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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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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史家后,一直都有先生教导功课,连同三叔家的堂妹一起读书。

    听史鼐夫人独留自己,湘云不禁有些忐忑不安,道:“不知婶娘有什么吩咐?”

    史鼐夫人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叫她坐下,道:“云丫头,今儿呢,我和你说些梯己话。你不必怕,你自小没了娘,都是我教导你的,我更该教你一些世事规矩。”

    湘云忙道:“婶娘请说,侄女洗耳恭听。”

    史鼐夫人道:“也不说别的,就说说我为何留你在家罢。世上对女孩儿家的规矩多,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在眼里,略有一点子差池,不说有多少人嚼舌根,就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也多得是。你已经定了亲,除了跟我出门外,不是不能往亲戚家走动,既是亲戚,走动时兄弟姊妹相见无妨,但是似荣国府那般,却是不能久住的,我也是为你着想。”

    湘云眼光一闪,道:“婶娘这话我却不懂,怎么别人家去得,也能住得,偏生荣国府不能?上回我去舅舅家拜见舅舅和舅母,婶娘却还叫我多住几日呢。”

    史鼐夫人语重心长地道:“娘舅亲,娘舅亲,你已经没了父母,娘舅于你而言便是最亲密的,你舅舅虽然并非位极人臣,但是这么多年来稳稳当当,极有见识,你和舅舅家亲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况你两位表兄都是尊礼守节的人,素日里另门别院,寻常不住在一起,我怎么能让你疏远你舅舅家呢?反观荣国府,我知道,你自小住在荣国府里几年,兄弟姊妹对你都好,但是你们毕竟大了,宝玉也不是小时候,在他这样的年纪,都该寻摸亲事了,依旧住在老姑太太院落里,你也住进去,这成何体统?叫外人知道,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在家里外面不知道,但是荣国府里那些人什么消息没有透露出去?自家人知道你们清白,不过是兄妹情分,外人却不会如此想,到时候说话难听着呢。”

    湘云轻声抱怨道:“依我说,世人就太糊涂了些,怎么就听着几句闲话生了龌龊之心?本是没有的事儿,经他们一说,便是有的了。”

    史鼐夫人点头道:“偏生这样的人多,咱们只能洁身自好些,别给人留下把柄。云儿,我听说,你抱怨林姑娘,说她不该因那日之事记恨荣国府和宝玉?”

    湘云心中一沉,神色游移不定。

    史鼐夫人见她并不回答,也不追究,只细细与她分说,道:“你看,你昨儿说的话,不独我,别人也听说了几句,传到卫将军家,他们怎么看你?知道的说你只是替两家说和,不知道的说你是非不分。到时候,你进了门,能得什么好?公婆叔姑怎么看你?宝玉行事无心,你我都知道,可是外人哪里知道呢?纵然是无心的,可是这话说得不对,林家哥儿姐儿若是依旧和他亲密友爱,旁人就骂他们不孝了,不孝之名,谁担当得起呢?实话跟你说罢,从前也有过和这样差不多的事情,母丧,孝期之中,表弟未守功服,竟怀了孩子,为此,表兄弟两个一辈子都不曾来往,旁人也没说那表兄的不是,反说他孝顺。女孩子的表字是父母长辈所赐,不然便是定亲时夫君所赠,这才是正理,明知俞林两家定了亲,宝玉才见就问表字,此为轻浮无状,又取字,岂不是当林大人和林夫人都不在了?怨不得他们不和宝玉来往。”

    湘云低头沉思,半日,轻叹一声,道:“我知道是二哥哥的不是,不过二哥哥已经吃了极多的苦头,挨了几次打,再计较,反显得他们不好了,所以我才说一句,原是想和林姐姐一同去给老祖宗拜寿,也是两家尽释前嫌的道理。”

    史鼐夫人摇头道:“只怕到那时,有人说他们兄弟姊妹的不是了。这是贾家的事儿,很不该你费心,你既然知道是宝玉之过,便不该开口。我知道你和宝玉从小儿一处长大,亲密友爱较别人不同,宝玉待你比迎探惜三姊妹都好些,你为他说话,我不怨你,这也是你的好处,做人,总要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不过,今儿你得明白,贾家行事很有些不规矩的地方,你总不能一心向着他们。”

    湘云不解地道:“我不解婶娘这话,老祖宗和宝玉都是极好的,府里除了老太太院里和太太房里,别处的人都坏得很,怎么就不规矩了?”

    史鼐夫人道:“你这傻丫头,难道待你好的人,就是好人不成?千万别被一点子小恩小惠收服了去。你是咱们保龄侯府的大姑娘,正经的侯门千金,若是有朝一日,湘雪取代你做了大姑娘,你该当如何想?”

    湘云怔了怔,无言以对。

    史鼐夫人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湘雪若是取代了你,被人称为大姑娘,便是咱们家不懂规矩,不遵长幼。你看荣国府,袭爵的是赦老爷,住在正院里且管家的是政老爷,赦老爷被挤到了马棚子后头,你也是读书识字的人,你说,这可是大家子的规矩?我还听说,荣国府里头都称呼政老爷夫妇为老爷太太,称呼赦老爷夫妇是大老爷大太太?可是如此?”

