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不必,你回去歇了吧。”
“好,那您悠着点啊。”
映雪提着小灯去了先前和连胤轩去过的冯丰的丹药房,她站在门口踟躇了两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这次,她不是来寻解药,而是来寻毒药。她想的是,如若北冀门主真是遭冯丰所害,那么他身上的毒也定是冯丰所使。
片刻,仔仔细细寻了下,竟只找到两瓶蛇毒。她掀开盖子闻了闻,蹙眉,不是独孤北冀身上的毒,他身上中的不是蛇毒,倒似某种无色无味的毒掺在食物里吞进肚子。
她决定去瞧瞧独孤北冀。
山夜很凉,她提着灯,穿着薄薄的浅色披风走往独孤北冀的房间,推开门,看到那烟暖石上的男子睡得安详。
他的脸已恢复了气色,不再如先前那般苍白,脸颊上长了肉,生了新发,换了一套亚麻色的深衣,大掌紧紧拽成拳。
她探了探他的气息,感觉到微弱的温热。
太好了,这个男子有呼吸了。
再捏了捏他的脉,十分满意。
脉搏平稳,恢复正常。
而后微微思忖,银牙一咬,冲破男女授受不亲的束缚,抡起了男子的袖子。只见那条粗壮的胳膊上,两粒蛇牙印清晰可见。
“你先忍忍吧。”她轻声道,伸出指去掐破那伤口,挤出几滴暗红的血,忍住胸中的扑腾闻了闻。
“孔雀胆和……为什么毒血放了会再生呢?”
“嘣!”一颗珠子滚落,清脆清脆砸在了地板上。
她被打断了,连忙去寻那珠子,只见一粒小雀蛋大小的碧玉宝珠安安静静躺在不远处,而独孤北冀紧拽的掌居然松开了。
“北冀门主?”她快速捡了那宝珠走到男子旁边,先是轻轻喊了声,见男子没反应,不得不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原来还是没有转醒迹象。”
“这是?”将手中那颗碧绿通透的碧玉宝珠搁在灯下瞧了瞧,眉心紧了紧,这是一般女儿家簪子上的宝珠,并没有特别,只是拽在这个大男人的手里感觉有些奇怪。
而且,他摊开的掌心里居然还躺有一截破碎的簪头,似是掌心将整个发簪捏碎,针梃掉出去了,只剩包裹宝珠的簪头,但都成了细碎的屑,连这宝珠也破了个缝,足见他用多大的力道来捏这发簪。
她的心中突然有种猜测,两年前独孤北冀最后接触的人会不会不是冯丰,而是一个女子?
这个簪子为那个女子所有,在匆忙中被独孤北冀一把抓下,并扯断了几根青丝。刚才她瞧见独孤北冀的手掌里确实摊着一根女子的青丝。
罢了,先想办法让这个男子转醒吧。他醒了,就什么都知晓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冒险的方法,“毒血放了会再生,那可不可以试试以血养血的办法?”
虽然没有实施过,但可以一试,她以前就是看着楚幕连这样做的。如若一个人的血液全部坏死,就只有抽掉这坏血,引入一半的鲜血,以血养血。
但是,贡献血的那个人就得血虚了,谁愿意呢。
她边寻思着,边往门外走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到下面的农舍灯火星星点点,鸡犬在门外吠着,十分温馨。
她坐在了台阶上,仰面望向远处的山林。山里真的好静,连夜风都是凉的,星子沉寂在群山的边缘,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这里的山,跟烟暮山的夜景不同,可能因为那群山下又是连绵不断没有尽头的荒原,总是让人形单影只,让人凄凉。
她又想起荒原上的那片血流成河,想起一个男人骑着骏马穿着大氅在战场上凛凛杀敌,他断臂救了她,为了她,放走宇文祁都,在蛇山担心她害怕,特意蒙了她的眼不让她看,被毒蛇追赶的时候,那只大掌将她握得紧紧的,不肯松手……
可是,他的温柔太泛滥了,占有欲又来得猛烈而霸道,让她一会儿暖一会儿凉,摸不着边际。她害怕对任何男人产生奢望,不想全心全意去等候一个男人,更不能为男人哭。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如若心里期待了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爱她的人,她会不再是自己。
夜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带来阵阵凉意,她改为将螓首搁在双膝上,用披风揽紧自己,望着特别冷清的银月。总觉得坐在外面会让她更能呼吸得过来。
也不知坐了多久,可能已久到双腿麻得站不起来,有人从后面轻轻抱起了她,带来一片温暖。
“呃!”她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她刚刚想起的那个男人正抱着她,俊颜胡渣点点,眸子深邃镇静。
她开始抗拒。
他低吟了声,男人味十足的俊脸揪成一团,却没有吼她。
她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冷道:“放我下来,以免弄伤了你的手。”却没有再挣扎。
他没有吭声,抱着她迈步起来,走向他们的房间。
等走到房里他将她放回榻上,她立即抱了被子蜷在床里,冷冷瞪着他。
他也不恼,穿着大氅的高大身子器宇轩昂站在床边,淡道:“我们明日起身回卞州,今日早点歇息。”
明日回卞州?她微微吃惊,马上想到了烟暖石上躺着的那个人,急道:“我刚想到一个救北冀门主的方法,这个办法也许能有效。”
“呵,你还真关心他!”他轻笑,在脱他身上的大氅和衣物,挤上床来,“这里有大夫在,你操什么心!”
她往里侧退一些,“那个老郎中已经老花到看不清东西了。”
“哦。”他眉头挑了一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猿臂一伸让她睡觉,“乖乖睡觉,不许再想独孤北冀的事!”
“你真的打算不管他?如若不给他放血,他体内的血会完全坏死!”她冷眼相向。
他让她躺下,搂着她,搂进他的怀里,嘶哑道:“以后不许再惹本王生气,不然,后果很严重。”却并没有怒意,又道:“身子好些了吗?”
她身子一僵,想起他白日的怒火来,双手蜷在胸前阻隔她和他的距离,冷声道:“还死不了。”
他感受到她的情绪了,臂膀紧紧搂着她不让她逃,“好,那歇息。”再将她一揽,紧紧抱在怀里,轻闭双眼。
她柔软的身子被迫贴着他,仰面望着他微侧的俊颜,知道他并未睡,道:“我一定要试着救这个人!”
他没有睁开眼睛,搂着她的右手却开始在她的右肩上轻抚,准确的找到那个被他咬过的位置,闭着眼睛轻问:“这里还痛吗?”
当然痛!她偏过头不理他。
他还在轻轻抚摩她的肩头,胸膛平稳起伏,偎烫着她,再用落满胡渣的下巴亲密贴着她的额头,“以后不许再说不要本王的话,说一次罚一次。好了,明天本王会将独孤北冀一同接往卞州疗伤,我们现在歇息。”
她静静躺在他怀里蜷缩着身子,闭上眼,没有说话。
她感觉心里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