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患难之交
拓拔野想不到糊里糊涂间便将这七尺大汉踢得不醒人事,惊喜得意,笑道:“想不到我刚伸伸懒腰,他却先比我睡着了。老头子,你还要爷爷教你几招么?科沙度未探出他的虚实,却比先前更为糊涂了。眼前事关重大,不确定这少年的身份,便不能确定青帝对段狂与蜃楼城的态度,而这又可谓全局之关键。当下干笑几声,道:“公子果然好身手。不过这几下连环腿五族之中皆有,也不能证明你便是青帝门下。如果公子不介意,老夫倒想与公子切磋几招。”拓拔野有白衣女子幕后相助,胸有成竹,虽然瞧见他碧琴光刀威力惊人,但心下丝毫不惧,正要答允,望见十四郎恨恨的盯着他,不由怒从心起,哈哈一笑道:“我素来尊老爱幼,岂能这般欺负你这么一老头儿?那个什么不三不四郎的,瞧你是个可教之才,爷爷我便点拨点拨你吧。”十四郎微微一楞,心中恼怒,偏狭暴躁的性情立时压过了先前的顾虑,暗想:“小叫花子,你当老子怕你么?”不顾科沙度的眼色暗示,冷冷道:“恭敬不如从命。野公子,我便来讨教讨教你的惊世绝学。”拓拔野嘿嘿一笑,将腰间断剑呛然拔出,登时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科沙度见多识广,瞧见这断剑大吃一惊,失声道:“无锋剑!”众人听见无不耸然动容。无锋剑乃是木族七大神器之一,竟然在这流浪儿般的少年手中!这神秘少年究竟是何人?竟然持神剑,居圣地,难道真是青帝身边的要人?此番惊异远过于先前。十四郎瞧见这无锋剑,气焰登时又馁了一半。原本将信将疑的心中,又开始相信这少年是青帝门人。倘若如此,自己纵然胜了他,只怕于青帝面子也大大的不好看。
但若败了,岂不折了朝阳谷的威名?大战在即,这可是折损士气的行径。可是话已说出,自是不能收回了,否则更是言而无信,辱及朝阳谷声名。
唯一之道,就是倾尽全力,平衡得当,与这少年斗个平手,双方皆大欢喜。倘若几招下来,瞧出他不是青帝门人,那便丝毫不能客气,将他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一念及此,十四郎恭恭敬敬地横鞭拱手道:“野公子,咱们点到为止。”拓拔野刚大踏步上前,忽然听到白衣女子微带愠恼的声音:“公子,谁让你自作主张,点名道姓和他打啦?我不是早与你说过,这柄剑不要轻易出示么?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么你就自己和他动手罢,我可帮不了你啦。”她先前传音入密,又以念力、真气遥控拓拔野施展“无边落木”,原是担心拓拔野毫无武功,将被打得惨不忍睹。孰料这小子竟然得意忘形,自不量力,要与十四郎过招。要与人过招那也罢了,偏偏又要亮出无锋剑。这流言一起,匹夫怀璧,拓拔野今后还有宁日么?她心中担忧之下,竟然一反常态,嗔恼不已。拓拔野听见她语含薄怒,登时大为焦急:“糟糕,我只顾自己威风,却将仙女姐姐的话抛到脑后,她自然要生气了,这该如何是好?”竟然丝毫没有想到,倘若白衣女子不帮他,他怎生在十四郎鞭下避过几招。来不及多想,十四郎一鞭已然抽到。十四郎这一鞭原是“幻电玄鞭”的起式“玄蛇吐信”,意在试探而不在伤人,他心中对此战颇存顾忌,这一鞭更未发出全力。岂料这一鞭斜斜劈下,拓拔野竟然闪都未闪,当肩被劈了个正着,立时“通”的一声,哎哟大叫,单膝着地。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都是“啊”的失声惊呼。十四郎更是始料未及,他这一鞭击下之时,脑中甚至都已想好后面应对的七八式,对方会如何如何反击,自己又要如何如何防守,殊不料这一下就没了后文。时间仿佛凝固了,众人愣愣的瞧着两人,一时反不知该如何是好。
拓拔野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烧疼,拍拍裤腿,咬牙站直身,笑道:“多谢。爷爷这一身衣服好久没洗了。难得你一番小心,记得帮我掸掸灰尘。”科沙度电眼如炬,微微一笑,心道:“没想到你小子这般不济。就这么一鞭便漏出了底细。想来这柄剑多半也是捡来的。只是为何能跃到半空如许之久?连环腿也有如此威力?”他虽然老奸巨滑,也一时不能猜透。科沙度暗暗给十四郎使了个眼色,十四郎再不答话,阴沉着脸,反手又是一鞭。这一鞭比先前要快了几倍。
拓拔野只觉乌光一闪,左腿已被鞭子卷住,然后自己便腾空飞起,眼前明月松枝、亭台楼阁急速乱晃,“砰”地一声,背部猛撞在地上,剧痛攻心,全身犹如散了架一般。十四郎没想到这一击竟又如此容易得手,心道:“这小子究竟是扮猪吃象,还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哼,倘若真是装蒜,我便将他打成蒜泥!”当下抢身上前,左右挥鞭,如狂风暴雨般向拓拔野劈头盖脸的打去。拓拔野瞬息间便被打出七八道鞭痕,衣衫本就褴褛,这一阵下来,更是丝丝缕缕,衣不蔽体。惟有胸膛处为夹藏书籍丹药,多裹了几层布幅,又用手臂挡着,才不致春光乍泄。所幸他服了神农丹后,纯阳真元沉于丹田,一经激发,立即从经脉护罩全身,所以虽然疼痛异常,皮开肉绽,却未有内伤。拓拔野性子顽强,一边跳脱,拿手臂、断剑抵挡,一边忍痛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乖孙子按摩得爷爷我好生舒服。”段聿铠原以为拓拔野必有不俗的武功,岂料几个回合下来,依旧只是挨打,心中大为着急,喝道:“小水妖,你欺负一个小孩作甚?来来来,再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弹身跳起,正待向十四郎冲去,却忽觉丹田一痛,经脉紊乱,真气在体内乱窜,全身酸软,登时又一跤坐倒。
