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沉思的洛星,也转过了身,讶然的望了过来。
饶是从来不将喜怒形于外的泠清若,也不由得愣住了,但也仅一瞬便微笑开来:“前辈果然神通广大……”
圣通子似乎更得意了,可他低哑的语气里,又奇异的多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想当年泠璇那色鬼,刚坐稳皇位就想着壮大他的后宫,更令人发指的是,不管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已出嫁的女子,只要他看中了,必定会被抢入后宫之中……你娘亲被他抢进宫的时候刚怀了你,我说的没错吧?若王?”
他的语调里尽是嘲讽,泠清若却也并不生气,依然淡淡微笑,只他那笑容里,多了抹深沉的东西:“圣通子前辈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既然前辈对晚辈知之甚祥,那么,晚辈也不再兜圈子了,前辈要晚辈怎么做,才肯将千年冰禅赐予晚辈……”
“你小子想要的竟然是千年冰禅?!”圣通子的语气明显多了惊讶和不置信:“我倒是好奇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那玩意儿的?你要那东西而不是取之不尽的宝物,为什么?”
“前辈当年从阿里山偷走阿里人的镇山之宝千年冰禅之时,曾轰动了整个武林,所以晚辈猜测那东西必定还在你身上!”泠清若微微一笑,神色虽然淡然,仔细看去却依然能看出他抑制不住的激动:“晚辈之所以需要那冰禅……”
他顿了顿,大概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圣通子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可是为了解你亲生父亲身上的绵缠之毒?小子,我对你倒真是有几分好奇了,你与小昭然成亲已有一月之久,为何不从她身上讨那冰禅――你知道,她知晓我宝藏里的所有宝物……”
泠清若无奈的摇摇头,他当他没这么想过吗?他还没来得及探问出来,顾昭然没了,左小浅来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似要掐断她的生机般。她陷在黑暗的网里边,始终挣扎不出来。
像是走在沙漠里见不到天日的孤独旅行者,在遮天蔽日的滚滚黄沙中找不到出路,焦虑急躁甚至是绝望,几乎压垮了她最后一根神经。
筋疲力尽,她觉得绝望就像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的时候,倏地白光一闪,极刺目的的光线让她条件反射的眯起了眼睛。
眼前骤现的那朦胧的白色身影,她的容貌怎么那般眼熟?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疑惑的声音。
那柔弱的白色朝她轻轻一笑,便有飘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顾昭然。小浅……我可以叫你小浅吗?”
顾昭然?顾昭然!左小浅的眸子瞬间无限状放大,顾昭然不是已经死了吗?而她现在见到的,莫非是她的鬼魂?还是说,她也死了?所以才会见到已经死了的顾昭然的魂魄?
啊啊啊啊!不要啊,她还没活够,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还没有做,她……
“你并没有死去!”似乎看出了左小浅眼里的惊疑,那白色模糊的影子轻缓温柔的说道:“我们现在是在你的梦境里……”
“你是说我现在是在做梦?!”左小浅不敢置信的低语,着,会不会太扯了?真的是梦?她迟疑着伸手,鼓起勇气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随即眉开眼笑的释然:“还好是做梦,不然我还真以为自己又翘掉了……对了,你不是已经,那什么了吗?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情景会不会太诡异了些?她现在占用的这个身体的前主人,跑到她的梦里边来……呃,情况诡异得让她有些消化不了呢!
顾昭然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似乎只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她飘渺的声音听得出来尽是忧愁:“小浅,因为我们俩是同一个时刻死于非命,而那时候又恰好是时空之门千年一开之际,你的灵魂被莫名的吸了过来,依附于我的体内……”
“嘎?!”左小浅茫然的睁大了眸子:“那我……占用了你的身体,你呢?你怎么办?”
她这算不算是强取豪夺?还是不问自取?那,顾昭然现在来,是要来索回她身体的主导权么?如果是,她是不是就得乖乖的双手奉上?那她呢?她又该怎么办?
将身体还给她?可是,她下意识的摇头,若这样,她以后便再见不到那个令她心动的少年了诶……
“小浅别担心,我并不是来问你索回我身体的权利的!”洞悉了左小浅的想法,顾昭然的声音又柔柔的响了起来:“我现在在时空之门……用你们那里的话说,就是我在时空之门觅了一个好职位,我喜欢那里,多过这个地方……”
她说着,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的样子:“这边让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的娘亲,我要感谢你,你将她照顾得很好……我也不得不说,你比我勇敢,比我更适合留在这里……”
听她这样讲,左小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你也不用谢我啦……我既然接收、享用了你的身体,自然就得替你尽孝道了。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依然隔着模糊的距离,左小浅甚至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却能很清晰的听见她说的话:“那一日我心中烦闷,本想走走散散心,在假山上遇见荷妃,她本就对我不满,于是对我诸多嘲弄讽刺……我沉默,她便以为我是不屑理会她,于是拉扯之中将我从假山之上推下了湖……”
左小浅不禁感叹:“原来是这样。唉,你还不知道吧?荷妃她……因为我,疯掉了……”
“你不需要这么自责!”那把飘渺的声音如是说道,却又似乎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感觉:“那只是个意外……你不好奇我八岁时候发生的事情吗?累你受血蚁之苦,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说到这个,左小浅忍不住扬了扬眉:“我大概能粗略的将整件事情拼凑起来,但还有些方面很是不解――比如,那个老变态为什么要你记住他的宝藏?又为什么说他交给你的任务你没完成?他到底交了什么任务给你?”
