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宁想听着所有的声音,满足地闭上眼,用尽力气,对着手机温柔而又坚定地回复了一条语音:好。
而后,手机从他手里松落下来
豆豆,对不起,哥哥已经很努力地在坚持了,可是,还是没能坚持到看你跳舞的那天
一时,病房里痛哭声不断,哭声中,门被撞开,嘶哑的呼喊穿透哭声,“宁想”
来的人,是萧一一,还有萧伊庭和叶清禾。
因为萧伊庭在杭州也有公司,这两个月一直在杭州,而他们又是整个萧氏家族跟宁家最近的,宁家算是对外瞒着这个消息,没有谁刻意去宣说,亲朋好友知道的,也都是辗转无意听说,是以,他们竟然最后才知。
而萧一一自上次和宁想打一架之后便把自己封闭起来,刻意回避着宁家,更加不得而知,如今却是连最后一刻也没赶上。
一向冷静的他比上次和宁想打架时更混乱,痛哭流涕,“宁想,你个混蛋,你给我起来”说好的一辈子的兄弟呢
“宁想,对不起”我们的兄弟之情从来没有变过,我只是以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好,我真的以为,一辈子的兄弟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遗像。
宁茴没有想到,那个大声答应她要看她跳舞的哥哥,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一张照片,而且还是黑白照。
照片里的他,年轻,英俊,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含着满满的温柔笑看着她。
这是哥哥的眼睛,没错,是她最熟悉的眼神。哥哥的黑瞳,深得没有底一般,总是这般看着她,她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
所以,这么温柔凝视她的哥哥,怎么会消失不见了呢
一定不会哥哥是在跟她玩小时候捉迷藏的游戏吧躲在照片里了吗哼,无论你躲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她眼神恍惚地走到灵堂前,看着照片笑,哥哥,看我怎么把你揪出来。
她双手捧起了照片,紧紧地抱在胸口,还是笑,看,哥,我把你抓住了吧你再也跑不了了笑着,两行眼泪却悄然滑下
阮流筝见她这样被吓着了,还从没见谁在灵堂上把遗像抱怀里不放的呢,想上前提醒她,被宁至谦拦住了。
宁至谦轻微摇头,“让她找个她的方式发
泄下,家里不能再多病人了。”
得知消息的温宜当场就晕倒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阮流筝眼睛肿肿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自那一刻起,宁茴就抱着遗像不放,从殡仪馆抱到了家里,然后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再也不出来,无论谁来劝解也没用,追悼会她没有参加,葬礼也没有去,只是抱着照片,守在家里。
宁遇曾来叫她,她尖锐地回嘴,哥哥好好的,你们把他放到小黑匣子里干嘛
宁遇心如刀绞,也不再去追悼会和葬礼,怕她出事,在家里守着她。他相信大哥会赞同他这么做,因为他答应大哥的,要好好照顾妹妹。
可是,宁茴总把自己锁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在所有人拿宁茴束手无策的时候,宁遇想起了一个人萧一一。
他知道,妹妹喜欢萧一一,也许,能取代哥哥劝服妹妹的人只有他了
于是宁遇打电话向萧一一求助,萧一一自然是立即就赶到了萧家,然而无论他怎么敲宁茴的房门,无论他怎么说自己是一一哥哥,请她开门,宁茴都没有给予回应。
萧一一也无可奈何了。
温柔攻势不管用,宁遇忧心如焚,最终直接砸掉了门锁,破门而入,对着宁茴咆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你不吃不喝不开心哥哥就真的会回来吗你又想玩这套把戏吗你忘你怎么答应我的不管大哥做怎样的决定你都不让大哥难过不让他担心,可你现在呢为什么还这么任性”
宁茴终于抬头看宁遇了,只是两眼始终无神。
宁遇一把抓住她胳膊,“还有,你答应过大哥,要做一个坚强独立勇敢的人,要永远快快乐乐的,大哥最喜欢的是你的笑容,你要天天笑,你还要跳舞给大哥看,你忘了吗都忘了吗”
宁茴茫然看着他,良久,嘴唇嚅动,“我没有忘”
宁遇松了口气,肯说话就好了,能应声就好了
宁茴开始乖乖吃饭,开始疯了般跳舞。
毕业晚会那天,宁茴再舞台上的表现是她这么多年跳得最棒的一次。一个欢快的舞蹈,她表情丰富而美好,笑容如春暖花开。
家人都来看她跳舞,甚至包括萧一一和王一涵。
全场为她掌声雷动,她站在舞台正中,谢幕,也敛了笑容,恢复了她的冰冷和木然。
