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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番外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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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眼前,她的邀约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可――应允之后,二人的羁绊是否会加深,与沈府出身的宫妃交好后,皇弟那边她又该如何交代?这非可以抉择的问题,她不是简单的皇上后妃,而是太后的棋子,沈府的筹码,不能让她诞下有皇族血脉的子嗣,更不能与她成为友人。

    更重要的是,卫央已深刻察觉出,与那人再这般相近下去,是非常危险的。

    似有不可言说的东西,无比确信地警告了自己,这个人,可能与其他人不一样。

    从来没有哪个人,和她相处的感觉会是这般。

    不行吗……

    沈淑昭稍微失望。长公主的确是难以接近啊,自己这么努力,都不能令她接纳。

    “没关系,只有今夜。”

    在长久的失望后,她说出了这句话。

    “今夜一过,所有与之照旧,妾不会打扰长公主,长公主亦无需当面与妾示好。唯独今夜,妾想与长公主共饮酒,直至度过正月十五这个日子。”

    没有负担,没有厚颜求着深交。

    这番诚恳的话最终还是打动了卫央。她向着她缓缓走来,“好。”

    就这样,那二壶酒,将今日冬夜彼此都舍不得分别的欲望又延续了下去。

    在那以后,雪松密林,天灯漫天。高峰上,宫廷末远长亭。一石桌,两壶酒,红梅数棵。对饮无伤,绵绵话谈,真是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她们不知此时几刻,更不愿去顾它。壶未见底,不容得回去。那天没有下雪,明月当头,朗朗乾坤,太适合消愁浊醉。两人谈了诸多各自的事情,千家幸,万家忧,谁的不幸是相似?无解,无答,莫不如找个痛快人,长抒一番,然后一醉不醒,两相忘却。

    酒意渐浓,心绪渐远,沈淑昭这下算是明白何为劲,那卖酒的小宦官没说错,此酒比起寻常的桃花酿而言,算是大发力的。她虽未东倒西歪,但是已经起不来了,撑在圆桌上,动作迟钝得宛如枯槁老妇。

    从府里,聊至宫内。借着醉,她把从未告诉过别人的酸楚全部说净。卫央就是她最好的听众,十分的冷静,沉默。她说着生母过的苦日子,若非为了她,其实早就撑不下去。入宫前,她就知道自己是颗废棋,没想到会这般废。皇上始终不愿碰她,失去帝心的后妃还有甚意思?索性自己还懂心计,留在太后身边做谋士。至于那有宠与有权,其实根本说不上孰好孰坏,全看个人想追寻何物。

    说起来,又有何人……不渴望能有白首偕老的爱情呢?

    她心酸把酒,这些都是旁人知道的,只是更深的内心,她不敢告诉宫里的任何人,只有远离后宫争端的长公主可以。

    半壶下去,脸色通红,而卫央却没有任何变化,苍白优雅,似雪一样。

    酒量对比这下分外明显。

    “你是长公主,生于深宫,虽看厌倦了妻妾相斗,可身份总是坐得稳的。庶出的生活在京城家中,尤其是名门世家内,可比一般百姓要凄惨多了。大夫人不会允你出人头地,心向好,憾于出身,只能无济于事。”她谈起童年,之后,提起自己死去的大哥,被大夫人害死的那个,如今模糊记忆里,只认得他的笼统故事了。

    死在秋天,还好,有颓叶相伴,最后她是以这样的话总结的。

    卫央叹息了一声,然后饮酒。

    “现在几时了?”

    “不知,山下宫市烛灯已熄,想必已经过了三五之夜。”

    “竟都过去了――这酒,却还没,还没喝完。”她举起桃花酿,“得趁快喝了,否则你就走了。”

    “我不会走。”

    “你向来独来独往,不愿与我作伴,我不信。”

    “你醉了。”

    “没有,我能看得清你。”

    沈淑昭拍了拍石桌,很不开心。

    虽然就是模糊了点就是,这么近,根本不知卫央是怎样的神情。

    “喝完之后我送你回宫。快喝吧。”

    “你这人怎那么多话?还全是我不想听的。”一阵嫌弃。

    感受到酒醉之人的无话遮拦,卫央沉默,但她认了,毕竟眼前此人恐怕连自己姓氏都不知道是什么。

    这酒比起往日的桃花酿确实上劲了许多。

    鼻尖感到有东西落下,弥漫冰凉。沈淑昭抬头,看见天降纷雪。地上,树间,再度加裹霜衣,银色大地,徒生美矣。

    朦胧之中想起一句诗,她念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随后感觉额头有温热的掌心在试探。

