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谢家的人在,皇长子一时拿不准是她家里恼怒于此不肯来,还是想来阻拦却被逸亲王府挡下了。
他在焦急中不禁越走越快,跨入殿门一停,才察觉自己的气息都有点不稳了。
“夕瑶。”他唤了一声,跪在佛前的人没有回头:“殿下果然还是会来的。”
孟时衸目光微凛,她旋即又说:“殿下应该还带了点别的东西来……比如要臣女不许出家的旨意,或者将臣女直接赐嫁的旨意。”
他眉头微挑:“你诈我?”
“不算。”夕瑶望着佛像静静地缓了一息,“殿下想听听臣女的这点儿计谋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孟时衸没有说话,克制着那种自己已然落了下风的感觉。
“殿下是不是觉得先前在京里传开故事,是为让百姓都觉得殿下该娶我,以此让殿下慢慢动摇?”她轻轻一哂,跪得笔直的脊背稍颤了那么一下,“其实并不是。臣女只是觉得有这么一桩事传开,京里就没有其他人敢娶臣女了。而臣女又知道殿下会那样猜测,觉得自己能扛得住便可,不会有什么其他动作。”
他微惊,轻吸了口气,那种落下风的感觉更强烈了。
“今天出家的事,倒不是为了诈殿下来。”夕瑶说着,从蒲团上撑身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若只是臣女一厢情愿,臣女不会逼殿下的。但现下是两厢情愿……殿下您不娶臣女,臣女便真的会出家,绝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孟时衸维持着冷静盯了她一会儿,拿起写有圣旨的卷轴就要打开。
“您若不许臣女出家,臣女也会在家修行,宁死不嫁!”
她这样说,但他展开卷轴的手依旧未停。夕瑶顿时猜得更准,当即又说:“您若逼臣女另嫁旁人……”
他的手因为被猜中打算而稍稍一滞。
她牵引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芮嬷嬷手中的托盘,笑容迷离而优雅:“您的旨意是提前准备好的,臣女的三尺白绫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臣女不敢想象与不爱的人共处一生是怎样的日子,只好寻个痛快。”
孟时衸连呼吸都被那抹刺眼的白噎住。
这姑娘……
他从她的第一步起就猜错了,而她居然猜到了他的每一步。
“你威胁我……”他想用冷漠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却根本阻不住语中的颤抖。
“殿下可以不受威胁,我不过是仗着殿下喜欢我而已。”夕瑶说着垂下了眼帘,声音有点落寞,“我从来没有算计过别人,这是第一回。”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说不出话。她抬眸偷眼瞧了瞧他,带了点委屈又说:“第一回就要算计自己喜欢的人……很难的。”
“呵。”他轻笑了一声,夕瑶原本就在强作平静的心里顿时一阵翻涌。
平静是装的!优雅也是装的!从他进来开始,她就紧张死了!
她怕他会宁可看着她出家也不肯娶她,更怕他会因此觉得她工于心计对她心生厌恶,说每一句话时脑子里都是木的,现下该说的都已差不多说完,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腿脚发软地晕过去!
孟时衸凝视着她,只觉得这个让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还有很多地方是他不了解的。
她每一次都能给他一点儿惊喜,或者是傻傻的小偏好,又或者是古灵精怪的小聪明。
他其实也是很想再多了解她一些的。
良久,夕瑶听到他长吁了口气。
“逼死你,要被天下唾骂;由着你出家,大约会得罪谢家。”他说着摇了摇头。
最终,是他主动伸出了手,将她紧张得一直在揪袖口的手攥住,无可奈何地失笑出声:“走吧,我们寻个安静的地方,商量商量什么时候让你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