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后,就不喜霍灿进门,不过是南安王府以势压人,勉强才娶进门,兼之杨昊后来升任云南总督,辖制住了西海沿子那边的粮草,已去了的南安王爷方不好给霍灿撑腰。后来,南安王爷去世,霍煜和霍灿不亲,南安太妃鞭长莫及,霍灿倒也识趣,夹起尾巴做人,老实了几年,没想到一朝进京,竟而旧态复萌,端的叫人恼怒。
依杨昊太太看来,霍灿真是疯魔了一般,在家闹事时就是如此,不管不顾,几乎要吃人一般,但是夹起尾巴做人时看着却也进退有度,叫杨家上下心里暗暗称奇。
听闻霍灿回来后也不向自己请安,反而命人驾车要回娘家诉苦,杨昊太太二话不说,又恐霍灿在苏家问起黛玉意欲生事,立时命人收拾佛堂,在霍灿出门之前,命几个粗壮婆子押霍灿进佛堂清修,对外只说霍灿一心向佛,愿意侍奉佛祖云云,然后又备下重礼去给贾敏赔罪,另外打发长媳去南安王府,跟南安王妃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南安王妃是甄家之女,本和贾家是老亲,嫁到南安王府后,和贾家常来往,其母和贾敏也是多年的交情,又素知霍煜厌恶霍灿的由来,眼见自己的儿女正在说亲,恨不得杨家把霍灿看得牢牢的,哪里会怪罪杨家,反倒是南安太妃心疼女儿,略有不悦。
南安王妃见状,因知南安太妃不是个糊涂人,忙拿着儿女的亲事来说,劝道:“叫姑奶奶清静些也好,免得惹出事来,咱们大家后悔莫及。”
南安太妃蓦地想起那年自己和老太妃向贾敏赔不是的情景,长叹一声,果然不再管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霍灿既嫁到杨家,杨家又不曾十分欺负了她,只是恐她闹事方拘在佛堂里,也在情理之中。正如南安王妃说的,孙儿孙女眼下正在说亲,好容易让人忘记了那些事,断然不能再因霍灿连累了孙子和孙女的前程。
不想,次日进宫请安时,皇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句道:“别叫灿儿出门了,省得叫人厌恶。”
南安太妃想起当年太上皇和皇太后待霍灿何等和蔼可亲,今日却是这般言语,不由得呆若木鸡,半日回不过神来。
俞皇后坐在皇太后的下面,笑吟吟地赞同道:“母后说得极是,我这就打发两个嬷嬷教导杨三奶奶一些规矩,好叫她知晓些世事,纵不出门,该学的也得学了。昨儿得罪林太太,也是林太太宽宏大量才不和她计较,若是别人,还不翻了天去?”
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听了,战战兢兢地应是,口内半点不敢辩驳。
俞皇后看了她们婆媳二人一眼,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眼瞅着恩科开试,大家还是别惹是生非的好,别叫杨三奶奶祸害林家,竟是叫林哥儿清清静静的考试罢。太妃和王妃不知道,我那老祖母为我那不争气的兄弟求娶了林家的大姑娘,正打算恩科后等圣上下旨赐婚呢,若是杨三奶奶不依不饶地生事,到时难免都不好看。”
林家为人厚道,俞皇后和长庆帝并俞老太太祖孙都得了他们的好处,到了这时候,俞皇后岂能不闻不问,有权有势的时候遇到此事,若是一味忍气吞声反倒是下下之策了。俞皇后并不怕别人知道他们两家议亲,故而当面说与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听。
南安太妃婆媳二人暗叫一声侥幸,幸亏知道杨昊太太拘霍灿进佛堂时,他们没替霍灿出面,不然,岂不得罪了皇后?忙唯唯诺诺地称是,又连称不敢。
皇太后听了,却不免有些诧异,道:“几时的事情?怎么没听你说?猛然就说要赐婚?”
俞恒天煞孤星的名声虽在,却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俞皇后笑道:“早就说定了,只是那年我兄弟想从科举出仕,前年去了江南,求学、考试,长庆元年的时候礼部请旨追封我父兄,乃因我兄弟不在京城,圣上便暂时收着,等我兄弟今年考试的结果,然后连同赐婚一并下旨。”
皇太后点头不语,暗叹俞老太太有心计本事,有林家这样的岳家,还怕俞恒没有前程?到时候袭了父兄的爵位,自己又是年少有为,少不得成为长庆帝跟前的红人。
皇太后娘家兄弟也有个小女儿,名唤清然,今年十五岁,生得聪明伶俐异常,只是婚姻上眼高于顶,寻常有功名的学子,或是世家子弟,她嫌嫁过去没有品级,要对别人低头,因此想寻一门嫁过去就是有品级身份的人家,也就是指皇家宗室公侯府邸,偏生又没有年龄相当的,唯有俞恒是俞皇后嫡亲的兄弟,必要承袭父兄的爵位,不是公爵,就是侯爵,皆是超品,皇太后正想着等俞恒杏榜过后,替他们说合,谁料他们竟和林家说好了。
皇太后惋惜不已,早两年因俞恒天煞孤星的名声,他们家瞧不上俞恒,而后清然蹉跎了这两年,年岁渐大,眼光又高,倒不如从前那般容易说亲了,原先提亲的几乎都定亲了,皇太后才想起俞恒。听俞皇后如此一说,皇太后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打算不能再提了。
世人本就是跟红顶白,即使贵为皇太后,亦如此。
俞皇后见皇太后如此神色,本不解,随即想起其内侄女清然,便即了然,暗暗冷笑不已,起先嫌弃俞恒,现今却又觉得俞恒恰当,做人,不能太过势利。
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从宫中出来,相视一眼,面上尽是苦笑,当即决定不再管霍灿了。现今得罪了林家,就是得罪了皇后,待她们听说俞皇后果然派遣了两位极厉害的嬷嬷给霍灿时,各自沉默不语。
俞皇后派这么两位嬷嬷过去,就是让她们看着霍灿,虽说霍灿没有本事,妨碍不了林家丝毫,但是留下这样刁钻古怪的人物时时刻刻地奚落人,处处针对林家,着实让人厌恶,而且俞皇后从不小看任何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早些防患于未然的好。
因此事,京城各处都知道了俞家和林家结亲的消息,既惊且叹。
论及根基门第,两家原是相配的,只是林家声势正隆,俞家只俞恒一个,不知前景如何,俞科俞秋两个早已分了家,畏惧俞恒的命格,并不如何来往,因此倒也有些不相配了,没想到林家竟然会答应俞家这门亲事,以爱女许之。这么一来,本来盘算着打听林姑娘行事为人的人家,都只能偃旗息鼓,没听说圣上要为他们赐婚么?
