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灭国六十余年了,他是没有什么故国情怀的。只是出生再燕京,祖上又都安葬在这里。心里难免记挂。可这原配活着,还是给他生了长子的原配,在他娶了妻子又生了儿子之后,就会变的格外尴尬。
怎么安顿?
只怕是多才多智的耶律楚才也有些麻爪吧。
林雨桐笑了笑,她打算再会一会这位梁夫人,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这耶律楚材,如今在蒙古是格外受重视的,等窝阔台死后,这位一样被排挤,最后郁郁而终,死的时候也才五十五岁而已。四爷爱其才,想用。那这人才哪有那么好得的,如今一点点的布局,想来,总有一天能结出硕果的。五十五岁,争取来,至少还能效力十五到二十年,这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梁夫人是个清瘦端庄的女人。头发有些白了,梳理的一丝不苟。林雨桐去的时候没惊动人,李莫愁带着进去的。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们授课。这里面有好些姑娘家不适合习武,但能送来,就总得叫她们有一技傍身。比如这些姑娘,军装都是出自她们的手。而给这些孩子上女红课的,便是这位梁夫人。
她脸上的表情严肃,可语气却温和。林雨桐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一节课完了,梁夫人出来了,这才找了机会说话。
说话的地方没去别处,只去了梁夫人在巾帼营的住处。每个在里面任职的人都有一个袖珍小院,三间正房,带一处厨房一个杂物房,配一个杂役帮着处理杂事。
梁夫人住的地方简单的很,但收拾的整齐利索。
以前,林雨桐没用真实的身份接触过她,但这次不同,这次特意带了莫愁,莫愁一直跟在她身后。如今进了里面,林雨桐坦然的坐下了,但莫愁却站在后面,没有落座的意思。
梁夫人奉茶的手一顿,苦笑道:“民妇早有猜测,娘娘请赎民妇之罪。”
林雨桐扶起打算行礼的她:“不知者不罪。夫人请坐,坐下咱们说话。”
梁夫人在下首坐了,林雨桐就说:“我这次前来,夫人想来也多少猜到些来意了?”
“亡国之人,苟且于世。”梁夫人摇头:“娘娘的心只怕是白用了。”
林雨桐就皱眉:“梁夫人这话说的,那完颜庄的还有完颜家数百人口,怎么到了夫人这里,却只夫人感叹自己是亡国之人呢?梁夫人,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何一直一言不发,对于过往你甚至是只字不提。而今,在见到你,我觉得我大概懂了。你……还是不愿意因为你而牵连尊夫,对吗?”
梁夫人嘴角僵硬了一瞬,“娘娘若跟我易地而处,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林雨桐摇头,“便是千难万险,我也要找去的。便是不能去,我也得叫他知道,为了他我付出了什么。这么些年,夫人一个人清苦度日。心里何曾没有牵挂。想来,当年跟骨肉分离,是何等的痛彻心扉,午夜梦回,夫人真就不想想,一个稚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的陌生人,而他的父亲要忙着很多的家国大事。她的娘亲再也找不见了,后来家里又有了新的娘亲,这个娘亲很快给他生了弟弟,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躲在墙角,默默的看着家里的娘抱着弟弟的样子,他可会想,我的娘在哪里?我的娘为什么扔下我不管……她到底去哪了……”
“别说了!”梁夫人蹭一下起身,背过身去,肩膀耸动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林雨桐端起茶盏,叹了一声:“都是做娘的人,人心同此心。如今,天下皆知耶律丞相的二公子其才情不逊其父,可大公子却名声不显。我敢问夫人一句,当年的那个你生你养,在你怀里撒娇的孩子,可是笨拙之人!”
不!我的儿子聪明乖巧,怎会是笨拙之人。
梁夫人转过身来,眼泪哗啦啦的砸在地上,作为母亲,作为女人,只一瞬间就想了很多。
儿子他,跟着他的父亲,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至少,在教养上,他是比不上有亲娘在身边的孩子的。
梁夫人抬手捂脸:“我不知道娘娘想做什么……娘娘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不推辞,我唯一求的,便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他能回来……”
当然,这个当然了。
李莫愁就道:“夫人跟我见两个人吧,耶律家来人了,想要给耶律丞相带信,此二人便是上好的人选。”
梁夫人摇摇头,重新落座:“要见……也是他们来见我!”
