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幸福,洒脱地挥挥手离开,回万窟山去继续修炼。虽然心里面肯定会难受,可我银临是谁,千年花妖,哪里会那么小家子气,最多,再送他们一些我收藏的宝贝当新婚贺礼。
我问沈续的时候,他一脸愕然。我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呆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小意的?还是美艳泼辣的?又或者是……我本来想说,或者是柳妙妙那样的。可没等我说完,沈续就笑着点了点我额头,他只用了半分气力,冰凉的温度还残留着。沈续声音里透出股无奈,问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捏着衣角,半晌才涨红了脸,使劲瞪他,还不是那什么柳姑娘,你们那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喜欢你,媒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想瞒着我。你说人一个姑娘家都这么豁得出脸面了,你还装什么矜持。说到最后一句话,我心里突如其来的怒气压也压不住,语气不由变得尖酸刻薄。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活生生的一妒妇。
沈续眼神一僵,愣了好久才反问我,你,你……那天真的都听见了?我没有回话,只冷哼了一声,心里想我不止听见,还看见了呢。柳妙妙那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都快贴你脸上了,我还真是头一回看见柳妙妙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最最最让我生气的,就是沈续那呆子,竟然还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柳妙妙,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跟欲拒还迎似的,难怪柳妙妙还不死心,把媒婆都请来了。
见我脸上露出怨愤的神情,沈续嘴角竟扯开了条笑弧,肉粉的唇瓣抿出极好看的角度,眼睛里闪过一簇莫名的微光,似悲似喜,明明不定。我听见他不同以往的嗓音,有股说不出的悲伤。阿临,我的确有喜欢的姑娘,可是,我们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毕竟……
后面的话沈续并没有说完,可不管我再怎么追问,沈续都闭口不再谈,只是说自己不会娶亲。我看他态度坚定,好像我再多说一句便要跟我翻脸,只好悻悻然住了嘴。虽然我心里很清楚,沈续那样温柔的人,根本不可能对我发火,可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不成亲的吧……
(三)
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等到沈续垂暮之年,我守着他,直到在他坟墓前撒下一片银临花种。
沈续会去投胎转世,下一个他可能不再叫沈续,也可能不再记得那个叫银临的花妖。我呢,会在万窟山继续修炼,慢慢忘却他,这一切,就像是做了场梦。人生的短短几十载,对妖而言,只不过瞬息。
然而。在我和沈续相识七年九个月零三天的时候,一场瘟疫,突如其来,毁了所有……
阿临。沈续叫我第一声的时候我没有答话,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脑袋昏昏沉沉。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柳妙妙那女人又来了,明明沈续都跟她说得明明白白,不会娶亲,更不愿意娶她。可柳妙妙就是不死心,沈公子,我对你是真心的,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忍不住……瞧瞧,这话说得多露骨,我当时就狠狠咳了一声,虎视眈眈盯着柳妙妙,差点忍不住把药碾子砸在她那张本来就不怎么漂亮的脸上。还好沈续趁着我还没发火,就直接把那柳妙妙推到了门口,冷声道,柳姑娘,以后别再来了。我不喜欢你。还有,姑娘家,还是矜持一些好。
哼,沈续这呆子还算识相。我挥手掀起一团青烟,厚重的木门被紧紧关上。
柳妙妙捂着额头上被撞出来的一个红包,终于忍不住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我朝着紧闭的门比画了个咔擦的手势,也不管那柳妙妙看不看得见。哼,反正要是再敢来我就吃了你!
我没有猜到的是,柳妙妙就真的再也没有来。她感染了瘟疫。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清秀佳人就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阿临,我要出去,去行医救人。沈续走到窗边,他的脚步声透出从未有过的凝重。窗户被他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我顺着他视线望出去,外面是安平有名的古道街,本该是闹市,人群熙攘,这会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稀稀拉拉的几个摊位,地上碎屑被风刮起,有股说不出的寂寥。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天空也一片阴沉之色。安平,已经被可怕的瘟疫所笼罩了。
沈续,你疯了!我瞪大眼睛看他,甚至紧张地用上了瞬移术,一把攥住他衣襟。我满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伸手笑着弹弹我额头,对我说,逗你玩的,傻阿临。
可是,他没有。
沈续朝我笑,比以前更加的灿烂,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里陡然一凉,如同坠入冰窖。他说,阿临,你知道的,我们沈家世代行医。更何况,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续你个呆子!我打断他话,咬牙切齿道,是,你们沈家世代行医,你娘就是因为不小心医死了一个病人,被那家人怀恨在心,活活打死,扔下你一个人!还有你自己,你忘记当初朱猛是怎么对待你这个救命恩人的了吗?他狠狠踹了你一脚,甚至说你不过是个臭要饭的,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他也不想想当初他爹是怎么求着你救他的,翻脸就不认人了!你别跟我说什么人性本善,妖怪都知道报恩,可人呢?狼心狗肺不说,还恩将仇报!你这一出去,就算没有感染瘟疫,也会被他们害死,说不定还把瘟疫的源头定在你身上。我可先说好了,我才不会跟着你出去救人,我还没那么圣母,当初不知道有多少贪心的人类伤害我们妖族。我嘟囔着,眉毛紧紧皱成一团。
我哪里会知道,我随口说的一句气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沈续,后来就真的应验了。
沈续还是义无反顾出了医舍,准备去解救天下苍生。临走时,他背着药箱子,安抚性地对我说,阿临,我若是侥幸活下来便去万窟山寻你,我们再回来一起把那埋在老槐树下的几坛子梨花酒挖出来。七年多了,想来味道该是不错的。
我冷冷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暗想,什么侥幸,你一定会活下来,有我堂堂银临大人在,小小瘟疫算什么,我定会护你周全。说实话,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烂好人的模样,明明只要自己好就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去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