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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执一把折扇,与相思楼的思思姑娘躺在露天阳台,一个躺着饮酒,一个弹曲子。
高思思曲子弹到一半,琴面一压,朝倚楼饮酒的白衣玉面公子走过来,笑道:“思思以前有个好姐妹叫青衣,花颜月貌、善解人意,不知西门哥哥可认识?”
西门半仰着头,对着月亮笑了笑:“思思,你以为西门哥哥在为青衣嫁人的事借酒浇愁呢。”
“不然,西门哥哥是为什么事买醉来了?”高思思坐到他身边。
“思思。”西门突然翻身坐起,狭长凤眸清亮,不见一丝醉意:“你陪西门哥哥回府上住段时间可好?”
“啊。”高思思怔愣了一下。随即抿嘴一笑,用帕子掩着嘴角,柳眉飞扬,“思思哪敢说个‘不’字,西门哥哥说是,便是。”难得西门哥哥这次亲自邀她过府,她欢喜还来不及呢,哪还有拒绝的理。
“好,我们继续弹曲饮酒,明日我让人来接你。”
这个时候,浅浅刚泡好药澡,沐浴完,正在厨房里亲自下厨炒菜,等着二师兄回来。
刚才听下人说二师兄没用晚膳就出门了,走得急匆匆的,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她想,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等二师兄回来好了,伺候他用膳,顺便让他给她弄弄筋骨。
二更天,等布好酒菜,她回了趟房里,稍稍给自己打扮了一番,云鬓峨峨,修眉联娟,娥娜翩跹,俏丽多姿。而后小窗独坐,等着心上人回来。
她与二师兄的一年之约早已期满,过完了春,迎来了夏,可是二师兄迟迟不肯提及,继续过他水不沾衣,踏雪无痕的潇洒日子。至此,她突然有了委屈与羞愤。
二师兄喜欢映雪姐姐,怜惜映雪姐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浅浅爱慕二师兄,对二师兄表白,追着二师兄不放,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她本以为映雪姐姐嫁给了大师兄,做了一国之母,二师兄就会放下,肯多看她一眼,不曾想,二师兄对她自始自终只是敷衍,只是诸多推搪。
时至今日,她突然没有勇气再去对二师兄提及这个一年之约,她没有勇气了,即便是很爱很爱二师兄,但她浅浅也是有尊严的,是个女儿家,脸皮再厚,也知晓什么叫羞耻。
纵使一年飞逝,草木皆春,二师兄却没有遇到心上人,也没有对她动心,一切无果。如果她知廉耻,就不能以此要挟二师兄接受她,不能再做纠缠之人。
“浅浅小姐,西门公子回来了。”门外的婢仆对她禀告道。
她蓦的站起,抓起枕下的一个香囊袋就往外疾走。二师兄,你我同门数载,师兄妹情深,如果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就请在今夜做个了断。我不想囚了你,也不想自己再有遐想。
走到大厅,只见白袍翩翩的西门正与妩尘坐在圆桌旁吃菜,与小家伙有说有笑,看起来极似父女。
父女。她猛的停住脚步,站在门帘子后。小妩尘是映雪的孩子,出世的时候,二师兄就一直陪在身边。倘若不是对映雪还有情,又何以对这个孩子这般疼爱呢。
“浅浅,别藏了,出来吧。”西门给小妩尘夹一口菜,俊目带笑,“二师兄与浅浅混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浅浅的手艺这般好,以后咱们的小妩尘有口福啰。
浅浅敛住心绪,拨开门帘子走出来,恢复一派娇俏,“二师兄,你若喜欢吃,浅浅可以再学。妩尘,时候不早了,你与嬷嬷歇息去罢。”
“嗯!”小妩尘从凳子上跳下来,对西门说了句‘西门叔叔,你答应要教妩尘武功的,不要食言哦’,便乖乖随嬷嬷回房了。
西门点了点头,目送小家伙离开,凤眸看向浅浅:“等师兄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浅浅闻着室内飘散的淡淡脂粉香,心头涌过一抹酸涩,走到西门身边:“二师兄,你又去花楼了?”
西门剑眉一挑,刮刮她的小鼻头,宠溺笑道:“鼻子真灵,刚才师兄嫌闷,去思思那喝了两杯。思思的琴技可以让人三日不食肉味,明儿个师兄接她来府上住几日,浅浅师妹你替我准备一下可好?”
浅浅大惊,一把挥开他的手:“二师兄,这又是一个青衣?”她将手里的香囊拽得死紧,紧紧盯着她的二师兄,羞愤出声,“你与我的一年之约还作数吗?”
