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着,听着唐森说,他不光是听着,他还在想着他自己的故事。他不是唐森,他不会说给别人听,但是,他会一遍一遍地说给自己听。
“十年前,一夜之间,我们都觉得,这个世界变了,变得可怕,变得阴冷,变得不再是昨天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比我先知道这件事,我知道,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地漠然,他都不可能是父亲所说的早有预谋,因为如果是早有预谋,他根本就不会为了我做那么多的事。
虎毒不食子,可父亲却逼着自己的亲身儿子给他的继母殉葬,只为了能平息娘家人的怒火。其实,唐家已经做到了世家中的极致,整个京城,唐家都可以稳稳排进前三,怕是只有顾家和晏家能和唐家比肩。可即便是这样,在父亲心里,他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如一堆仓库里的纸。
只是,十岁的我还不懂他,我只知道,父亲是父亲,所以,父亲是对的。那时候,整个唐家,只有一直都沉默寡言的二哥站出来为他说话,就算是我一直都崇拜着的大哥,也不发一言。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当初父亲对他们的评价。当初父亲说,大哥沉稳,二哥直率,我懒散,只有他,满是反骨。在父亲的眼里,大哥能做稳一个又一个的位置,能为家族把握航向,二哥最有能力,他可以做成所有他想做成的事,包括让父亲放他走,我生性懒散,什么事都不想做,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开一间咖啡店,守着我的店过日子。而他,倒真的是一身反骨,父亲要他死,打断了他的腿,他却偏偏要活下来,父亲要他饿死在街头,他却偏偏像野狗一样地顽强,后来他被逼得没办法,去当兵,父亲断定,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快地死在战场上,可是没有,他一直活到了现在,虽然我想,他身上可能会和你一样,荣耀满身。
昨天半夜的时候,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从窗户翻进了我的房间,和我对视了不过几秒,他就想转身就走。
其实在俄罗斯待了两年,我也长大了很多,当初,我信了爹的话,和他一起,把他赶出了家门,甚至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也只不过是在他快要生生发烧烧死的时候,给他喂了一口水,两片药。可就为了这一口水,两片药,他暗中照顾了我整整六年。
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对弟弟的照顾,还是只是歉疚,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去问。直到昨天,我终于拦住了他,问出了口。而当时,他只是看着我,背着灯光,看不清表情。可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压抑,他在压抑着心潮澎湃,他的肩膀都在颤抖,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在乎我这个弟弟,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做的所有的事有多幼稚。
徐三哥,在看见你听见我第一句话时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有一个坎儿,过不去的坎儿……我不能帮你什么,只能告诉你,人生总是要向前看,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你再如何执着,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人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未来之中,重要的是,看见在你的身边,有些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爱你。”
唐森已经做好了套,等着黑拳的那位往里钻,而在鱼儿还没有上钩的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而最适合他们做的,也还是等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森已经离开了,而徐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一刻,他觉得脑袋里就像装了一团乱麻,他怎么理都理不清楚。唐森是洒脱的,哪怕已经迟了一些,他都能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楚明白,可他还是放不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想明白。
在战场上,他从来都是果敢的,想做就去做,就算是现在,他说打入黑拳就打入黑拳,说和唐森合作就和唐森合作,一丁点都不拖泥带水,可只有这件事,就像是唐森说的那样,这是他心里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他已经迈了二十年,却始终迈不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