    湘云点点头,心想自己长在荣国府时,一直便是如此,怎么到了史鼐夫人嘴里,却是极不懂规矩的?想到长幼有序,湘云不禁若有所思。

    她本是极聪明的女子,许多事一点即通,只是许多时候气愤不过,所以口无遮拦。

    史鼐夫人见她听进去了,略感欣慰,道:“说起来,他们家就是长幼不分,赦老爷夫妇住在荣禧堂里才是理所当然,偏生没有。外头忌惮他们府里,嘴里不说,心里何尝不在嘀咕他们家没有规矩?你叫我如何放心你久住?尤其是宝玉常在内闱厮混,而且他们家除了窦夫人外,从来不带姑娘们出门应酬,你看,咱们家可有这样的规矩?你迎春姐姐倒也罢了,惜春妹妹也因你迎春姐姐得以出门,可是探春丫头呢?除了先前王子腾在京城时去王子腾家,何曾露过面?说起来,别人家都不知他们家有这么一位姑娘。你若也是如此,怎么结交闺阁密友?这人脉靠的就是那些各家的手帕交,她们出身是一权势,将来说亲都是门当户对的,又是一门权势,认识的人多了,门路也就多了,帮扶娘家,辅佐夫婿,这才是咱们娘儿们该做的正经事,不能一味留在家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湘云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留自己在史家,反倒是对自己好了?若是住在贾家,出不得门,见不到客,一味吃喝玩乐,半点好处都无?她看了史鼐夫人一眼,难怪常听说谁家的姑娘认识了谁家的千金,谁家姑娘结交的人多,名声好,本事大,便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史鼐夫人说到这里,只觉得口干舌燥,湘云连忙递上茶水,史鼐夫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儿家,便该有这份眼力。

    喝完茶,史鼐夫人道:“这些话你在心里多想想,别告诉了别人,毕竟背后说人,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叫人知道,咱们都没脸面。我只是叫你明白,多多留心自己的名声,你定了亲,一举一动,夫家和外人都看着呢,莫被其他人带累了。”湘云一人的名声便是史家所有女孩儿的名声,万不能叫她玷辱了。

    湘云低声应了,面上和心里是如何想的,史鼐夫人并不清楚,又道:“林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哥儿姐儿都有本事,和他们好,也是咱们家的好处,你记得些,咱们家就算是有爵位,可是论起圣心和地位都不如他们家。”

    湘云忙道:“婶娘放心,我知道林姐姐身份高贵,哪里敢说林姐姐呢?”有林家的身份权势在,让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当面说黛玉的短处。

    史鼐夫人想起妯娌说过,湘云为人颇有眼色,并非愣头青,听她这么说,心中一宽,她不怕湘云心里偏向贾家,也不怕湘云说自己的不是,她就怕湘云逞口舌之利给她自己带来麻烦,殃及全家。好在,湘云虽然口没遮拦,却不致于这般糊涂。

    史鼐夫人道:“你明白我就放心了,从前你住在贾家,得了宝玉的旧物,都收拾了送回去,或者也打发人取回你的旧物才好,免得旁人见到,说你们的不好。”

    湘云心头一凛,道:“难道连针线字画诗词都不能传递了不成?”

    史鼐夫人点头道:“和姊妹们之间相互赠送无碍,表兄妹间切莫如此,笔墨针线都是贴身之物,不能传到闺阁外头去,尤其是针线,不管大小都不能。”若是因此叫人知道了见到了,心思不轨的定然说他们私相授受,到那时有一百张口都说不清。

    忽一眼瞥见湘云的金麒麟,史鼐夫人不知怎地竟想起了人尽皆知的金玉良缘,略觉烦闷,但是想到哪家的千金不戴项圈金锁,心想只要不出别事,也便罢了。

    史鼐夫人说明厉害,湘云都记在心里,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衣裳去上课,心不在焉,等到放学回来,仍旧怔怔出神,陷入沉思,想着史鼐夫人的话。

    不可否认,有些话婶娘说了自己才明白,不说自己也知道,只是她如何远离贾家呢?她自小没有父母,贾母最疼爱自己,宝玉最体贴自己,在贾家又有姐妹相伴,她如何能因外人说他们不好自己就远之?自己是什么人了?没的让自己唾弃自己。

    翠缕拿着湘云才做完的扇套过来,扇套上绣的不是山水,也不是花卉草虫,却是昭君出塞的美人图,鲜艳妩媚非常,翠缕道:“姑娘给宝玉做的扇套,什么时候打发人送去?上回袭人打发人送果子来,催了几次了。”

    湘云拿在手里看了看,随手扔在妆台上,道:“不必送了,下回袭人姐姐再说,就告诉她我现今有许多活计要做,他们屋里巧手人儿多,竟是自己做罢。”

    翠缕听了,连忙道:“很该如此,姑娘早该这样说了。宝玉屋里晴雯袭人哪个不是做得一手好针线?尤其是晴雯,老太太都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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