西门站起身,面若桃花,眸若深潭,“浅浅,时至今日,为何你还是想不通呢?我只能是你的二师兄。”
浅浅的心一下子裂开了:“既然给不起,又为何要定下一年之约!”随即微带哽咽笑道,“二师兄,其实我早已想开了,只是不甘心你对此事的不回应。既然此事说开了,一年之约就不作数了,二师兄你不要觉得被绑缚住了,浅浅以后不会这样缠着你的……”
“浅浅。”西门的心扯动了下。
浅浅将发鬓上的珠花拔下,拨下那挽好的层层叠叠发鬓,若无其事笑道:“二师兄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重,又难看,压的我脖子酸痛,我早说过剪掉这长发……”
西门看着她,凤眸闪了闪:“二师兄给你找个夫婿吧。”
浅浅握着发钗的手打颤,身子一僵,回头笑道:“好啊,浅浅正想着比武招亲呢,这下不用兴师动众了。二师兄,你一定要找个能医会武的,这样既可以给浅浅治病,又可以保护浅浅。上次慕容大哥说,他有个弟弟……”
“他弟弟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他,也有妻有子。”西门打断她,看着她强撑笑颜的脸,心里很难受,“二师兄会给你找个疼你惜你的男人。”
“是吗?”浅浅笑得更大声,笑声比哭还硌人,说道:“浅浅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呢,每个喜欢的人都有意中人……这样吧,明日二师兄给我搭台比武招亲,这样比较快,也比较省心。而且如果他能打得赢我,说明以后能保护我……”
“前来比武的人都是冲你外貌而来,没有一个真心,二师兄有一位好友……”
“二师兄,浅浅想比武招亲!”浅浅冷道,俏脸上不再笑,冷冷盯着她的二师兄,“二师兄年满三十,浅浅也过了双十,各有各的路,浅浅想找一个跟二师兄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嫁了,从此远走高飞!”
西门懂她的意思,剑眉微皱,凤眸沉着:“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随意跟陌生人走。”
浅浅不答他,突然将门外的管事唤进来,吩咐道:“明日准备擂台,贴出招亲启示,只要能吃我三鞭,便算过关。”
“浅浅,你急什么?”西门大声道,示意管事不要照办。
“二师兄的心上人明日就要入住这里,倘若浅浅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不是。”浅浅冷笑,一把甩开西门的手,冷眸看着管事:“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办事!顺便将府里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恭请思思小姐入住。”
吩咐完,已是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出去。
西门没有追上去,双眉攒紧,俊脸沉重。
翌日,浅浅从房里走出来,一袭束细腰的男子银袍,外穿葛纱,及腰青丝剪掉大半,用发带箍成一束。右手执鞭,左手挽鞭尾,俏丽多姿。而且,她房里还准备了一个小包袱,打算比完武就走人。
只是,府邸门口除了停着两顶轿子,并没有比武擂台。
那两顶轿子正是高思思的坐轿,一顶坐人,另一顶安放她的行装。花楼的嬷嬷听说是西门公子邀请过府,不等西门的人去接,便一大早将高思思送了过来。
此刻,高思思正带着丫鬟坐在西门给她准备的厢房里。她撤去了房里很多家具,摆上她喜爱的君子兰,挂上她喜欢的紫红纱帐,养上她从花楼带过来的黄莺,俨然娇客入住。
浅浅此刻正寻那不按她吩咐办事的管事,路过这廊下,恰好与那临窗而坐的高思思打了个照面。
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浅浅一见此女子,便知是谁了,这个女人身上天生就有股花娘的娇媚气。反观她,形销骨立,纤细修长,谈不上娇艳惊人。
不过,她可不认为自己比此女子差,她虽纤细,但肉都长在了女人该长的地方,不该多的不会多,不该少的不会少,比例刚刚好。她少这个女人的,是嬷嬷自小调教的那股狐媚气,以及服侍男人的手段。多这个女人的,是待字闺中的那份纯真。
高思思也在打量她,媚眼勾了一眼,不冷不热笑道:“你是西门哥哥的师妹吧,思思经常听他说起,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说话间,故意挺起她衣襟半开,微露乳沟的性感身段。
浅浅立在廊下,面色一冷,对丫鬟道:“府上几时来的客人,怎么没有人知会我,要是怠慢了娇客,二师兄可是会责罚于我。呀,是哪个小婢将思思姑娘房间布置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花楼,快撤了,换上浅色的帐子!”
这个女人,连青衣一半都比不上!
