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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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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昭回道:“条鞭法始于嘉靖年,看户部存档,张居正死去多年之后朝廷还予推行,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去。此法并非不好,初衷一为国朝增税简政,二为小民解劳役佥派之苦。只是理想高远,实行起来却总不如人意。”她吃了块点心,又喝了半盏水,才继续道,“及至后来,役银倒是收了,力差杂役增派却愈多,却不是当初立法之本意。其实,我以为条鞭法之败皆是因银而起。”

    “哦?这我却是从未听说,还请赐教。”英额尔岱曾看过她的“银论”,倒想听听详解。

    多铎对于“条鞭法”之类,闻所未闻,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实在是不想干坐着听天书,于是扯了扯她衣袖。

    钱昭看他一脸憋闷,未免好笑,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朝廷税制,原除田赋外有各种正役徭役,比如催办钱粮、兴修河工、上供物料等等,小民不堪其苦,朝廷征收起来也十分麻烦,中途也容易作弊贪腐。说个典故你便明白了,京城库房监收,惯例向解运之小民索取贿赂,花了钱可以以次充好,不花钱则良品也被定为劣货。万历初年,神宗帝外祖父武清伯李伟收人酬金,将劣等供布输入库中。张居正抓了把柄,拿着瑕疵之布向太后抱怨,借此将监收之官员宦官重新撤换。”

    多铎咋舌道:“胆子真肥!”

    钱昭心道,这算得上什么,让人大开眼界的事多了去了,嘴上却只是笑笑说:“所谓条鞭法,即是将所有田赋杂役一概征银,量地计丁,按田亩折算缴纳,所有杂役,则由朝廷雇工完成,而解运之事也转为官府承担。”

    “原来如此。”多铎终于明白。

    多尔衮本是一知半解,也不好下问,经她一解释,也是恍然大悟。

    英额尔岱早已不耐烦,催促道:“福晋还请说说如何因银而败!”

    钱昭觉得肚饿,也顾不得失仪与否,不时吃些糕点,这时又找着空拿起块桂花年糕咬了两口,咽下去后,让牧槿拿棉巾擦了手,才道:“条鞭法在南方易行,皆因南方民富而银贱,苏松植棉,杭嘉栽桑,福广则种蔗榨糖,农田种稻者不过十之二三,外洋之银源源而来,故而征纳役银实是解民之困。然也因此更无人种稻,一旦遇灾年,外供之米断绝,那便是攥着银子也得饿死。而西北诸省,因税收折银,在秋收后谷物价格往往跌至一半,小民无积蓄,为缴役银,只能将手头粮谷低价沽出,巨商富民从中渔利,条鞭法害民之说由此而来。另有一条,便是‘火耗’之弊,银两熔铸有所损耗,谓之‘火耗’,地方借口增派,少的每两二三钱,多则四五钱,有甚者倍于正赋,不过是巧立名目鱼肉乡民而已。”

    钱昭说得累了,他们似乎还意犹未尽,她经不得饿,便不客气地赶人。

    多铎送他们二人出府,英额尔岱先行去了,他便拉着多尔衮道:“哥,这一回我要出十五万两,家里可没余粮了。”

    多尔衮白他一眼,道:“你还来跟我哭穷!明年转回来本息不会少你的。”心想,这混蛋兄弟真没一个省心的,这些年来他和阿济格哪个少捞了?

    多铎嘿嘿笑道:“这我知道,只是最近银钱不趁手,你借我五万之数如何?”

    多尔衮听他随口讹来,不悦道:“要这许多钱做什么,禄米还不够你吃的?”

    多铎回道:“我盘了一个园子,开春来要好好收拾一番。她不是怕热么,整修起来消夏之用。”

    多尔衮气得不轻,但也不好发作,转身就走,丢给他一句:“此事回头再说。我今儿去尼堪府里吃酒。”

    多铎扯着他问:“哎,你去找他做什么?”

    多尔衮回头笑道:“前儿他说寻了一个江宁府来的班子,其中一个颇肖陈圆圆。我没见过那陈圆圆,去瞧瞧也了了一桩心事。”

    一席话说得多铎心痒难搔,吩咐泰良去跟钱昭说,他有事要出门。兄弟二人便联袂寻欢去了。

    钱昭在房中等他吃饭,不料却等来这么个回复,自然有些恼怒,但她惯于自得其乐,过后便丢开了。

    随后几日,多铎经常夜不归宿,她因睡得早起得晚,倒也没发现不妥。直到一日,她晚上睡不着,半夜起来批改户部选卷,黎明熄灯后也无睡意,靠在临窗炕上时而翻几页书时而神游天外。而多铎此时才从外头回来,一干奴婢都是训练有素,院中并无喧哗,他就这么悄悄地回正房睡觉去了。

    钱昭心中起疑,开始暗中留意他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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