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周江延便点头,道:“都听父亲的。”
周鼎兴便又道:“不过也不可不防礼亲王府一些,你去将咱们行事的痕迹都抹掉,到时候即便事情不成,也莫让礼亲王府查到我们府上来。只要不扯进去,万事不怕,即便行事败露了,也有威永伯在前头顶着。”
周江延垂首应下,又道:“那个少年郎呢,他伤了秋儿,若然不给些教训,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周家好欺!?”
周鼎兴却摆手,道:“你行事还是着眼太浅,要将眼光放远,你才能看的远,行的远。那少年不过一个小角色,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是个聪明人,在酒楼上已经将事情尽量的闹大了,如今我们不仅不能动的,相反,还要防备着有人拿他做筏子来攻歼我们周府。你想想,倘若那少年现在死了,我们周家会如何?不要被内宅妇人左右的心思,遮挡了眼睛,她们头发长见识短,你若耳根子软,她们一哭一闹便没了分寸,还如何立足朝堂?”
周江延不觉面色微微一变,道:“父亲说的对,那少年是老鼠,不能打老鼠,倒伤了玉瓶。儿这就去让人盯着那少年些,万不会让他出事的。”
周鼎兴摆了摆手,道:“去吧,秋儿那里让她母亲多多安抚便是。她性情骄矜,也该管教管教了。”
周江延恭敬应是,出去后半个时辰却又进了书房,神情微微有些不好,禀道:“父亲,刚刚接到消息,那少年竟然被燕广王看中,明日要其进礼亲王府,为其建造房子。父亲,那少年不过十五六模样,如何会有此等能耐,您说礼亲王府会不会是想对那少年下手,借机嫁祸给我周家?”
周鼎兴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他便摇头道:“不会,若是礼亲王府真想要借那少年行事,捏死那少年又不留下半点痕迹,并非难事,何必再将人弄进王府去。许是那少年当真有过人的长处吧,不必派人盯着那少年了,既他入了王府,便不会轻易出事,礼亲王府可是极护短的。”
周江延想了想,确实如此,恭敬应了。
顾卿晚并不知道这一夜因她闹的三个大秦一等一的门阀府邸都不怎么安宁,她早早便睡下了。
翌日,顾卿晚起来梳洗过后便又坐到了梳妆镜前,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装着的脂粉等物。
古代的脂粉没有现代那么丰富,颜色也单调的很,她跑了不少店铺,将所有能买到的化妆用品都买了回来,又自己捣鼓了整整一日,这才调制出可用的脂粉来,达到了掩饰容貌的效果。
只是调和的这种发黑的脂粉,抹在脸上后粉质发干,很难服帖的沾在皮肤上,暗处看还可以,在阳光下一眼就能看出化妆掩饰的痕迹来,所以顾卿晚那天灵机一动,便用了一点玉莲花蜜,兑了水掺合在里头。
这样涂抹出来果然非常自然,可加了花蜜的脂粉涂抹在脸上,原本留在脸上的那些浅淡的疤痕便没了。她男装打扮时特意在脸颊左侧留了一道伤疤,显得有男人气质一些,故此现在素面朝天时,便只有左脸上那一道浅淡的伤痕,以及昨日下巴上被抽烂的那一点伤。
且用过玉莲花蜜滋润的皮肤,非但不会因为化妆而损伤,卸掉妆容后反倒水润润的。顾卿晚本身的皮肤底子就极好,如今更是瞧不见半点瑕疵,毛孔也看不见了,细腻的简直比初生婴孩还鲜嫩。
顾卿晚忍不住对着镜子臭美了半天,这才将妆容一层层的往脸上画。她刚刚收拾好,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是桩悦娴端着托盘走了近来,见顾卿晚身上已经套了宝蓝色竹叶纹长袍,腰间束着宽宽的玄色腰带,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道:“大嫂去看过刘婶子了,她今日已好了许多,能够下床走动了,你出门莫担心我,如今有了她陪着大嫂,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到底要在外头跑多少天啊,要不先找了牙婆来,先买两个小厮带着。”
顾卿晚昨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桩悦娴说她要去礼亲王府的事,故此便只说,这几日要经常外出寻房子找商机。
闻言她忙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嫂嫂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顾卿晚出了客栈,一面往礼亲王府方向悠闲的晃着,一面欣赏古代的街景。她自从进了京城,之前因女子的身份,并不敢在外多逗留,昨日弄好了女扮男装的行头,瞧着毫无破绽了,才头一次上街。
本来想着去当铺当了首饰,有了银子,好好逛逛这古代街市的,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波折,最后也没能逛成。
如今走在街道上,眼瞧着四周全是青瓦翘檐的古代建筑,到处都飘着各种店铺的幌子招牌,眼前晃荡的人,皆是穿着长袍长裙,束着长发挽着发髻,不由恍恍惚惚的。
清晨,一条街上已经摆起了不少小摊位,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顾卿晚专门没在客栈中用早膳,走了没多远就有处做面片汤的小摊,做生意的是一对夫妻。男的穿着一身整洁的短打衫裤,袖子挽着,在后头忙活着收拾桌椅,妇人站在灶台前动作流畅的做着面片。
小摊子收拾的极为干净,棚子里五张桌子已是有四张坐满了人,一股清淡的面香在四周蔓延,顾卿晚被香味勾住,便进了食棚。
那收拾摊位的汉子顿时笑着迎道:“小公子头回来吧,保管吃一碗,就惦记上了,咱们这摊子都有三十来年了,可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别瞧看着简单粗陋,煮面的汤可是祖传的。您坐,先来碗清汤的尝尝?”