原来他此刻体内真气正在经脉中游走调理,这一急起身,登时岔气,虽无大碍,却又得一时半刻方能起身。段聿铠正焦急,突然身边一道白影急掠而过,那白龙鹿怒嘶长鸣,如狂飙般向十四郎扑去。拓拔野见白衣女子始终不来救他,心中起了自怜自艾之意,倒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被打得狠些,不知她瞧见了心中会怎生想?瞧见白龙鹿冲来,笑道:“鹿兄,你别上来,瞧我怎样调教我乖孙儿。”白龙鹿顿足嘶鸣不已,极是担心。连吃了十几鞭,却始终没听见白衣女子说话,拓拔野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难过:“拓拔野呵拓拔野,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会让仙女姐姐为你担心?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个小乞丐而已。”心中疼痛不可自抑,哈哈大笑。十四郎心中越来越肯定,这小叫花子先前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心中恼怒更盛,冷笑道:“小子,你的嘴皮子倒比骨头还硬!”当下猛然增加力道,出鞭也更加刁钻诡异,刷刷刷一连三鞭,鞭鞭抽中拓拔野面颊,最后一鞭抽在他嘴唇上,登时肿起老高,鲜血长流。拓拔野只觉湿热的鲜血从额上流入眼中,满脸火辣辣疼痛得宛如皮都被揭下来了一般。他心中难过愤怒,用手擦拭鲜血。瞧见眼前黑影纵横,又是几鞭打来,当下猛地迎鞭而上,左手当空一夺,掌心热辣如被劈断,竟然将那鞭稍抓住,右手断剑奋力朝前砍去。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异无比。十四郎大惊,原以为他不过束手待毙,岂料轻敌之下,竟被他不顾生死抓住鞭子,闪电般攻来。十四郎身形一转,堪堪避过,但那神剑锋锐无比,相隔数寸,左袖仍被凌厉剑气削去一块,臂上也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长流。
十四郎又惊又怒,喝道:“小子敢尔!”猛地一脚猛踹,正中拓拔野胸口,顿时将他踢飞到丈余外。拓拔野抚住胸口咳嗽,想要大笑,却笑不出来。白龙鹿悲嘶一声,奔到拓拔野身边,一边弯下脖子,舌尖在他脸上舔来舔去,一边朝着十四郎纵声怒吼。十四郎视若不见,用手指蘸了蘸自己的鲜血,放在嘴中尝了尝,恨恨地瞪着拓拔野,一步步逼将上去。段聿铠用力迫住乱窜的真气,豆大的汗珠流了满面,森然道:“小水妖,倘若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段某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十四郎哈哈狂笑,挥手一鞭,“啪”地猛抽在拓拔野的大腿上:“段狂徒,你不过是鬼门关前的人,还敢说这话?我不仅要动他寒毛,还要将他大卸八块,瞧你又能将我怎样?”又是两鞭重重朝拓拔野脸上击落。拓拔野闭眼微笑,心中气怒苦涩,忽然呼吸一窒,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浪陡然将他朝后一拉,既而向上反转抬起,登时雄赳赳、气昂昂地翻身立起。他心中大喜: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众人大为惊奇,眼见他躺在地上,气息奄奄,怎地突然生龙活虎跳将起来?正疑惑间,只见拓拔野疾进如风,拳如雨点,脚若闪电,刹那间将十四郎打得东倒西歪,向后跌跌撞撞退了十余丈!十四郎心中惊怒、迷茫、困惑,一片混乱,突然耳边听见拓拔野气喘吁吁的笑声:“孙子不肖,吃爷爷一掌!”右颊突然烈火炙烧般疼痛,瞬时肿起老高。
又听见拓拔野笑道:“嘴巴太贱,需得封上。”嘴唇如被烙铁几中,疼痛得麻木不已。
最后听到拓拔野笑道:“心地太坏,爷爷替你修理修理。”胸膛重重被踹中一脚,登时剧痛攻心,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就此不醒人事。
明月高悬,四野沉寂,惟有风声入松,虫鸣不已。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眼前变故实在太为突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前,十四郎还趾高气扬,对着几已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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