高思思俏脸隐隐一沉,媚眼依旧含笑:“不劳烦了呢,西门哥哥喜欢这样的摆设,他常夸思思不但身子香,连闺房都是馨香满盈,让他烦忧尽消。”
“既然如此,那浅浅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找管事。”她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虚应一声,继续走她的路。既然二师兄喜欢这样的货色,那她没话好说。
前厅,西门正与慕容傲品茶谈话,说些白素素母亲暴毙之事。原来慕容傲这次是特意上门拜访,以答谢西门对白素素之母的搭救。顺便将儿子慕容宸带了来,亲自上门给西门和妩尘做赔罪。此刻,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
“家丑不可外扬。”慕容傲最后道,看着门外儿子不同于一般小孩的倔强早熟模样,眸中有着心疼,“我一定会给素素一个名分,给宸儿一个完整的家。待事情告一段落,守孝期满,定将与素素的喜帖亲自送到西门兄手上。”
西门知定是他慕容家出了什么事,不方便与外人道明,便没有问什么,说道:“到时候一定前去蹭杯喜酒喝。”
“我听大母(奶奶)说,太后娘娘准备赐封浅浅为玉叶公主。”慕容傲又道,看着西门,“太后娘娘此举并不是想为玉叶公主选驸马,而是想弥补浅浅曾经受到的伤害,特赐封为公主。大母由于经常进宫陪太后娘娘赏花品茶,便听了来,执意让我娶浅浅……”
浅浅刚刚找过管事,得知是西门不允其搭擂台,便气匆匆找来,甫进门,恰恰听到这句,忙缓住脚步。
“不瞒西门兄,我与大母父亲僵持的结果是,大母同意我娶素素,但是必须先娶浅浅为将军大夫人,再娶素素为妾。”慕容傲继续在说。
“慕容大哥。”她大步走进来,一身男儿装,一束长发,俏丽多姿站在两个男人面前,唇边绽放两个梨涡,“浅浅愿意做妾,排在素素后面过门。”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素素是谁。
西门即刻眉梢一挑:“浅浅,慕容兄还没答应娶你呢。”话语里隐隐有着酸意。
“二师兄,太后娘娘让我嫁!”她冷冷回道,走到慕容傲面前,望着这个跟大师兄一样器宇轩昂的男子,“慕容大哥,浅浅不会跟素素争的,只要一个妾室的名分。”
见慕容傲面露难色,抿唇不肯允,她踮起脚尖,贴在他耳侧说了几句话。
西门见此,凤眸一冷,一把将浅浅拉开,盯着她剪掉大半的长发,“谁让你剪掉的?!”这身男儿装俏丽是俏丽,却永远比不上她穿一袭素雅长裙的袅袅娉娉模样。而且,她做甚么靠慕容傲这么近。
浅浅甩开他的手,又走到慕容傲身边:“二师兄,慕容大哥已经答应娶我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西门看着她,只觉她在任性,又似在赌气,沉住气说道:“如果慕容兄与你两情相悦,二师兄便为你高兴。但是你这样做,只会伤害素素母子,让二师兄为你担心。”
“西门,我是真的打算娶浅浅。”慕容傲突然道,黑眸中绝对没有半丝戏谑,静静看着西门,“你即将要办喜事,浅浅也只是想寻一处托身之处……”
“咚!”他正说着,大厅门口的一个古瓶突然被一个小身影撞碎在地,小家伙将架子也推倒了,厉声道:“你果真要娶别的女人,你背叛娘亲!”
“宸儿!”慕容傲这才察觉刚才一番话让儿子听到了,看了西门与浅浅一眼,忙大步追出去。小家伙年纪虽小,却是非常心疼娘亲,不容他娘亲受半点伤害。本来为他外婆的事,小家伙对他已有嫌隙,若现在让他误会他是真的要娶浅浅,那一定会让他们父子关系雪上加霜。
西门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在椅子上坐下,悠闲喝他的雨前龙井:“浅浅,你现在还要嫁吗?”
浅浅正为慕容傲的事心生愧疚,听他这样说,扭过头来:“二师兄,浅浅当然要嫁,而且还要嫁的风光!昨夜二师兄也说了,要嫁就嫁疼我惜我的人,我相信慕容大哥是个好丈夫。”
西门立即脸色微变,僵硬的笑出声:“那好,二师兄为浅浅准备嫁妆。”而后潇洒捻开折扇,大摇大摆走出去。
三日后,皇城果然送来一道懿旨,宣浅浅入宫,赐封玉叶公主,赏封邑、土地、赐金银珠宝数箱,建公主府。而西门也在这日,带着高思思入宫,破例让一个花楼女子进入皇后的鸾凤殿外殿。
映雪正在坐月子,让宫女掺着走到外殿,隔着屏风看了高思思一眼,便走回内殿了。
这个女子是很美,可是美的过于风尘,不适合西门大哥。
“浅浅,妩尘现在怎么样?”她软软躺在凤榻上,闻着室内沁人心脾的熏香。
浅浅正在逗弄小太子,捏了捏小婴孩的小拳头,抬起头:“映雪姐姐,你希望妩尘跟着我,还是跟着二师兄?”
“怎么?”映雪轻轻笑了声,绝代风华净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一种诞下龙儿后的风韵,“浅浅不打算与西门大哥长相厮守了?其实你身为玉叶公主,没必要一定要做慕容傲的妾。”
“映雪姐姐,大婚那日,坐在喜轿中的新娘子不是我,白素素会代替我嫁进去。而我,只是找个借口与二师兄告别罢了。”
“那你打算去哪?”映雪的水眸似嗔亦惊。女儿家的心思她懂,西门大哥与浅浅的性情她也懂,一个要嫁,一个带花娘进宫,两人斗起气来了。
“去岷山。公主府空置下来罢,我会带着妩尘回岷山,将师父教我的一些剑法授予她。”浅浅脸上浮现淡淡感伤。
“那要是西门大哥也回岷山呢?”
“二师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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