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巴掌】
叶卓然小心地退出了门，轻轻地将门锁带上。
背靠在门上站着，叶卓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么好像只能向前看了。
可是，前面是什么？
叶卓然张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是一堵墙，厚得让人心寒。
叶卓然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关于，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叶卓然的语句没有起伏，没有声调，冷得让人牙齿发颤。
“是的，总裁。”电话那边的声音还算冷静，“确实是‘海星公司’叫的人。”
“很好。”叶卓然点点头，“你们列出一个短期计划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惨重的代价。”
“是，总裁。”电话那边的人应道。
叶卓然直接挂了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无力起来。
让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付出代价又如何，只要小珂不醒来，一切都是徒然。
努力调解自己情绪，叶卓然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病房里，苏安儿依然安静地坐在病床边，喃喃着什么。
站在门外，叶卓然不能将苏安儿的话全部听得真切，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绝望的空气向自己这里传过来。
“嘀嘀，嘀嘀………那是药瓶里的水慢慢流进苏小珂身体的声音。
苏安儿低头死死地盯着弟弟的眼睛，身体没有一丝挪动，好像只是盯着，很快就能看见弟弟忽然睁开眼睛，呵呵地笑着，然后一把将自己抱住，调皮地吐一下舌头，笑道：“姐姐真笨，我骗你玩的，只是吓你玩的，姐姐都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安儿都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疼了，躺着的那个人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安静地好像要永远这样睡下去。
没有尽头。
“小珂”，苏安儿终于忍不住，呆呆地看着弟弟，轻轻地动着嘴唇，“我现在依然觉得这不是真的……不久前你还给我拿杯子，倒开水，还嘲笑我这么大的人不会照顾自己……你手摸着我额头的温度，我还记得……小珂，你怎么忽然就睡着了呢。”
站在门口的叶卓然颤了颤。
“小珂，醒来，别睡了……小珂明明很勤劳的，不会这样一直这样想猪一样地睡着，不起来，别逗姐姐玩了，姐姐胆子小，会害怕……”苏安儿顿了顿，抽了抽鼻手，继续喃喃着，“好，小珂，姐姐答应你，等你醒了……姐姐再也不会强迫你吃不喜欢的蔬菜，姐姐会每天给你做蛋炒饭，你说什么姐姐都答应你，不会随便摸你的头，不会说你还是个小屁孩……”
苏安儿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只是想着唠叨着，啰嗦着，弟弟会不会嫌自己烦，然后猛得坐起来，笑嘻嘻地对自己说：“姐姐，你真越来越烦了，像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害得我都睡不着了。”
眼睛明亮地好像闪烁的琉璃灯。
“安心……”站在门外的叶卓然伸了伸手，还是没有再进去。
“先生，先生。”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轻拍了叶卓然一下背。
叶卓然转头。
“先生，请你让一下。”护工开口微笑道，“我需要进去。”
叶卓然冷了冷脸，皱了皱眉：“你是？”
“我是吴眉，医院安排来照顾病人的。”护工大约四十多岁，看起来很老道，却也颇为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进去。”叶卓然顿了顿，犹豫着继续说，“小心一点，仔细一点。”
吴眉点点头，走进病房，朝苏安儿喊了一声：“你好。”
苏安儿感觉人进来，连忙擦了擦发红的眼角，转头。
“你好，我是吴眉，是这医院的一级护工。”
苏安儿点点头，眼睛还有些发红：“你好。”
吴眉淡淡一笑一笑，说道：“你别担心，我对照顾这类失去意识的‘植物人’很有经验……而且你们好像在医疗经费上没有问题……”
后面的话，苏安儿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植物人”这三个字，直接冲进了她的脑手。
苏安儿感觉身体被强大的电流击中了一样，颤得厉害。
明明听医生说过，小珂好像是会昏迷不醒的，但是当一个人正经地用“植物人”这样一个冰冷的称呼叫着弟弟的时候，苏安儿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小环……居然已经是植物人了？
吴眉叹了一口气，小心地调节了一下苏小珂头顶上的医疗仪器，对身后愣愣地站着的苏安儿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难以接受，但是我想早一些让你知道，我曾经有一个病人，他在床上躺了整整八年，他的家人并不算富裕，依然借钱像你弟弟一样，用药物维特着病人的生命……但是第九年，病人依然死去了。”
苏安儿呆呆地看着吴眉，眼睛里满是恐惧。
吴眉叹了一口气，表情却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一样冷静。
“你叫安儿是？安儿，现在可能下定决心要努力了，”吴眉犹豫着还是决定开口，“很努力，很努力，但是，你依然要准备所有的努力都化为虚有……很多家属都在坚持了三五年之后，给病人选择了‘安乐死’。”
“不！”苏安儿用力地吼出来，“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吴眉不太信任地看着眼前看起来挺柔弱的苏安儿一眼，说道：“现在才刚开始，照顾他会是一件漫长而烦躁的事情……甚至他随时随地，没有预兆地离开。”
现实，多么残忍啊。
苏安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只是跟在吴眉的身后，学着要怎么照顾弟弟。
“以后要给他鼻饲进食，要给他擦身子，还要给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按摩，以免他肌肉萎缩……”吴眉的语气很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
苏安儿一边点着头，仔细地听着吴眉的话，心里却依然忍不住发疼。
小珂，他以后真的只能这样躺着，什么都要依靠别人。
小珂，其实一直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让别人为他担心，而且还总是人小鬼大地担心着她这个姐姐。
叫她别哭，希望她幸福。
如果可以，小珂一定很不愿意自己这样没用地躺着。
他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
苏安儿吸了吸鼻子，用尽力气扬起嘴角，小珂他说喜欢看自己笑，自己一定要用力笑着，等小珂醒过来，看着自己微笑着，才会开心。
“喂，喂……”吴眉看着苏安儿呆滞地傻笑样子，有些不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你也累了，这里有我，你先回去。”
苏安儿摇摇头：“不，你把什么都教给我……我弟弟，我会照顾一辈子的。”
吴眉点点头，没有勉强苏安儿。
苏安儿努力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吴眉的动作。
一直站在门口的叶卓然痛苦而无奈地离开了。
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苏安儿的眼睛里只有苏小珂，自己被她挢压在心脏的一个狭小的角落里，甚至准备快速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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