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潮湿的监牢一向辨不清晨昏,无论夏君黎何时到来,迎接他的都是同样的寂静和黑暗,即使狱卒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那点光亮还是迅速地、不断地消散,仿佛移动着的幻觉。
这恩怨纷乱此起彼伏的一年,俞瑞始终陷于囹圄,临安城内外发生这一切——自不可能与他有任何关系。夏君黎很庆幸,即使是在这骤雨暴风的核心——这内城里,依然有这样一个不证自明的选择。他现在需要帮手——他的敌人已经渗入了几乎所有的空隙——而自己,即使内有两司,外有黑竹,在敌暗我明之境,依旧如同夜路孤行。
他相信刺刺可以自保——她的机敏果断一向少人能及,身手也属佼佼,即便遇上高手也未见不能脱险;与她相比,单一衡反是个真正的弱点。如果敌人连他都不肯放过,这少年功夫本不出众,江湖经验又甚少,如今受了伤,更是少不得要人在旁看着了。
俞瑞敏锐地从暗室中坐起身,听着石门声响。狱卒开了门之后便带着灯笼逃之夭夭,留在门前的只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
“是你啊,小子。”俞瑞看起来并不惊讶。除了送饭的狱卒,从来只有两个人来看过他,一个是朱雀,一个是君黎。
夏君黎走进牢室。“许久没来看前辈。”他说,“……怎么现在连灯都不给点了?”
俞瑞冷笑着:“你们师徒两个都不记得我了,谁还记得要给我加灯油?”
夏君黎沉默。牢中不知寒暑,也无从知晓外面天翻地覆,听俞瑞的口气,想必并未听闻朱雀已然故去。“怎么?”俞瑞见他沉默,不无挖苦,“我这深牢垂死之辈,这回又有用处了?”
夏君黎轻轻叹了一声:“确实是有件事,想恳请前辈帮忙。”
黑暗中的俞瑞忽然大笑起来,“好,好,总算你们还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又想到了我这老不死。”一顿,“可我凭什么要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给你自由。”夏君黎不动声色,“前辈不想出去么?”
俞瑞微微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愈发怪异的大笑。“自由”。夏君黎说出这两个字的口气,不假思索得让人以为他是在说这没人来加的“灯油”。“我当然想出去,可你——凭你能做什么?你甚至连进来一趟,都只能选晚上——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师父不让你来吧?不会你们师徒——又反目翻脸了吧?”
“猜错了。”夏君黎的面色却越发平静,甚至没有表情,“俞前辈不必多加猜测,今时已不同往日。我虽然很少来,可前辈应晓得——我一向不行空许欺骗,前辈于我始终有救命之恩,凡你所愿,我总尽力而为,上次你要我打听残音镇一役之真相,真相已给你了;今日说可以给你自由,那便真的可以。”
俞瑞狐疑起来:“你意思是你师父让你来许诺我的?是他找我帮忙?你小子是不敢骗我,但他——他一向过河拆桥,我怎知这回……”
夏君黎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他本不想这样讲,可终于还是逃不脱这个话题,“从今往后寻前辈帮忙的,都只有我了。”
俞瑞面容忽然僵硬,仿佛一时不知,该从何回答他这句话,“……你再说一遍?”他气息咻咻起来,夏君黎听到,连他的心脏都陡然剧烈跳动起来。
“我说,从今往后寻前辈帮忙的,……”
“前面那句!”俞瑞喘着气,微微发抖,“前面那句……”
夏君黎沉默了一下,方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俞瑞连声音都一时变得苍老而嘶哑,“什么时候?”
“从他没来看你的时候……”夏君黎苦笑,“我以为你至少应该觉到一些什么。他那时候隔不了几日便要来你这里一趟——这么久没来,你却也只觉得他是把你忘了。也不知——在你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瑞瞪着他,瞪了许久,方恶狠狠啐了一声:“你懂个屁!本就是他将我关在此地,他来不来又怎样!”
夏君黎回视着他。他从来不确知朱雀为何要将俞瑞关在此地。他问过,但没有得到回答。可反正,过去的无法弥补,示歉亦未免做作,解释更大可不必,不如便说眼下罢。俞瑞定不会懂,他在说出“都只有我了”那一句时,是何等心痛似绞。
“正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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