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躺在床上,心头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从圣女的遗书上看,姜一闲身上的怪病,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会准时到来。他曾经以为她受人陷害,才被下了深刻入骨的毒,没想到,这下毒之人,是她的母亲,并且,是为了她继续在世间活下去而下毒。到底该说圣女母爱伟大呢,还是说她酿成罪过呢?
既然孩子先天不足月,生下来就有要死亡的可能,为何不直接放弃掉这个孩子,一来,可以再怀一个,如果是健康足月的孩子,就幸运多了。二来,她这一毒下在姜一闲身上,要给她未来的人生带来多少痛苦。每个月,人生中要走过多少个月圆之夜,她就会痛苦多少次。
如果没有姜一闲,他也不会遇到她,不会倾心于她。
她是幸运的,得到了他仅有的一丝温存。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她同时被闻人御喜欢,所以注定她要被秦无衣利用,死生被操控。
这都是命吧。没有谁能够一直得到老天爷的眷顾,她得到闻人御和秦无衣的爱,世间都只有她一人有这样的好命。然而这运气太好,老天爷总会给她一些坎坷让她自己造化。
秦无衣的腕间少了姜一闲的镯子,起初有些不习惯。玉镯被他戴在右手,而他的左手上,是姜一闲在牢中自己编织,赠与他的不老藤手环。
无论哪个手环,他都几乎不曾离身。这是他对她心爱的体现了,至少秦无衣这么觉得。
第二日,秦无衣起得早早的。他几乎一夜没睡,到了白天,精神却不见消减。
他背着个小背篓,上了黄沙山。
黄沙山是个好地方,虽然是边疆戈壁,荒凉无人之处,却生长着不少珍贵的植物。
这些植物,既可以入药,也可以入毒。万物相生相克,或许只需一步,就能把一棵植物,从药变为毒,或者从毒变化为药。他此行上山,就是去采集一些药材。
隐画从屋子里翻出一些平常妇女穿的衣服,关外天气寒冷,便加了一件大麾。
她带着腕间的镯子,一步一步踏上去骁戟营的路。
两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然而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击溃大凛军队,推翻御帝政权。
骁戟营门两排看守员,看到远处慢慢靠近的隐画,不由得心生警惕。
隐画故作娇柔,咳嗽了几声:“几位军爷,奴家是黑沙镇镇民,前来军营,想见见我的朋友。”
守卫上前几步,在她周身绕来绕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隐画。
忽然,那人一把扣住隐画的肩,稍加使力,隐画毫无防备,软弱无骨,直接被摔在地上。
另外几个守卫连忙叫住那人:“阿帆!你在做什么!”
隐画低头发出啜泣的声音,娇弱可怜,“奴家只不过想见见朋友,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好声好气地恳求几位军爷,没想到,竟然换来他这一招狠手……”
被唤作阿帆的军爷眼神里写着不可置信,他看隐画的身子骨不像个娇弱无力的妇道人家,她的臂膀很粗,胯也宽大,像个习武之人。然而他刚才只是为了一试她的身手,却没有料到,她果真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啊!
几个男人将隐画扶起来,面色上带着尴尬的微笑,询问她道:“姑娘,你还好吗,刚才摔的那一跤,有没有摔着哪儿啊……阿帆,都是你惹的好事!”说到一半,那人责怪阿帆一顿。
隐画摇头苦笑:“几位军爷,奴家不碍事,不碍事……只是阿帆他脾气大,将奴家吓坏了。”
那人也无可奈何:“姑娘,不是他脾气大,最近两国局势动荡,边疆这边都加强了防范,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自称寻友的妇人进营地,就算你是个寻常妇道人家,也不行。”
隐画低泣着:“那朋友许久未见,我十分想念她……还望几位大哥,通融通融,行行好。”
阿帆心中有愧疚,他叹了口气,对隐画道:“罢了,你朋友是谁,你来找他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要捎给你朋友吗?还是有什么物什要捎带给他?我都替你做了。只是你不能进营地。”
隐画点头,“那就麻烦军爷……”说着,隐画取下自己手腕间的玉镯,“把这个交给军中一位小兄弟,她叫姜一闲,是刚注入进骁戟营的新兵。”
阿帆眼神里仍然带着几分警惕和疏离,他接过玉镯,拿在手中,眼神还在凝视隐画,仿佛想狠狠地看穿她的心思,然而隐画面上平静,他什么多余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正逢中午休息十分,阿帆一路询问,找到了姜一闲所在的帐篷。
姜一闲一脸吃惊地看着前来通信的小哥,“啥?还有人来找我?”
阿帆姗姗来到姜一闲面前,“你是姜一闲?”阿帆顿了顿,不等姜一闲回答,他把玉镯举起来:“有个女儿让我把这个捎带给你,她说她是你的朋友,从黑沙镇来,很想念你。”
姜一闲满脑子全是问号,什么?这个镯子?什么?朋友?黑沙镇?很想她?
这个镯子确实是她的,然而她早先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它为何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姜一闲又什么时候认识了来自黑沙镇的朋友?她这一辈子认识的人不多,朋友更少……
这么多的疑问,姜一闲没办法让它们继续堆叠在脑子里,他扯着阿帆的衣服,大声道:“那个给你镯子的人,她在哪儿?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看姜一闲焦急的模样,阿帆对隐画的戒备之心少了一些。看来她和军中这位小兄弟着实认识,小兄弟如此激动,怕也是想她想得紧。一男一女之间哪里能有什么干净的友谊,无非是一方喜欢着另一方,没有点破罢了。
“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里,也许她已经走了。就在营门,我带你去。”阿帆转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