景仁宫的一块虚幻的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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