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谁知那火苗又灭了。
见慧安那边已不再等待,上前对着棺木叩了三叩,周宝兴这边心已是凉了半截,如何不知这香烛和纸钱只怕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他这边正思索是谁在给他下绊子,那边国公府的二公子汪杨松已跪在棺木右旁向慧安磕头回谢。
慧安望去,但见这位声名不显的汪二公子却长了张好相貌。他额头宽大,眉骨略高,眼窝微陷,却显得黑瞳深邃将那挺直的鼻显得更加突出,薄唇紧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虽眼底发青,铺满血丝却仍犹有神采。虽是脸色极为憔悴,身着麻衣孝服却也难掩身姿之挺拔,样貌之英俊。
这个成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嫡出,许是他那哥哥太过优秀,许是这二公子确实有些纨绔,虽从无听说他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但也是行事张扬,一句不合就与人动拳头的主儿。
听说还酷爱斗鸡捧角儿,还曾为一戏子连皇弟宁王都敢叫板,常常惹得成国公大怒挥着鞭子追的他满府跑,总之这人名声是不怎么好,要不周宝兴怎会失口说成国公府只怕是要没落了。
故而慧安见这汪家二公子长的仪表不凡,气质不俗,还真是愣了一下,接着才忙走向成国公夫人丁氏。
丁氏今年已有四十来岁,不知是不是因连遭打击的缘由,瞧着竟是像五十多岁的老妪,她被两个同样身穿孝服的女子扶着,已是哭的两眼肿如核桃,镶在一张苍老的脸上瞧着真是叫人难受,慧安见她虽被扶着仍旧摇摇欲倒,忙上前也扶住她的胳膊,劝慰道。
“夫人节哀,您可万万要保重自己个儿啊,虽说府中还有二公子,但他毕竟年纪尚轻,这偌大的国公府还得夫人撑着呢,您要是伤了身子,这可叫二公子及府上众人情何以堪啊?”
那扶着成国公夫人右手的清丽女子闻言亦垂泪道:“母亲,沈姑娘说的是啊。她年纪这般小犹且知道母亲是国公府如今的依持,母亲岂能还由着伤痛不顾自己身子?您这般……可叫儿媳如何对得住夫君啊,夫君在天之灵,定怪儿媳不孝竟没能劝慰母亲。”
慧安闻言便知这个定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忙福了福身,道:“世子夫人也请节哀才是。”
谁知她话音刚落,只闻那边一声轰响,慧安望去竟见凤阳侯府置办的供桌竟突然散了架,轰然倒塌,供品香烛等物散了一地。
方才慧安行叩拜礼时鼓乐已经做停,此刻街上本就静寂,只余送葬队伍的低哭声,这一轰响登时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都愣住了。
出了这么大岔子,周宝兴直吓得面色惨白,灵机一动,当即就噗通一声跪下,大声哭喊道。
“成国公显灵了,成国公显灵了。”
他这一声喊犹如天际炸雷,登时送葬队伍哀嚎声蜂拥而起,哭声震天。
“我们国公爷,世子爷和三公子都是被东姜死士害死的!”
“大仇未报,东姜老贼人还活的好好的,国公爷,世子亡灵难安啊!”
慧安见此眯了眯眼,瞪着哭天抢地的周宝兴这才明白孙熙祥怎会对他委以重任,这人还真是颇有些急智。
谁知成国公夫人闻言却突然一声恸哭,接着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头一昂便直直向后倒去。
慧安但觉面下一热,回头正见这一幕,忙惊喊一声抱住丁氏,这才免了她摔倒在地。
“母亲!”
汪杨松惊呼一声瞬间已是奔到了跟前,从慧安怀中抢过丁氏,神情惊恐地摇晃着她。
他夺人夺的极为粗鲁,指甲划过慧安右手手背,当即就是一道血痕。慧安见他悲痛难当,也明白他是心切无心,探了探丁氏垂落在一边的手腕,摸到跳动的脉搏,这才松了一口气,劝慰道。
“二公子莫慌,夫人这当是晕厥了。快将人抬进府去,周管家你快前往太医院请了太医到咱们府上为夫人诊病。”
汪杨松闻言这才抹了把泪,颤巍巍地探手试了试丁氏的鼻息,面色渐缓,他别开头将泪痕以袖抹去,这才瞧向慧安,面色刚强地道。
“沈小姐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如今家中正办白事,万没有身着孝衣进凤阳侯府的道理,万管家去抬轿子来,我先送母亲回府。”
“二少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棺木没有停滞此处的道理啊。”管家闻言忙是劝阻。
汪杨松却眉宇一沉,道:“那就起棺打道回府。”
这下管家更惊了,噗通一声跪下,哭道:“二少爷三思,棺木既出了府哪里有再抬回去的道理?休说是回府,便是走回路都是不能的,您这不是叫国公爷和世子爷走的不安宁嘛。”
慧安只觉若不是凤阳侯府闹这一出,成国公夫人也不会晕倒,她心中本就愧疚不安,如今见此状,忙劝道:“二公子还是快将夫人抬进我府中吧,夫人方才吐了那么一大口鲜血,哪里还经受地住来回挪动?什么身着孝衣的人入了府会不吉利,带来凶光,我们府却是不信这个的,我都不忌讳,公子还执意什么,需知夫人的身子耽误不得啊。”
汪杨松犹豫一下,见慧安面色诚恳,这才砰砰的给慧安扣了两个头,抱起母亲来,道:“今日沈小姐大恩,我记下了。”
慧安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砰砰的磕了头,慧安由不得面色一赧,忙错身将人让进府中,进门时却冲方嬷嬷使了个眼色。