李莫愁看她姑姑,林雨桐点头,梁夫人是原配,只要活着,那位苏氏便是二房。这两个都是庶子,来见嫡母是没错的。
那边耶律铸和耶律齐也比较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梁夫人……活着?”耶律铸笑了一下,然后摇头:“公主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不可能的事。”
龙儿摇头:“这种事岂能儿戏?当年耶律府的下人如今都是良民了,就生活在燕京附近,梁夫人他们是不会认错的。我们当时知道是梁夫人,也想送了人过去,可梁夫人一直三缄其口,不肯吐言。这件事,一直就托下来了。现在想来,梁夫人是怕给耶律丞相惹麻烦,所以宁肯把自己当个死人……可这样的一个女子,又确实是耶律丞相的原配法妻,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我们这里,终究不是个事。今儿两位来了,又是来致谢的。我本也不愿意现在就说了,还想着问问梁夫人的意思,可你们这一谢我,我怎么好冒名领功呢?”
所以,照看耶律家祖坟的一直是梁夫人。
耶律齐先高兴了:“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大娘的事,都成了大哥的心病了。”
耶律铸严厉的看了耶律齐一眼,耶律齐只得闭嘴,再不敢说话了。
龙儿看了这兄弟一眼,该说的都说了,要是知道梁夫人还活着,可耶律铸却不去,那才真有的说了。
这边端茶送客,这俩兄弟就告辞了。
出了门,耶律齐就说:“二哥……我刚才说错什么了?”
耶律铸左右看看,还在人家的府门前呢,有这么说话的吗?他呵斥道:“闭嘴,回去再说。”
一路上,耶律铸都皱眉:这可当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梁氏只要活着,自己就得去。磕头长跪都得把人给接回去的。这不是家里的母亲受不受委屈的事,若是梁氏执意留在新宋,大哥该何去何从?大哥在蒙古做大官还是做小吏,哪怕是游手好闲,都没人会多关注一眼。可一旦大哥来了新宋侍从他的亲生母亲,这意思之于耶律家,是完全不同的。
到了燕京,住在蒙古使馆里,就已经听人说了,耶律家的老宅子一直保存完整。当年耶律家的人走的时候,那宅子是个什么样子,如今那宅子依旧是个什么样子。里面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都没有动过。
为了这个事情,贵由太子还专门叫了自己,跟自己调侃说:“看来新宋的这位官家,对耶律家不薄啊!”
这话已经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了。
如今竟然得知,原来人家默默的照看了梁夫人这么些年。哪怕梁夫人不配合,人家也没有丝毫懈怠。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点消息露出来,在家在蒙古更是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什么?这是厚道!
试想一下,这也不用真有梁夫人,这边真想坏事,真想挑拨蒙古的君臣关系,哪怕无事生非制造出一个梁夫人或是耶律家的祖坟如何如何的,这都够自家喝一壶的。作为辽国皇室后裔,作为金国的亡国之臣,在蒙古如此被看中,哪里能没有政敌呢。叫人抓住这一点,其后果会如何,真不好说的。
可自家兄弟来了,主动去道谢之后,人家是‘逼不得已’才说出梁夫人的。
这叫自家怨怪这个两难的局势,都不大容易。
没到使馆,耶律铸就先交了耶律齐上马车,叮嘱他说:“回使馆之后,不要乱说话……”
耶律齐知道,这是嫌弃自己说错话可能会坏了他的事,他就说:“那我就不回使馆了,我去找我师傅去……二哥也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师傅是周伯通,去朝闻阁登记的话,我还有免费住的地方……”
说着,人就已经从马车上跃了下去。
这一下去,正好跟杨过碰了一个面对面。杨过见不到龙儿,今儿去府邸找去了,结果却得到消息说是公主正在见人,顾不上。他就在边上守着,想看看表姐见了什么人,跟到这里了,就从车上跳下来一小白脸……
见的是他吗?
真是长了一张不讨喜的脸呀!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会有加更,还是一样,会很晚。月底了,急着想在三十号把这一部分写完,可孩子的亲子运动会夹在这几天,各种的繁琐搅和,给我忙的呀。没来得及捉虫就先这么放上去吧。要不然等陪孩子训练完回去得晚上九点以后,太晚了。大家先看着,凌晨之后是加更。不用等,明天看是一样的。跟大家说一声,就这样…… 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