汉子说着便将空着的凳子又擦拭了一遍,顾卿晚还没动,旁边桌子上坐着的两个中年人便也一面吸溜着面片,一面笑着道:“好吃着嘞。”
“我孙老头在这儿吃了十来年的面儿了,每天不来一碗,就觉缺点啥。小哥儿试试。”
顿时便又有人附和起来,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脸上却洋溢着欢快满足。
顾卿晚觉得这古代倒比现代人情味更足一些,被感染了,便笑着道:“就来一碗清汤的。”
言罢,坐了,那汉子摔着搭巾迎了一声便去了。
顾卿晚的面很快便被端了上来,她先闻了闻味儿,并不着急吃面,嘬了一口汤,果然满口的鲜香,奶白色的汤,有菌菇的味儿,也有点鱼汤的鲜,入口清淡,后味儿却又浓郁,爽口鲜香果然极是不错。
又吃了一片面,劲道而滑爽,配汤味道更佳。顾卿晚眯着眼,一面吃面喝汤,一面听对桌几个人在闲谈。
“昨儿仙岳楼的事儿啊?自然是听说了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那还能错了?”
“这么说还真是个好男色的?”
“昨儿仙岳楼上的食客可不少,都看到他们当众搂搂抱抱了,自然是真的,后来那小公子还跟着上了马车,一起走的呢!听说有人看到那小公子跟着进王府了,还是燕广王抱着进的府。啧啧,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绝色的,竟勾的燕广王神魂颠倒,连首辅周家的脸面都不给!”
“噗——”
顾卿晚本来还听的兴致勃勃,到了最后突然冒出来燕广王三字,她才觉出不对来,待那人言罢,她顿时一口汤就喷出了半口。
如果她没弄错,这些人分明说的就是她啊,她哪里有被抱进王府,还勾的秦御神魂颠倒?
“上碗面。”她正听的满头黑线,就闻身边儿响起了一道清润的声音,接着眼角余光一抹淡蓝色的绸缎袍摆一晃,行云流水般划过粗糙略显得泥垢的长凳,坐下了。
顾卿晚眨了眨眼就见坐在她身旁凳子上的,不是旁人,正是娄闽宁。
他面色清冷,一身寻常的锦缎长袍往此一座,整个食棚都好似敞亮了不少,引得旁边几桌食客都暗自往这边打量了好几眼,这才又各自吃面闲谈了起来。
顾卿晚没想到娄闽宁会此刻出现,而且他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点了一碗面,倒像是陪着她在这里用早膳很理所当然一样。
她略有些发怔,娄闽宁却伸出手来,指间捏着一条素白绣青竹的帕子,给顾卿晚沾了沾因喷汤水而略有些狼狈的脸。
她现在一身男装,可娄闽宁却追到了这里来,还这般对待她,不用想都知道他定是关注着她呢。
那么昨日发生的事情,他定然也是知道的。想到方才那些话娄闽宁必定也都听到了,顾卿晚在娄闽宁手下的擦拭的那张脸便染上了一层薄红的窘色。
那一层薄红,即便是在脂粉的覆盖下也透了出来,映衬着她不停眨动的长长眼睫毛,躲闪羞怒的眼神,略鼓的面庞,分外生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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