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寂静的年华拉的老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水绿色的衣裳被风吹的翩翩飞舞,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纠缠了他二十一年的绿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沈颜没有闭上眼睛,是以她最后看到的,是长安城将要落雨而变得灰蒙蒙并不美丽的天空。
和她幼时看到的不一样。
‘碰!’地一声,然后是各式各样的尖叫声,喊叫声,刹那的寂静过后,便是永无止境的嘈杂。
韶渊在那声音响起的时候,整个人如同绞断了丝线的傀儡,他怔怔地凝望着自己未能握住沈颜的那只手,扶着那红阑,缓缓跪地。在这一刻,他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他不敢抬头,也不敢俯身,他不敢看到那样的沈颜,血肉模糊的沈颜。
他跪在地上,怔怔看了那只手许久,等他将目光从那只手上移开,便是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单手撑上阑干,便要跟着她跳下去。然而,韶渊没能拉住沈颜,他身旁的朋友却将他拽了下来。
“韶兄!”他的剑已出鞘,上面还染着血。是三皇子内廷的一位幕僚,他看着韶渊因充斥了血丝而变成红色的眼睛,面色凝了凝,手在韶渊的臂上用力捏了捏,原本想说大局为重,可见到这样他以往从未见到的韶渊,临了口,却变成了一句:“嫂夫人已经去了。”
韶渊愤怒的眉眼,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忽而变得悲恸。他捏紧了拳头,怔怔看那人许久,整个人却变得慌乱起来。他看了已经晕阙的太子尤勉,和那一群簇拥太子色厉内茌的文官,最后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那里,相比自己突然之间变得空落落的心,比起这满室嘈杂,更为嘈杂。
画面不断交替,人物不断变幻,最后入了他眼睛的是满室的红色,与冷透的红烛光。尔后是一个男人暴怒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发现那人正拿剑指着他。他不怎么能看清那人的样貌,却只听得那男人用恨不得杀了他的语气同他说道:“没了你,她又如何还有生下去的念头?!”
没了你,她又如何还有生下去的念头?
韶渊缓缓睁开眼睛,终于从脑海中那些混沌的画面中抽离出来,他摇摇头,阖眸痴笑了几声,推开拦着他的那人,往楼梯那处走去。
那人转身看着韶渊的背影,这一次,他没再拦他。
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洒落下来。叶澜音撑着一把鹅黄色描了白梨花的油纸伞,踏过长安城中也不知堆砌了好几层的青石板,一步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下一世,你还要等他吗?”
“不等了。”
“……”
“等不起了。”
“……”如此叶澜音便不再说话,她极为清浅地叹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开口,声音极为浅淡,却也温柔。就好似这长安城中三月里来的一场连绵春雨。她最后看了一眼如同前世那张纸鸢一般跌落在地上的自己,轻阖双眸摇了摇头。
雨幕中传来一人急切却又仓惶的脚步声,叶澜音看到她水葱般的手指颤了颤,似乎忘记了自己如今是个鬼,韶渊不过是一个凡人,他根本看不见她。她始终没有抬头,她不敢,也不想再去看他。正如沈颜在最后一刻,动了动苍白的唇,却没能说给韶渊听的那句话一样,她说,韶渊,这是我唯一能够将你放下的方式。
有多么浓烈的恨,就有多么浓烈的爱。爱和恨,即便痛了,哭了,即便到头来伤痕累累体无完肤,要放下,终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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