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
“今日呢?”
“我明白一切皆乃天命注定,在看透太后后,我终于知道先帝为何不选择我的缘故。他是明智的,若非如此,恐怕天下早就姓沈了罢。所以至始至终,背负罪孽更多的那一方,是我,是我们,不是你们。想通透后,便也觉得明日无欲所求了。”
“但你还是与他们有所别。你很善良。过去没人告诉你这些,所以你不知。”
“你真觉得我与他们不同吗?”
“你本就不同,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因太后陷入无边苦海,你的善良会令我想把你留下来,就在西宫安稳一生也未尝不好。”
“萧梦如,你对我太好了,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若有朝一日陷入苦海的是我,你会待我如此吗?”
“我会。”
“所以我也会。”
沈庄昭就似被她说服,轻轻咬唇,后不再多问。
因为她怕,再问下去,自己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很慌。她再无心看路。
——
白昼分离。黑夜。
微烛阑珊,有一披着大氅的人影立在某翘檐的户牖下。远处落得几座辉煌通碧的大宫,就在那之间,夹着一座格格不入的宫殿。它很黑,未得多少光,看上去的亮,实则都是偷了它宫的光。人想必一定很少,踏进去就觉得冷的模样。
“娘娘,莫忧神过多了。”从身后悄步走来一个宫女纤影,赶过去为她多添一层衣的同时,还心酸责备道:“前夜正因娘娘在此处留得太久,才染上了风寒,今夜又停在这里,不知娘娘还想不想要身子好了,若是被夫人望见,不知该有多伤心。”
“阿玉,不必担心本宫。”
“娘娘,虽然事到如今看得出她不是恶人,可奴婢还是有一言相劝,世间并非没有与仇家结友之事,只是它太稀少了,而且,大多也落不得好下场。”
“我心中自有分寸。”
“今日她找娘娘出来,纵然被娘娘制止,可娘娘心底也猜得不下七八了罢?连奴婢都知定是与太后对天子有何打算有关,娘娘怎会不知?太后如今唯一的法子,只有趁着民怨起时杀掉天子才可免被天子收权削势,天子一旦驾崩,她便可以另立傀儡,实实在在称霸天下,若真发生了改帝之事,那时娘娘与她又该如何安然相处?”
“你亦皆道出来了。”皇后不冷不淡道,“太后掌权,新帝便只能为无能之辈,所以事到如今,我们萧家必须倾力投奔且唯一可以投奔的人——只有长公主。”
“啊,府中今日黄昏时来信,老爷与长公主的亲信已见过了,谈得甚来。”
“在此事上我们不必担忧阿父的做法,他会谈拢她的人。”
“是。”
“其实今依沈庄昭所言,太后不是对天子动了杀心吗?那便随她做罢。只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得让长公主知道罢了。”皇后的瞳底映出头顶长夜无尽的黑深,“我的夫君,短短半年,你变得令我惊叹。或许你另有隐瞒,的确是个善人,只可惜身为帝王,无人会因此而不害你,来生莫投帝王家吧。”
“这便好,奴婢还担忧娘娘,原娘娘心里对所有事皆了如明镜,奴婢安心了。”
皇后冷冷挥袖,红袖中露出手执一物,大长秋未瞧清,就听她道:“阿玉,你信命吗?”
“天住神祇,怎会不信。”
“神才不会去顾及凡民,人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皇后面色沉下去,似有隐怒。
大长秋不知何处惹了她,只得讪讪缩头。
“下去。”
她突然命道。
“奴婢为娘娘备洗漱的热水去。”自幼于府中陪皇后长大的大长秋平静道完,然后走出屋子,为她合上屏门。
一个人的空屋子里,借着月光,皇后抬起一直藏于袖中的签子,眼神沉沉,神色复杂,她的指尖在木签上来回抚着,从“大”字开始,一直往下,直到摸出“凶”这个字——那是她换过来的签子。
突然传来一声微响,木签断成两截掉落在地,木屑残留掌心,皇后翻过去不看。她只冷眼看着地上的木签,沈庄昭的木签。
“好命都是自己头破血流撞出来的,你若没有,我给你。”她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