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裴定,也感到了一阵威严,眼神变得更幽深了。
郑适并不知道这威压是郑衡所发出的,他只感到十分不适,还想着是自己成为了要挟之故。他努力露出笑容,对郑衡说道:“姐姐,你要是不想入女学,那就不入。我没事的。”
少年眼中的失望浓重得几乎溢出来了,却在努力维持笑容。在入明伦堂与郑衡拒女学之间、在他自己和郑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的话语,打破了书库的沉寂,也……驱散了笼罩着周典的威压。
郑衡侧头看着郑适,眼中犹有冷意。
郑适心中有些不安。姐姐明明在看着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姐姐并没有真正看他,姐姐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忍不住懦懦唤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唤回了郑衡的神智。她眨了眨眼,目光渐渐清明。
昔日那个少年,为了给她挣得一条生路,挡在她面前替她死去;如今这个少年,同样挡在了她面前,也是为了全她的意愿。
虽则,她觉得这个少年完全没必要挡在她面前,但心中仍有股暖流润泽而过。
也罢,既然她用了郑衡的躯壳,那么就替郑衡保住这个胞弟吧。
如此,便少不得做出一点妥协了。但这点妥协,她尚可以接受。
她抬眼看着周典,肃然道:“晚辈知道大人关切的心意。其实入禹东女学乃晚辈的福分。只是,晚辈曾在张娘子面前发过誓,此生不会再唤旁人为‘老师’,不然便遭五雷轰顶而死。”
她肃然说完,再补充道:“晚辈愿入禹东女学,但晚辈有一个条件:不称禹东先生为老师,而且晚辈府中有祖母,只能一旬来学宫一次。不知大人可否应承?”
周典尚未从刚才的威压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没法给予回应。
裴定上前一步,眉头略略舒展,然后道:“大人还记得否?禹东学宫虽称六学,但其实还有一学,只是不设在学宫中罢了。既然郑姑娘不想称呼老师,又只能一旬来一次,那么可入这一学。”
虽则他的声音十分淡定,但他心中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周典。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就有这样的气势,这个郑姑娘,太不简单!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她留在禹东学宫!
不一会儿,周典便恢复了镇定,捻须答道:““这倒也是,我差点忘了。既然如此,郑姑娘便可入游学,一旬来明伦堂一次便可。”
游学,顾名思义,便是游历之学,指的是禹东学生们到处游历学习。如今,反过来用也可,既然是游学,不管是旁处来还是去旁处,都是可以的。
周典显然和裴定想的一样,无论如何都要将郑衡留在禹东学宫,至于郑衡入哪学,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会鸿渚体、有如此气势,这个姑娘身上谜团太多了,周典根本无法忽视。
对于周典的回答,郑衡并不感到意外。
她所表现出来的,已经足够影响周典下这样的决定。无他,唯解惑取利而已。
于是,她微微颔首道:“学生多谢大人的厚爱。多谢这位……学兄。”
学兄,是她当前想到的最合适的称呼了。
裴定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神情愈加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