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此盛会抱有看头,并不知其中微妙。一个区区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一语中的,怎能让中年男子不感到意外吃惊?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吁了口气,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少年微笑道:”先生过奖了,小子不过是置身事外,信口胡说罢了,说对了无甚好处,说错了也不会掉一块肉儿。”
中年男子失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世人褒贬评议古人旧事,往往有条有据,看似明辨忠奸,见识卓绝,其实大部分都是事后诸葛罢了。这世上能料事如神,预知将来的,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小兄弟,我看你前途倒是不可限量。”
那美少女听了中年男子这番话,大为开心,对这陌生男子好感大增。那少年听了中年男子夸奖,眼中却不由闪过一丝落寞之色,随即嘻嘻笑道:“先生难道相信小子妄语,就不觉得是信口胡诌吗?我看先生不像凡人,倒像是玄门人士。”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一介书生,无牵无挂,无束无拘,读过《逍遥游》,也念过《金刚经》。”他这番话寓意显然,指自己并非道家,但也不属佛门。
少年拍手笑道:“这个最好,道佛各有千秋,好比锅碗各有用处,猪羊肉味不同,强分胜负实在是有些无聊。先生不吃猪肉,不喝羊汤,想必是个爱吃黑椒牛肉的。”
中年男子听了他这般比喻,不禁哈哈大笑,道:“不错,鄙人最爱用牛肉下酒。”
对这两个少男少女越发喜欢,中年男子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我二人相识与此也算有缘,我这里刚好有件物事,我自己不好安置,送给你二人当礼物如何?”
少年和少女微微一怔,那少年道:“什么物事,先生竟无法安置?”
中年男子抬起提篮子的手,掀开白布,对两人道:“便是这个。”
那少女从少年背后抢出来,凑过头朝篮子里瞧去,突然花容失色,叫道:“老鼠!”
本以为“礼物”肯定是好玩的物事,没想到是这么丑陋的东西。少女被吓得倒退两步,又躲到少年的背后,俏脸通红,又羞又气。
中年男子笑道:“别怕,这可不是老鼠,这是貂崽子。”
少女一怔,将信将疑,小心地探出身子,朝篮子里看去。
篮子底部垫着厚厚一层棉花,角落里蜷缩着一团白乎乎的肉球,长短约三四寸,乍看像一只白色大老鼠,但仔细看就知道不是老鼠,老鼠尖头细尾,粉嫩的爪子让人心里发毛,但这个小东西却通体如雪,长着一根毛绒绒的尾巴,正是一头白色小貂。小貂乌溜溜的眼珠满是无辜之色,瞧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少女既知它不是老鼠,顿时觉得这小家伙可爱无比,忍不住伸手拨弄它的耳朵。小貂伸头拱了拱它的掌心,很是亲昵。
见少女俏脸上露出欢喜雀跃的神色,中年男子脸上也不由浮起一抹笑意,少年没想到中年男子竟要送给他一只小貂,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不禁问道:“先生怎么拎着这么小的一只貂崽儿?”
中年男子悠然道:“这说来话可就多了。怎么样?这物事你能养着吗?”
少年微一沉吟,他对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无甚兴趣,而且出于陌生人相赠,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本心颇为不愿接受。可眼角扫处,不出自己所料,少女眼中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心中一软,便接过篮子道:“多谢先生相赠,我和雪儿一定会照料好这小家伙。”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拱手道:“是了,小子名叫萧镜之,萧何之萧。”指着少女道:“这是我的丫鬟小雪。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姓萧?”中年男子微一沉吟,反问道:“令尊名讳是……”
少年一怔,微微犹豫。旁边的少女不知就里,脱口道:“我家老爷是当今御史大夫,名讳上客下玄,莫非先生认识?”
中年男子暗道:“原来是故人之子。”他第一眼瞧见少女手中那珠光宝气的号角,就已知道两人出身不俗,微微一笑,嘴上却道:“素未谋面,不过萧御史声誉贤良,如雷贯耳。”
少年拱手道:“先生客气。”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今天遇到二位,也算缘分。至于我的名字,等下次见面,再告知吧。我觉得我们不久之后还会见面的。”
见他不肯说出名字,萧镜之不但没有不满,反倒颇感有趣,笑道:”承先生这句话,晚辈翘首以盼,等再见先生之日。可眼下先生要去哪里呢?”
中年男子仰天看天,悠悠道:“小兄弟,你对此次道佛大会的论断,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此次道佛相争,的确胜负已分,不过这场大会却不是没有看头,而是有天大的看头。”
萧镜之和小雪异口同声道:“天大的看头?”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大袖飘飘,悠然负后,道:“两位后会有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萧镜之和小雪只觉得眼前一花,中年男子竟凭空从眼前消失。再看时,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然在十几丈外。意态逍遥依旧,几个呼吸间,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雪花翻舞,只留下萧镜之和小雪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