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下一畦人家,风林里不知多少,只那低矮院墙,三五分人气,方略略辨知。
往路边来看,倒有个石碑,上头字迹模糊,有三个字,道是石碣村。
赵楚悠然神往,停住车马,往风林里走三五十步去看,果然是个好去处。
非是桃花红,也非杨柳青,岸堤上,夜风索索,不知半分春来。只在那小路里,千百年落红,独留暗香,悄然铺洒。都说清极便冷,冷极便冽,那水心里,不见渔舟风帆,薄薄冰棱,随波浮沉。岸堤之外,冷月残照,如离人泪,如挥弦秋,浅浅庭院,不见大户人家,只那渔网破损,桨橹斜倚,偶尔鸡鸣犬吠,倘若文人见了,不怕有“塞上离人”抑或“月夜人家”又或“残香惊鸿”,赵楚却无这等心思。
回头去,驾起车马,往那村里一投,专走小道,踏开雪层,绕着水岸走不有半晌,月当正空,锦儿不住掀帘远望,忽然叫道:“啊也,前头那一处,怎地竟有个酒家?看他也不下了酒旗,只怕早无人耶!”
赵楚四顾,果然前头有个飘展酒旗,乃是一处村店,窗内烛火飘摇,不见人影。再看时,这里早远远离开官道,只踏出的小径,淹没在枯草丛里。
那村店,前头有半截渡桥,探入水泊之中,店前也不立院墙,车轮破损,渔叉断折,都在门口。倒是那店门前头,挂了一张雀画弓,下头有兽皮掩衬。
赵楚心道:“怕便是旱地忽律朱贵的,本不知所在,原是水泊东南。”
于是停住了车马,往那店门上去问,里头有人答应,道:“哪里的客人?”
赵楚笑道:“敢是贪路的客人,因此错过了行头,有女眷,便问个落脚,倘若有空闲,歇息半夜最好。”
里头答应,教他略略等候,不片刻,咿呀门响,里头探出半截身子来,是个年轻汉子,满面亲切,出门来细细看片刻,将四人迎将进门。
赵楚往等下去看,那窗下,立着一条汉子,面容清峻,稍显狭长,留了三缕子须,顶着方巾小帽,短衣麻鞋,行如农家村店的主人。
那人吩咐跑堂的急忙洗手煮汤,一边来打问,道:“客人何来?”
赵楚再看,这店里,果然只三五个人,这人为大,心想当是旱地忽律朱贵,佯作不知,拦住林娘子话头,道:“自大名府来,要在郓州落脚。”
那人笑道:“客人是不知了,宣和元年,这郓州,便改作个东平府,东西一百八十七,南北二百六十四,分画了该管,如今郓城县便在足下,倘若要落脚,敢问细当?”
赵楚只是不说,那人无法,只好再三问他:“客人可要甚么下饭的?”
赵楚将他看半晌,将这店里的几个,心里发毛,急忙要绰了家伙事来应变,但听赵楚敲了桌子,道:“热的汤,好的饭菜,只管送来。俺么,但凡有肉,且五斤。”
那人一一应下,又问:“可要酒么?村醪白酒,县城里各处好酒,只管有钱,便都有。”
赵楚拿眼看了他,佯作挑衅模样,问他:“身无分文,这酒饭,可能答应?”
这席话,那人尚未发作,将后头几个跑堂的,绰起棍棒刀枪,一齐围住,骂道:“哪里来的贼汉,大半夜叨扰,竟是个吃白食的!”
赵楚歪了眼,冷笑道:“便是来做大的,好酒好肉,只管答应,你待怎地?莫不是将俺,乱刀切了剁成个馒头馅?”
那人急忙将那小的喝退,一边笑道:“哪里话?眼见年关,又是千百里的路,既来了此,便是客人,些许酒肉,小店也能供奉。”
赵楚这厢,方大笑而起,道:“肉要好牛羊肉,酒么,只要清白的,添甚么作料,俺却瞧的出来。都说梁山泊下有个朱贵酒店,过往客人,无论肥瘦,一把蒙汗药麻翻了,很是了得,莫非便是他?”
那人不动声色,拱手讪讪而道:“眼见官道边上,哪里敢行那龌龊?客人竟也知这里有一群强人?正是那朱贵,便在水泊东南,客人往来,须谨慎是好,却冤枉小人了。”
赵楚方歇了,将朴刀依住桌椅,大马金刀坐着,高声道:“原来如此。便好,快将好酒好肉来,吃个八分饱,明日正好上梁山去厮杀!”
那人吃了一惊,示意几个小的不可莽动,一边道:“牛肉没有,却只有羊肉,客人要多少?酒要甚么?要多少?”
林娘子几个不爱荤膻,只好叫了汤饼,赵楚道:“羊肉也不嫌,独要羊脸子的,精细切五斤,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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