顾昭然幽幽叹口气:“圣通子挟持我,强迫我记下藏宝的地点还有数以万计的奇珍异宝,其实是想,等到一个他认为对的时机之时――比如我及笄可以出嫁之时,将我身怀藏宝图的秘密散布出去,从而引发整个江湖甚至本相安无事的各国之间的纷争……”
左小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变态,不会还是个野心分子吧?引发纷争战火,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顾昭然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原本也不清楚,特别是当时我又受了惊吓,只能勉强记住他要我记的东西,后来慢慢长大,才敢将这件改变我命运的蹊跷事情搬出来琢磨……”
“你发现什么了?”没啥耐心的左小浅连忙追问道。
“我猜想他与当今皇帝一定有着很深的仇恨,他那么做的原因,也跟皇上有莫大的关系……”顾昭然歉意的笑笑:“你大约也知道我刚被圣通子送回府没多久,因为我父亲的疏忽,皇上也知道了此事,于是将我召进宫里的事情吧?”
“嗯,我听你娘亲说过这件事!”左小浅点点头:“她说你被送回来时面色苍白,里外好几层衣服都被浸湿了……你到底遇见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顾昭然似轻叹了口气,接着道:“皇上逼迫我说出宝藏的秘密,可是圣通子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过我,如我将此件事情透露给第三者知道,我的爹娘就会成为这件事情的牺牲者,我自然紧咬了这个秘密,宁死也不愿意说出来……我看得出来皇上当时很生气,曾一度还想杀了我,可是我想,那让人眼红的宝藏让他改变了主意……他派人在我手臂上刺字――我想你已经看到那个字了,有了那个字,就再没人能用偷梁换柱的方法将我换走,我想,他既想除掉我却又极想得到那宝藏……最后甚至索性将我赐婚给若王……”
左小浅听故事一般的听完她的话,心惊之余忍不住陷入沉思,难怪泠清若与那老变态都要看她的手臂,原来他们都知道那个刺字是怎么来的?看来那从未谋面的皇帝老儿也是个不能小觑的角色呢!
唉,顾昭然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左小浅呢?天,还要不要她活了?她才刚刚恋爱,他们的恋情还需要好好培养……只是如此一来,她保命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情去谈情说爱?
她瞥瞥嘴,继续发问:“你和……泠清若,你们交换过什么条件啊?”
顾昭然的声音却忽然远了,飘渺而断断续续的传来:“小浅,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搞什么啊?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左小浅急了,跳着脚叫道:“回来,我还没问完呢……别走那么快……”
“喂,醒醒――”
“什么人那么吵啦?!”竟还敢拍打她的脸?不想活啦?她不耐烦的挥舞着小手,猛地睁开眼睛,却被相距不到两寸远的那张冷脸吓到:“啊啊啊……”
洛星冷酷的眉毛微微掀了掀,不耐烦的举起两指,作势要点她穴位让她像来时一样的安静下来。
“别啊,小猩猩!”左小浅眼明手快的抓了洛星悬在半空中的两只手指,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人家不是刚刚醒过来,被你吓到了嘛……条件反射才尖叫的嘛,嘿嘿……”
她这才有空发现自己竟然背靠着大树根,而洛星就蹲在她的面前,感情她刚才就是靠在这里做的梦?
洛星依然面无表情,用力抽出被她紧紧抓住的手指,俊脸多了一抹不自然的郝色:“完全醒了?”
左小浅用保证的眼神看着他,拼命点头:“醒了醒了,完全醒了――猩猩儿啊,这是,哪里啊?”
他们此刻怎么会在林子里?她之前不是在那个老变态的奢华的山洞里吗?
“猩猩儿,山洞呢?老变态呢?我记得我之前被你踢到那个山洞里,然后遇见了老变态……”还是她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可是没道理啊,哪有那么清晰的噩梦?她还被那血池里的血蚁咬得死去活来呢!
所以,更不可能是做梦了!那么,那个老变态放她离开了?可是有什么道理让他就这样轻易的放她离开啊?
不对劲,事情太不对劲了!她忍不住蹙了秀气的眉毛,一把拉过洛星的衣领,鼻尖几乎都要抵上了他的:“猩猩儿,你不要告诉我说,你良心发现,觉得将我这样的绝世美女交给那个没人性的老变态实在是一种罪过,所以英雄救美将我抢了出来?嗯?”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明亮而锐利。温软清浅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若有若无的飘散在他的鼻尖。素来平静的心湖忽的就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觉得比较心安理得,不妨就这样想吧!”洛星声调微变,不仔细听又绝对听不出来。
所以脑袋被众多疑问弄得几乎打结的左小浅自然没有听出来:“什么啊?猩猩儿,你这分明是在敷衍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英雄救美?他就不会想也不想的将她扔进去了,白白受了那噬骨之痛。等等――为什么之前痛得要死而现在全身上下一点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洛星直起身子,避开她的目光,冷声道。
“猩猩儿啊!”左小浅夸张的哀嚎,拼命眨着眼睛,妄想眨出两滴泪花花来博取同情:“我……我在洞里被那扔进了一个可怕的血池里,然后在池子里被恐怖的蚂蚁攻击……我现在全身都痛,动一下都好痛哦……”
“少装了!”洛星头也不回的说:“你身上被血蚁咬过的地方都上了药,怎么可能还会痛?”
左小浅却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上药?是谁给我上的药?”
老变态故意折磨她,所以绝不可能叫人帮她上药!而――“猩猩儿,不会是你吧?”他有那么好心?
等等――左小浅的双眼蓦的瞪圆,她的全身几乎都被那可怕的东西咬了,要上药的话除非脱了她的衣服:“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变态,谁准你给我上药了?你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