    “醉成这样还会吟诗,太难得了。”卫央探着她的体温,担心她遇雪冻凉,又不知表达,继续在亭子执拗饮酒,虽是冷不丁的语气,举止里却尽显关切。

    沈淑昭看向她。

    伸手,五指朝着她的脸正面过来。

    但不是打人。

    而是很轻柔、缓慢地向她的双眸方向过去。

    卫央不由得往后退,但是她越躲,沈淑昭就越向这边过来。

    最后,卫央被莫名其妙逼至向后仰去,而沈淑昭摸不到人,更是大胆地压过去,双手衬在卫央腰部两侧,抬腿轻轻压在她的腿上,往前执念般的伸手去。

    无意间的相退后,卫央就这样被沈淑昭困在身下。

    如此相近,近到吐息贴面,胸腹距离也近在咫尺,她不退沈淑昭可就真上前了,可是她未想过,若是一直退下去,沈淑昭反而就会全然压在上面了。于是退步至一半,她没有再让,而是微微面红,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淑昭端详着她,自顾自地抬起手来,伸向了――

    卫央的眼眸。

    “下雪的时候。”她说,“有雪落在你的睫毛上了。”

    压着卫央在下,醉酒的沈淑昭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从旁人眼里看来有多令人误会。

    “好美。”

    她羡慕地说出了心声,不带任何私情。

    “你的眼睛,好美。”

    然后,沈淑昭在懵懵懂懂中感受到身下之人的身子变僵,因为大腿压住的部分察觉到了。

    其实她的内心是想,若是能长成你这样就好了。

    纯粹带着一份并不明了的心情在称赞对方。

    看见卫央冷如雪的面颊终于逐渐泛红,沈淑昭想,看来自己的赞美得到了回应,对方应该很开心。

    自己也感到开心。

    长公主太美了,从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存在世间。

    媚眼酥骨,雍容高贵,青丝卫鬓,薄唇苍雪。

    能有幸窥见这样的皮骨,也算足够了。

    人各有优,艳羡此等容颜,若是拥有,自己在后宫也不会沦落至此,然却并不嫉妒。

    “真想变成雪。”

    她低声喃道。

    “若是变成雪,就可以落在你的睫毛上了。”

    终这一句话,拉长了后面很久的沉寂。

    醉意惺忪之间,沈淑昭并不懂这种安静,其实很微妙,就像有情人亲吻之前的沉默,情愫暗涌,无需言语。

    “起……来。”

    “嗯?”

    “再不起来,会很危险。”

    “哦。”

    酒熏上头的她并未多想,姗姗坐回了原位,看着卫央借着亭子阑干起身。

    怎么,感觉长公主看起来比之前没有那么放松了?

    沈淑昭为自己又倒一杯,如果她有长公主的半分才貌,何愁拿不下年轻的帝王君心。

    想来太后今日还叫她攻下皇上,真是万分可笑。

    连皇后这等大美人都独自消愁,还轮得至自己?

    “太后今夜送我流萤裳,没成想,他一点也没留意到。”沈淑昭自嘲道,“太后教我诸多男女□□上的东西,然在他面前,毫无用处。太后说,今夜若能在烟花时分同他相拥,气氛深处,自会动情。可笑的是,刚出宫门没多久,他就与我散了。现在该是快近烟花了吧?”

    “既如此,时日不早,你该回宫了。”这声在沈淑昭听来,不知是否是错觉,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不回,你从半炷香前一直唤我回去,莫非在你心里,和我独处时不够开心?”

    “你这样和我说话可不好。”

    “有甚不好。”她不满靠过来,微阖着眼,看似要睡过去,“你可以嫌弃我,我就不可以嫌弃你吗。”

    “你不知我是怎样的人,就想靠近?”

    “长公主是怎样的人妾身还不清楚吗,半年以来每日都见着你,现在说我不了解你,太绝情了。”

    “连称谓都换来换去,你醉得糊涂,起来,我送你回宫。”

    “正因为想知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才要靠近。”

    模糊间,沈淑昭竟扯出一句思绪清晰的话。

    “你想知吗?”

    她对着看不清脸的卫央疯狂点头。

    不行了,根本看不见周围――

    “那你看好了,我是怎样的人。”

    就在她正烦忧回宫之事时,卫央向她贴近,腰际被人一手搂过,她感到身子与卫央紧紧相偎,很快而来的,是脸面一热,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唇上,柔软的,薄薄的,想咬一口。伴随着均匀呼吸,热气都返在了脸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雪不停的下,落在发梢,落在肌上,她感到发肤任寸都很冰凉,唯独除了唇上是灼热的,犹如红梅掏心,烧得发烫。

    许是那彼此呼出的吐息,令雪偏偏在这个地方,就半空融化掉了。

    所有地方都是冷的,仅这里没有。

    落雪自天捎来寒意救世,风将脸吹得很冷,也仍旧没把耳根子的红降下去。

    两唇相贴,融化呼吸,说实话,这是沈淑昭此生从未想过的事。

    就这短暂的一秒,她想起了女子之间存在的一种可能,想起之前自己被卫央牵手的时候,那心如漏拍的心跳,都明白的提醒着她,这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很快――

    她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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