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熟读古书,由她娓娓动听地解说起来,比教书先生讲的要动听百倍。
萧镜之听她悦耳低柔的声音讲述睒子本生、摩诃萨青王子舍身饲虎、维摩诘和文殊舌战论法……有时都听得呆了,吃到嘴里的糕点也忘记了是怎么咽下去的。他从没想过,那些枯燥无趣的佛经背后,有这么多美好浪漫的故事。
两人走走停停,随心而行。当路过一处壁画的时候,警幻仙子顿住芳步。
壁画是彩绘,流云飞舞、祥云满天,佛陀高坐莲花,周围众位比丘肩头半裸环坐一旁,一位面容姣好比丘尼跪坐在佛陀面前,体态流线清楚,丰满圆润。
警幻仙子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幅画,说的是摩登伽女观身不净、顿悟证果的故事。”
萧镜之见她神色有异,心中好奇,问道:“仙子能否详说一下?”此时吃的渴了,便拿出一个雪梨,大嚼起来。
警幻仙子犹豫一下,似是不大愿意,但徘徊几步,还是讲了起来:
“佛教人物的生平故事,大多东鳞西爪、不成体系,摩登伽女的故事也一样,她的事迹分别记载在《楞严经》《佛说摩登女经》《摩登伽经》等一些经书里面,言语记载略有出入,但基本情节还是一致的。”
“蒙古人现在实行四等人制度,蒙古人、色目人、北人和南人。古天竺也有类似的四种姓等级制度,摩登伽女虽然长得天姿国色、美艳无比,但她的地位却是最低的那种,轻贱卑微。她的故事里总有一个男子的身影,那个人就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阿难。”
“阿难在十大弟子中号称‘多问第一’,是佛陀的堂弟,也是高贵的王族出身。佛陀三十二相,阿难三十相,长得英俊绝伦,相貌不凡,连文殊菩萨都忍不住称赞阿难——‘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花’。”
萧镜之对阿难的名字并不陌生,但第一次听说他原来是佛陀的堂弟,不禁十分意外。
“有一次,阿难上街乞食的时候,走了很久都没有遇到人家,饭钵里空空如也,阿难又饿又渴。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水井旁边打水的摩登伽女。”
“当摩登伽女第一眼看见阿难的时候,就被他俊朗庄严的容貌打动了,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他。这其中微妙,或许跟两人前世的姻缘有关。”
“姻缘?”萧镜之皱眉道。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流露出神往羡慕之色,道:“不错,姻缘。在前一世的时候,两人的地位调换过来,摩登伽女地位尊崇,而阿难地位卑贱,但佛陀为了打破贵贱歧视,化身为阿难前世的父亲帝胜伽,帮他折服了摩登伽女前世高傲跋扈的父亲莲花实,最终成就了摩登伽女和阿难前世美好的姻缘。”
“就这样,摩登伽女和阿难在水井边相遇的时候,摩登伽女几乎没有思考,就深深地迷恋上了阿难。”
“但古天竺等级贵贱制度森严,而摩登伽女身份低微,所以当阿难向她讨水喝的时候,摩登伽女不敢把水供养给阿难。”
“阿难知道原因,安慰她说,‘佛陀倡导四种姓平等,你虽然身份低微,但一样可以供养比丘饭食’。”
“摩登伽女听了大为兴奋开心,把井水高高兴兴地倒入了阿难的饭钵里,用痴痴的目光,看着阿难转身离开。”
“从此,摩登伽女深陷情网,再难挣脱,以至于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最终落得身体消瘦、不成人样。摩登伽女有一个很疼爱她的母亲,见女儿容颜憔悴,不是寻常病态,便再三盘问女儿原因。”
“摩登伽女无奈,便把思慕阿难的事情全盘托出。她的母亲十分为难,知道比丘非同凡俗,不可亵渎。但爱女心切,这位母亲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到了阿难,反复央求,希望阿难娶自己的女儿,以慰女儿相思成魔之苦。”
“阿难信心坚定、修为精进,对这种无礼的要求当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摩登伽女的母亲多次恳求无果,恼羞成怒,施展起大幻术来,把阿难摄入家中,迷惑了他的本心。”
萧镜之啧啧一笑,道:“霸王硬上弓麽?这位母亲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警幻仙子莞尔一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母亲其实也知道天下道力,无人能胜过佛与阿罗汉,但为了女儿,也只好知其不可而为之了。”
“眼见心上人就在面前,摩登伽女心花怒放,病容被扫得一干二净,抱住迷迷糊糊的阿难,就开始亲热起来。”
萧镜之暗中大乐,心想:“真是个急性子!我怎的就没遇见过这种姑娘?”
