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而这炸弹的引线就是闽城的乱局和正常体系的崩溃。
这些潜在的炸弹怎么解决?不是不能解决,那就是强制地主退回土地、否定收佃权,把这些炸弹扔回农村。
但是嗟远山明白,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往往是最难的。谁来执行?靠地主旧势力的官僚来执行?谁会革自己的命?而且有这样的组织力和执行能力吗?
理论上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永远是最难的。
嗟远山在闽城看多了墨党的宣传册子,可以想清楚这个问题,因而也就如坐针毡。
闽城乱不乱,过得好不好,十年前和他无关。但现在,与他息息相关。
闽城就在那,谁的也不是,可南洋公司的股票、银行的现金、河谷纺织厂的工厂股份、银行的贷款利息……却是他自己的、合闽城思想下的法的。
闽城在别人眼中是座城市,在他眼中是一支可以爬的更高的梯子,如今却有人想把这梯子折断。
他就算辞了官,只要闽城的议事会制度和资本体系不倒,摇身一变就是南洋公司公开股东和银行家,靠着这些年的名声混个议事会的委员长都没问题,这权力不是来自中央而是来自闽城。
可现在,闽城一旦完蛋,他的政治前途也算是完了,就算这时候逃出去说这是一场叛乱支持军队镇压,自己还剩下什么?
背弃了闽城,必将失去了闽城体系授予的权力;闽城这些年的问题他没有及时反动,失去了来自上层的权力。
他也终于明白,当他来到闽城,收了南洋公司和陈健让他贷款入股的建议后,从那时开始,资本的毒瘤就已经开始将其吞噬、腐化。
他也明白过来,陈健当初哪有那么好心送他南洋公司的股权?南洋公司的主营业务是贸易,不是统治权地租和武力抢劫,而且是以闽城发达手工业和初始工业为起点的转运贸易。如果当初入股的是一个以权力垄断的抢劫和地租为盈利手段的公司,闽城什么样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
是的,墨党还没能力对抗整个旧世界。
但却可以在临死前把闽城的新体系瓦解,拉着闽城所有新兴的、与地租无关的新阶层去陪葬……
于此时,地租保守、贸易激进;地租没有上下游、贸易牵扯手工业;地租和权力绑定,最守旧;资本和权力绑定,最无耻;地租为主,城市乱成一团都和他们没关系;资本体系,城市一旦乱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跳楼跳河吞火柴头。
此时人格化的资本可没地方可跑,墨党可以跑那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是以盈利为第一目的,他们的人格暂时还是理想和信念……
从南安初见到现在,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无孔不入的腐蚀,终于把嗟远山腐化成了一个旧帝国的“蛀虫”。
旧帝国的权力已经和他无关了,他已经有了新时代权力中最重要的东西——资本和名声。
外面不断传来的枪声和喧闹声将嗟远山的目光从那几本墨党和进步同盟党派宣传的小册子上挪开,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道:“郡守,闽城的市民和墨党的人要面见您。墨党那边四百多人带着枪,还有三门大炮。”
说到大炮,回报的人面颊稍微扭曲了一下,递上来墨党刚才递上去的几张文书道:“他们说,这些大炮都有合法程序。一门名义上军方委托陈健帮着测量弹道的,这上面有军方的印章;一门是陈健申请说尝试用一种新的镗床来钻炮筒以承受甘油炸药做发射药,工部批复的,走的合法程序;还有一门名义是测试不用镗床直接用甘油炸药能不能尝试发射的……”
嗟远山接过那文书,连看都没看扔到一边。
平时有炮,谁也不能说什么,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看着三张文书,是不是合法的,不取决于这些文书,而是取决于自己将要说什么。
合法?墨党那群从不讳言造反有理的人会把旧的法当回事?
嗟远山被气的笑了出来,这是他今年听到的第二个笑话。前一个是年初听几个人请愿说教化世人信教便可天下太平再无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