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出来时乍然惊觉自己似乎已晾了兄弟们好久,忙轻咳了一声,寻了个话茬:“她……叫什么名字?”
“……”阿礼睇着他笑,“你的孩子,你不起名字,问谁呢?”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起名字?
阿祺滞了滞,又问:“父王怎么说?”
“父王想给她取名字来着,母妃劝他说等二哥回来。”阿祚言简意赅地解释之后一哂,“二哥别担心,父王母妃对这孩子没意见。”
阿祺松了口气。斟酌了须臾,开口时还是很犹豫:“那……那个……”
“你是想问罗氏吧?”阿礼替他开了口,继而便看向阿祚阿祐。
阿祚颔首,只说:“她在正院,没事的。”
倒是阿祐添了一句:“我前两天去问安的时候看见她了,气色不好,但这事肯定跟我母妃一点关系都没有,母妃就不是那种人。”
“阿祐!”阿祚一横他,嫌他这话说得太直白。他们的母妃不是那种人,那就是说尤侧妃是呗?
尤侧妃她确实是……可你别当着大哥二哥的面说啊!
“没事没事。”阿祺赶紧打圆场,苦笑着默了会儿,又说,“那我先去正院问个安,前阵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兄弟三个都说没事啊自家兄弟你客气什么?快去正院,晚上咱一起吃个饭。
阿祺便没再耽搁就走了,待他离开,阿礼重舒了口气:“眼瞧着比半年前稳重,没白去。”
阿祚则啧了啧嘴:“还眼瞧着瘦了呢。”
“是瘦了。”阿祐附和了一句,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我让膳房加几个菜,给二哥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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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父子重见的场景稍微有一点点尴尬。
——主要是因为阿祺心怀愧疚,而孟君淮又非要摆一张严父脸。
玉引在旁边坐着,瞅瞅大的又瞅瞅小的,眼看着孟君淮说了句“回来了?”阿祺应了声“是”之后就安静得再没动静,不得不自己琢磨出点话说。
于是她想了想说:“去看过孩子了?”
“看过了。”阿祺颔首,“辛苦兄嫂照顾孩子……”
“你知道自己让你兄嫂辛苦了就好。”孟君淮板着张脸,“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一次。你再弄出这么一个来,你们就连大的带小的一起给我滚。”
阿祺心里一紧,紧了好一会儿,才应出一声“是”。
他十分清楚,父王母妃能允许香盈把这孩子生下来,是特别不容易、也特别幸运的事儿。不容易的是他们在礼数上放了他一马,幸运的则是父王掌着锦衣卫,将香盈查了个底儿掉,得以确定这孩子的确是他的。
否则,但凡有那么一点疑点,这孩子都不能生。这种事上必是宁可错杀,也不能让王府养一个从八大胡同出来的、而且还不相干的孩子。
孟君淮啜了口茶,没好气地睇睇他,又道:“守陵之事是我提的没错,但旨意终究是宫里下来的。你明天写个折子递进去,说说进来的事。”
阿祺又应了声“是”,玉引看孟君淮还绷着张脸,就适当打了个岔:“我们没给孩子起名,你是当父亲的,你想一个吧。”
“我……”一个名字旋即在阿祺心里冒了出来,但他一睃父王的神色,就把那个名字咽了,回话说,“那我想想,想好了回给父王母妃。”
“行,也不急这一会儿。”玉引点了头,再瞧瞧孟君淮,见他好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就径自又道,“那你先去歇着吧,兄弟们都念叨着你,明婧也总说想二哥了。你歇好了同他们玩玩,功课的事先缓两天。”
阿祺应下,见父王点头,便就此施了个长揖告退。
他到底也没直接将香盈的事直接问出来,因为他实在怕再给香盈惹麻烦。
如果当初他也这样谨慎就好了。那杯暖情酒他不是扛不住,不该就那么顺水推舟地跟香盈成了事。
他们思虑得都不够周全,可受苦的只有香盈一个。
阿祺想得鼻中酸涩,踏出堂屋后,他望着渐黑的天色长长地吁了口气。
而后他正要提步离开,从天际收回的目光却蓦然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离他不远,就在院子西边的一道房门前。而且那个身影也定住了,手里还端着盆水,就那样傻在那里,遥遥地和他四目相对。
“香盈……”孟时祺怔然间,薄唇翕动而未发出声音,他刚下意识地向那边迈了一步,那个身影便似触电似的一下子回过神,即刻进了眼前的厢房,又毫无留恋般地紧阖上房门。
孟时祺滞在原地。不远处,王东旭略作思量,终是上前多了句嘴:“公子。”
孟时祺看向他,他躬了躬身:“公子您别见怪,罗姑娘从前什么样下奴不清楚,但近来……性子一直有些怪僻,打从到正院时就这样。所以……想来她也不是有意躲着您,王妃又吩咐平日多关照她些,今儿这出,您别计较。”
这位王公公是怕他因此不高兴了,去跟香盈生不痛快。
孟时祺一时只觉嫡母妃吃斋念佛,连带着正院的下人都十分心善。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性子怪僻?”他有些懵地看向王东旭,静了静神,心下慌张又无力,还是开口继续问了下去,“从到正院便性子怪僻?那是……我母妃待她不好?公公知道多少,可否同我详细说说?”
“公子您这就为难下奴了。”王东旭俨然不想惹是生非,躬着身子拱了拱手,便往后退,“公子您慢走,下奴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