警幻仙子声音不带波动,继续用低柔平缓的声音道:
“就在阿难戒体将毁的时候,佛陀一念感知,急忙命令智慧菩萨文殊前去解救阿难,并让所有比丘持念楞伽咒。”
“佛陀法力无边,阿难受神咒护持,挣脱幻术清醒过来,推开了正神魂颠倒的摩登伽女,保全了戒体,和文殊菩萨一起离开。”
“摩登伽女见阿难忽然翻脸离开,伤心欲绝,眼巴巴地跟着阿难到了他修行的佛寺外,就一直守在寺门前等他。直到阿难托钵外出,摩登伽女就傻傻地一路尾随着他,把阿难吓得躲回了寺中,不敢再出门。”
“摩登伽女在寺前等了一天一夜,没有见到阿难,无所适从,失魂落魄,最终大哭着回到家里。”
“阿难心中不忍,又希望脱困,便向佛陀请求帮助。”
“佛陀便把摩登伽女叫来,问她道,‘你为什么追着阿难呢?’”
“摩登伽女说,‘我听说阿难无妻,而我没有丈夫,我但求成为阿难的妻子。’”
“佛陀说,阿难是出家的沙门,剃掉了头发。你若是也能剃掉头发,我便让他做你的丈夫。”
“摩登伽女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剃掉头发。’”
“摩登伽女回到家以后,请求母亲剃掉头发。她的母亲十分不愿,对她说,‘女人的头发就像孔雀的羽毛,理应小心爱护。你貌若天仙,国中的美男子那么多,一定会喜欢你。你又何苦去嫁给一个沙门呢?’”
“摩登伽女不从,执意要嫁给阿难。她的母亲无奈,一边流泪,一边帮她剃掉了头发。”
“摩登伽女剃掉头发后,重新回到佛陀那里,希望佛陀完成承诺。这时候佛陀问她,‘你爱阿难,是哪种爱呢?”
“摩登伽女回答说,‘我爱阿难的眼睛,爱阿难的鼻子,爱阿难的嘴巴,爱阿难的耳朵,爱阿难的声音,爱阿难走路的样子。’”
萧镜之听得心神荡漾,暗想:“好个痴情女子!在这个世界上,我会遇到这么爱我的女人麽?我能否跟这个女子一样,全心全意地爱她呢?”
警幻仙子不知他的想法,继续道:
“佛陀说,‘眼睛里有泪水,鼻子里有鼻涕,嘴巴里有唾液,耳朵里有污垢,身体内有屎尿肮脏不净。夫妻双方两个人,体内都有不干净的津·液,两人在一起就有孩子,有了孩子就会有死亡,有了死亡就会有哭泣。这样看来,身体有什么好的呢?’”
“这番话振聋发聩,让摩登伽女欲念消灭,意识到人身的不净,豁然了悟一切,彻底皈依了沙门。”
“这幅画,说的就是摩登伽女得证初果、天降花雨的情景。”随着一声意味莫名的叹息,警幻仙子低声说道。
萧镜之手里的雪梨只吃了一半,突然没有兴趣再吃了,沉默一下,道:“这么说来,释迦牟尼言而无信,骗了那个姑娘。”
他听了半天竟然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警幻仙子一时目瞪口呆,好气又好笑,道:“不要胡说!佛陀点化痴顽,怎么能叫骗呢?”
萧镜之冷笑道:“痴顽又有什么不好?痛苦又有什么不好?我活一个糊涂自在,当我的芸芸众生,过我的六道轮回,本来好好的,何须什么劳什子菩萨佛祖来救渡?”
这话让警幻仙子吃了一惊,见他意态桀骜不驯,忍不住来气,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苦、求不得、五阴炽盛。你年纪轻轻,没经历过什么,怎么有资格说痛苦有什么不好?毛头小子,也敢诽谤佛法!”
萧镜之把半个雪梨蓦地砸到了壁画上佛祖的脸上,冷冷道:“我就是受不了这家伙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世间的道理全在他嘴里,别人除了附和,怎么说都是错!拆散鸳鸯、丧尽天良的事情,被一帮没脑子的信徒矫饰到天上,说得天花乱坠,竟成了无量功德!”
警幻仙子虽不信佛,但心存敬重,见他公然亵渎佛祖,心中大怒,素手一抓,萧镜之脚下一飘,飞出一丈被她抓到手中,拽住衣领。
萧镜之一惊,随即哈哈一笑,道:“安藏说的果然不错,天底下的利益之争容易调停,观念之争难以和解。”
警幻仙子俏脸忽青忽白,香肩颤抖,直想把这个傲慢自负的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