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抽屉,再翻开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他拧住眉心,深深叹息。
耳边响起女子怨恨的声音:“叔叔?我没有叔叔!我爸已经死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还有个叔叔!”
“哥哥?我有哥哥!他在广州!我读初中就去了!哪里又冒出来个哥哥?”
“是!我贱!可这难道不是遗传吗?贱种还能结出好瓜来?”
“哈哈!你用银行卡来表示你在负责吗?你不觉得太晚了一些?”
“要!为什么不要?既然你觉得欠我的!那就欠呗!”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我丢人现眼也全是你们所赐!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存在就是个丢人现眼的笑话!现在就让我的存在时时提醒你们,提醒你们自己是多么丢人现眼的两个笑话!才造出我这么个笑话来!”
他紧皱了眉,把照片夹进书里,拿了手机,电话播了回去,“胡主任,你好,我是你们科室病人董欣然的亲戚。”
“我知道,宁先生。”
“是,我想知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听着胡主任的话,眼神愈加暗淡。
“不过……”胡主任在那边来了个转折。
“什么?你说。”他眼神一亮,然而,亮过之后,却更加暗淡了,“胡主任,那拜托你,努力争取一下好吗?”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谢谢。”
放下电话,他呆坐了一会儿,拿出一本书来看,看了几页,什么也没看进去。
下午,下班时间,宁至谦在车里等阮流筝,打开早上彭主任给他的邮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多年经验,一目之下就已经了解地十分清楚,关了邮件窗口,手机扔一旁,静静等她出来。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跑步过来,他脸上浮现笑意。
夕阳照在她身上,她的发梢闪着金光,还有她红润的脸庞,比阳光更温暖的眼眸,毫不掩饰的笑容,都在柳条轻扬,花开锦簇的背景里分外夺目。
“今天科室累不累?”等到她上车后,他问她的第一句话。
“还好。”她吐了口气,“每天都差不多啊!重症监护室今天还算平静,病房里各种状况不断……”
他开着车,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快速而清楚地细数9床怎样,20床怎样,25床怎样……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之后,她缓了口气,“然后还做了个急诊手术,那血出的,把我吓一跳,还好我冷静,嗯,程老师也冷静,顺利止住了。还有你在门诊看的那个病人,送来住院,我去检查的时候,呕吐,吐了我一身,我白大褂都浸透了,你看,我外套都没穿,洗了没干!你闻闻,嫌不嫌我臭?”
她笑嘻嘻地挥着手,把自己身上的味儿扇给他闻。
他只是开着车,微微地笑,这个时候,她真的只是个医生,不是女人了,一般女孩被吐了一身之后,穿着臭烘烘的衣服,还能这般谈笑自若不以为意吗?
她那又说开了,“我还好,护士今天才真的忙坏了,不是周末吗?怎么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谭雅可怜的,今天上厕所都没时间,从上午憋到下午,午饭也没吃!哎,车上有水吗?我渴死了!”
他指指后座,暗暗好笑,她上来一直在说,至少说了五分钟了,怎么不口渴?
可是,夕阳西下,街灯初上,没有一种夜色美过归家的灯火,没有一种声音胜过耳边的琐碎。
繁复人世,终起伏不再,沉浮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