没有等任何人,她离开舞台,离开礼堂,准备独自回家,却发现家人都在等她。
她顿了顿脚步准备上车,猛然发现哥哥的照片不见了。
她这次表演,是把哥哥的照片带在身上的,跳完换掉衣服后,照片居然不在舞蹈服里了,她立即回后台去找。
后台的人也都走完了,一片凌乱。她钻进换衣间里,在一堆演出服里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到,却听得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你也来找茴宝”这是王一涵。
“是啊,丫头今天跳得好,但我总觉得她最近绷得太紧了,我们当哥哥姐姐的也该开导开导她,多陪陪她。”这是萧一一。
王一涵叹息,“看来她已经走了,小丫头近来谁都不亲近。”
“是啊。”萧一一声音里也是深深的担忧。
“对了。”王一涵发出悉悉索索开包的声音,“这个给你,宁想要我转交的。”
“什么”萧一一接过来一看,是一幅画,他和宁茴手牵手走在他家附近的小道上,宁茴还在吃着东西。这是谁画的宁想还是宁茴可只有宁茴学画画啊“这个”他不懂何意。
王一涵苦笑,“小丫头的心事,你没看懂宁想这是托付的意思了。”
“托付”萧一一皱眉。
“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宁想喜欢的人从来不是我,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可是,茴宝这小丫头心里有你,宁想的意思,是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能陪茴宝走下去,就请你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手,好好呵护她,如果你不能,也拜托你不要伤害她。”
换衣间里,宁茴手里的照片掉落在地,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
眼泪,带着体温,滚烫如沸,奔流而下
耳边再度响起的是宁想的声音:你永远是哥哥最疼爱的豆豆,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要学着长大,要学会坚强、独立、勇敢,还要像从前那样,做个快乐的姑娘,要记得,嗯
她捂住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溢出来。
宁茴高考成绩相当不错,但是她却放弃了国内的学校,毅然选择了出国。
阮流筝并不赞成,刚刚失去儿子,女儿又要远行,她放不下,最重要的是,女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个人去国外,怎么独立生活她怕女儿这是因为哥哥去世而一时意气用事,她更希望女儿在国内读完本科,然后出国读研。
可是宁茴这倔强的性子,决定了的事业难以改变,最后宁至谦服了软,同意她出国,同时也帮她说服了阮流筝,答应妻子会安排妥当。
于是宁茴走了,简简单单的一只行李箱,只装了她当季的衣服,其它的,阮流筝和温宜为她准备的一大包都没带走,而她在整个高中阶段画的那些画,全留在那个画夹里,后来,某次温宜和保姆整理屋子,将那只画夹连同她不要了的旧书习作全部处理掉了。
送走宁茴后,阮流筝觉得整个房子都空了不少,每天一回来都会想起这俩孩子在家时的情形,心里的悲痛长久都不得缓释。她甚至不敢把这种感觉跟宁至谦说,怕勾起宁至谦的痛,让两个人都痛不勘言。
某天下班回来已是深夜,宁至谦不在房间,她诧异地四处寻,结果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幅画,纸张非常陈旧了,但画笔和色彩还算清晰。画上画着太阳、草地、小花儿,尽是孩子眼里最美丽的颜色,画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宁至谦,宁至谦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写得大,最后一个谦字被挤得没地方摆,写到胸牌外面去了。男人牵着个小男孩,男孩也穿着件小白大褂,胸牌上写着宁想。男孩另一只手则牵着个女子,也穿着白衣服,胸牌上写着阮流筝
耳边响起孩子格格的笑声和脆生生的呼喊:妈妈妈妈您是我妈妈吗
她走上前,将画捧起来贴在胸口,眼前的男人满眼通红,而她,眼泪亦一涌而上。
“妈妈,想想爱您”
“妈妈,想想会想您的”
“妈妈,抱抱成不成抱抱就不疼了”
“妈妈,想想一定会回来的”
她从没有问宁想为什么叫想想,也没有必要问,对她而言,宁想只是她的想想,她的宝贝疙瘩蛋,永远都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