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残忍的莫过于擦肩而遇,你还是我记忆中的你,我却早已从你的记忆中逝去。
他微微扭头,望向天眼中那个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黑色身影,不觉叹气。不知她如今是何感想。
倾颜、不,现在该称为孟婆。她踏着深雪,一步步向前迈进,佝偻瘦小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大风吹散。
阎王见她苦守奈何桥三百年,开恩打开鬼门关让她出来见上楼冥一面,只有一天时间。为了逃避天庭法眼,在人间期间不能使用任何法术,她只能带着衍天宝灯护体。
殊不知,桑榆早已现她的行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她罢了。
“呜哇――”孩提嘹亮的啼哭自前方木屋中传来,孟婆眼前一亮,步履匆匆的跨开步子。
是他、一定是他!
楼冥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妖魔之气,可三百年近七百次的忘川相会,她早已将他刻入骨髓!
“哇……”屋内几人忙的不可开交,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虚弱的倚在床头,拥着尚在啼哭的婴儿喜极而泣。听见动静的农夫再也坐不住了,从门外冲进来。女人声音颤抖的望着男人:“相公,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接生婆也不忘报喜,乐呵呵的擦着手上的血渍:“恭喜啊李二头,母子平安,是个俊小子!”
“好、好!”男人更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女人觉门口窥视着的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颤颤巍巍、目含泪水的老妇人!
当下唤道:“老人家?怎的大雪天走到这里?”
怀中小儿半睁半眯的眼睛像是有灵性般跟着看向门口,撞上孟婆含泪的双眸,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女人一下慌了,急忙低头哄宝宝:“宝儿,怎么了?乖、乖,娘在这儿……”
再一抬头时,门前的老人已然不见了踪影。她疑惑的拉住男人:“相公,刚刚门前的老太婆呢?”
男人嗤道:“哪来的老太婆?我刚去送接生婆都没瞅着什么人,这么大的雪,你看错了吧!”
“看错了?”女人喃喃道:“宝宝……是娘亲看错了?”怀中男婴不知何时睁大了眼睛,没了哭号,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
漫天风雪飘扬,黑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奔走,怎么办?怎么办?明知相见是错,我却放不开、放不下。只不过一眼,就让我再次沦陷。
楼冥,你我终究是有缘无份,我是断魂桥上熬汤老人一个,你是步入轮回的幽魂一缕,最终要由我亲手将你退入她人的怀抱。如此煎熬,正是你给的惩罚。
“噗嗤!”脚下一软,她扑进雪地里,衍天宝灯被惯性拋远。失去了衍天宝灯的庇佑,雪花扑潄漱的飘落,落在她眉眼上、斗篷上。她有种就此沉眠的冲动。
晶莹的雪花,轻轻的铺在她身上,她双手合上放于胸前,缓缓闭上了眸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苏轼《江城子》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故颜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君非雪、雪非君,漫天飞舞遍寻亲。
有君无雪暖如春,有雪无君冷秋心。
君在黄泉路、我在阳关口,天涯咫尺共晨昏,咫尺天涯断音信。
巫山有意泪化雪,沧海无情泪沾巾。
问苍天:有情当还我知音!无情何必雪飞春?
君非雪、雪非君,如梦似幻,天地茫茫消转瞬。
生若死、死亦生,生生死死天有命。前世有缘了今生,来生相守三生幸。人生如盏灯,不求人间永长明。愿照黄泉路,冥乡鬼神惊。一切魔障随云散,月明风清。不用众里苦寻他,两灯遥相映,心中晓月明。”
――《虞美人》李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