慧安将丁氏安置在了客房,汪杨松将母亲放在床上,认真瞧了两眼,这才对世子夫人道。
“母亲就烦劳沈姑娘和嫂嫂了。”
慧安忙福身,道:“世子且放心,太医应该马上就到了。”
“二弟快去吧,母亲我定照顾好。”
汪杨松这才点头大步而去,慧安瞧世子夫人那娇弱扶柳的身子微晃着,脚下也虚浮不定,忙将她扶住在椅中坐定,劝道。
“世子夫人放心吧,我瞧着夫人这会子面色倒是好些了,当无大碍。”
世子夫人闻言拉了慧安的手,满脸感激的道:“我痴长妹妹几岁,闺名盛韵,妹妹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盛姐姐。”慧安忙唤了一声,见她长相清丽脱俗,一双眼睛犹如水润的墨玉,虽也哭的微红,却难掩灵动风情,尖削的下巴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尤为怜人,瞧那模样只怕只有十六七岁,这般年轻便失了丈夫,慧安心中唏嘘,就又劝慰道。
“盛姐姐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我瞧着你气色极为不好,方才瞧着险些也要晕倒,这可不行啊。”
盛韵正欲作答,帘子却被打开,却是冬儿领着太医来了。
“姑娘,这是太医院的王太医。”
“太医快与夫人瞧瞧,可是有碍。”慧安忙站起身来,令王太医上前。
王太医把了脉,这才点头道:“夫人这只是悲伤过度引起的晕厥,并无大碍,至于吐血,那却是连日来淤积在心口的血块,这吐不出来才是大事呢。”
盛韵闻言由不得念了两声菩萨保佑,这才忙问道:“那母亲为何还不醒来?”
“少夫人放心,且由我为夫人扎上两针便可。”王太医说着取过童儿递上的银针在丁氏右手上扎了几下子,丁氏果然悠悠转醒。
慧安见王太医起身,忙道:“烦劳太医也为盛姐姐把把脉吧,我瞧着她面色也极为不妥。”
盛韵闻言似要推辞,但不知想到什么,却又改了主意在椅子上坐下。
王太医上前把了脉,却是微微一笑,道:“走入滚珠,是喜脉啊,已有两月余了,只是这胎有些不稳啊,且容我开些安胎药用上几幅当就无碍了,恭喜……”
他说着,许是想到这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父亲,那话就只说了一半,变成了一声叹息。
盛韵闻言一愣,倒是丁氏刚刚转醒就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悲喜交加,不由又询问了王太医两声,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哭着道。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儿有后了。”
慧安见此忙于盛韵又安抚几句,见她拉着盛韵嘱咐,慧安这才起身请了王太医到外间写方子,待吩咐夏儿去熬药,又送了王太医,待慧安回到屋中时便见丁氏和盛韵又拥在一处垂泪,慧安不觉瞧着盛韵叹息一声。
她还这般年轻,若没这腹中孩子还能再嫁,可如今……
两人听到动静这才抹了泪,慧安见丁氏冲自己伸手忙就几步上前也在床边坐下,将手递给丁氏。
“真是个好姑娘,如今国公府已经倒了一半,大家都说成国公府必再无往日风光,这爵位不定来日就要被圣上下令收回,连平日和我们国公爷交往过密的一些亲友如今都瞧低了我们府几眼,全然没以往的亲热劲。沈小姐当此之际却能如是对待,我记在心中,记在心中啊……”
慧安闻言正欲作答,却突然听外面传来喧嚣声,接着冲进来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便哭道:“夫人,不好了。二爷……二爷他……”
他许是一时情急竟不能成言,这却将丁氏一个好急,面色大变,撑起身子道:“二爷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那小厮这才道:“夫人,送葬的队伍一出凤阳巷,二爷就得知今儿竟是京畿卫押拨拓彦游街示众的日子,二爷听了这消息,当即就叫棺夫们抬着国公爷的棺木改了道,直往天牢那边去了……说是要……说是要抢了拨拓彦活刮了为国公爷、世子爷和三爷报仇。管家拉不住,这才叫小的速速回来禀明夫人,这会子二爷只怕已经快和京畿卫的接上头了。”
关于拔拓彦的处置问题朝廷很是商议了一些日子,开始诸大臣都是主张将其凌迟的,尤其那些端门事件中死了亲眷的大臣更是情绪激动纷纷上书乞求贤康帝处死拔拓彦,贤康帝亦是恨不能当即就将他活刮了,但关元鹤与几名武将却持着反对态度,最后竟以少胜多劝服了贤康帝。
贤康帝宣布令京畿卫押着拔拓彦游街一日,后幽禁承宁塔,登时就有不少百姓和大臣请命一副圣上不收回成命,便要跪死街头的模样。
这事一连闹了几日,后来还是朝廷出动了京畿卫,宣旨说端门刺客实都是海昌王所为,与拔拓彦无关,再有请命者便按聚众闹事,扰乱京畿为由入狱,这才使得此事平复下来。
如今丁氏听闻汪杨松竟要去和京畿卫抢人,这简直就是和皇帝叫板,她怎能不急?闻言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又晕厥过去,盛韵忙于她顺了半天的气,她才拍着床怒道。
“孽障!这个孽障!怎么就一刻也不叫人省心!但凡他有一点他哥哥的沉稳,国公府便不会被人如此瞧不起!”
丁氏说着,已是再次泪如雨下,盛韵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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