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不可以相信的。陛下可不要忘记汉文三年大雨之后匈奴入寇、宣和年间开封大雨金人袭扰的教训啊。
……
……大体上,就是这样的开始,也是这样的纷乱。
万历三十六年的京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乱局,这些使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其被重视的程度甚至高过了朝鲜国的那些请求册封新君的那些人。
这乱局之中,引发了彗星事件和去年京城大水含沙射影的番邦使者们,不可避免成为了舆论的焦点。
好坏不论,至少,用不着走曲线路径,先从中书舍人这里以火器打开缺口。
本来,他们是计划找赵士桢,依靠火器作为引子,以此打开交流的通道和可能。
他们是这么想的,赵士桢也觉得这是最靠谱的可能,而且真的对大明来说很重要。
所以即便他已经精神分裂惶惶不可终日心神不宁,仍旧不忘想要再上书一封,说明这些火器的犀利之处。
虽然出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动笔,但内心坚守了这么多年的信念还是支撑着他,做好最后一件事。
即便自己就这样死了,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火器没有起来半点波澜。
起波澜的还是党争、国本、福王、太子这些事。
火器和他一样,就是个屁,比不过彗星的一条尾巴。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军国重器,不如一颗彗星。火枪之利,不如天文警示。自己上书无数,不如阉人一书。自己所担忧的边防事物,不如洪武十一年的故纸堆。自己想方设法想要人们引起对火枪的重视,可结果却是对使者和彗星的重视……
这种情况下,赵士桢彻底崩溃了,最后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信念彻底消散。
他想不通自己之前的那些热血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一片为国之心换来的为什么是流言四起?自己重视的火器、使者以为只有从这能打开突破口的军械,为什么比不上一颗已经证明周期出现和日食一样的彗星?
自己这二十年来,所为的是什么?所图的是什么?保护的是什么?渴望的是什么?
二十年,二十年!从小时候在家乡看到倭寇横行,从与戚大帅的部将们研究火器,从无数次上书不惜把各个官员得罪了个遍……到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他都找不到答案。又似乎,找到了答案。
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赵士桢看着密封的房间,看着自己呕心沥血书写的那些神器谱,看着那两支重若千钧但却比不过一句谶语的火枪。
忽然间神态癫狂,放声大笑。
把自己所写的《神器谱》等书收拢到一起,一脚踢碎了使者送来的油灯,将煤油倾倒在书籍之上,划燃一根火柴,将这二十年心血付之一炬。
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焰,笑声未停,火光是那样的纯净,里面再没有皎生光那张怨毒的脸……
举起那支短铳,按照图谱上所示范的那样,装填的火药和铅弹,安装好燧石。
将黑洞洞的枪口塞进自己的嘴巴,左手提笔,在放了一个月而没有一丝墨点的纸上写了八个字。
……
万历三十六年七月,武英殿中书舍人赵士桢口吞短铳而亡,一生心血付之一炬。
鲜血满地,脑浆遍案。
案几上有一白纸,上书八个字。
天下兴亡、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