也有一干人感慨林家的为人,竟然不嫌俞恒的不好,怪道俞家只向他们家提亲。
外面的这些风言风语,林睿和俞恒一概不管,在家中用功,到了初九,各自去贡院参加考试。
偏生这日一早竟下起了雪,不到半日,积雪寸许,同时见到有许多学子被抬了出来,贾敏命人在贡院门口看着,知道后,忧心忡忡地道:“这样冷的天,他们都穿着单衣,怎么熬得下去?”当年林如海参加春闱时没有这么冷,出来时还养了好几日才缓过神来呢。
林智裹着斗篷,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端着丫鬟才送上来的热茶,道:“妈放心罢,比起那些文弱学子,哥哥和俞大哥都是学过功夫的人,能熬得住。”
贾敏喝了一口茶,又见小丫鬟掷了几块陈皮进火盆里,满室都是清香,不由得回林智道:“咱们屋里烧着银霜炭,玻璃窗关得严实,底下又烧着炕,这样暖和,你身上尚且裹着披风,他们一身单衣,考场四面冰冰冷冷的,怎么熬得住?况且一熬就是九天。”
林智放下茶碗,道:“妈妈别太担忧了,妈妈怎么不说用最厚实的料子给哥哥和俞大哥做衣裳呢?他们既想从科举出仕,总得吃些苦头,天底下哪有一帆风顺的美事。现今见哥哥吃苦,我只盼着将来我考试时天公作美。”
说着,林智满脸都是笑意。
贾敏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想着自己。今儿下雪,还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等雪停了,哪怕晴天,化雪时更冷,愈加难熬了。”
贾敏担忧林睿和俞恒,早早命人预备好东西,请好大夫,只等他们考完试回来请脉。
林智任由贾敏忙碌,自己却在算着奉旨南下的队伍行程到了何处,又估算着林如海和黛玉几时方能抵达京城,姐弟好相见,一别半年,他颇为想念黛玉。
此时此刻,经过层层检查进入贡院的林睿确实冻得直打哆嗦,好在衣裳料子本是贡品,颇为厚实,倒能挡住一些寒风落雪,他本来精通功夫,片刻后就适应了,只是研墨之时十分容易结冰,只能呵气令其融化,才好写文章。
林睿身子骨壮实尚且觉得寒冷,何况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衣衫更是单薄,不过半日,林睿就见到好几个举子被抬出去了,对面有一个举子被抬出去时,虽已昏迷,面上却是涕泪交集,手里依旧紧紧攥着毛笔不放。
一举成名天下知,三年一次,取士数百,若不是今年恩科,还得等一二年,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没有一个举子愿意放弃。
林睿摇了摇头,顾不得别人,静心作答。
俞恒亦是如此。
因是春雪,下的时间并不长,当夜便停了,但次日依旧寒冷,熬了九天,饶是林睿和俞恒两人身强体壮,亦是憔悴非常,幸而天气不热,身上并无臭气。他们走出贡院的时候,立时见到有举子迈不动步子,有跌倒在地的,也有当即呕血的,不一而足。
两人比别人先出来一步,尚未开口说话,见贾琏蹒跚着脚步跟在后面出来,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看到林睿和俞恒,贾琏有气无力地对林睿道:“好兄弟,快扶我一把!”至于俞恒乃是正经的国舅爷,贾琏可不敢开口。
林睿上前扶着他,笑道:“琏哥哥,你参加几次了,怎么还这般模样?”
贾琏道:“前几回并不如今年这般寒冷,何况,每次从贡院里出来,我都觉得是再世为人。怪道都说科举难,难于上青天,果然如此。你见到了不曾?有人早早就冻得昏迷不醒,还有人呕了血,还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难为他了。”
林睿一笑,一眼瞧见林智站在马车上对自己招手,忙问贾琏道:“家里可来人接了?”
贾琏往外面看了看,瞧见小厮昭儿,遂道:“已经到了。”
凡是家境富贵的,都早早打发了小厮来接,贾琏和俞恒向林睿告别,各自上车离开,林睿走到自家马车前,林智先递出一件灰鼠披风给他,道:“哥哥上车,还带了用小棉被裹着的一罐米汤,还热着呢,哥哥先喝几口暖暖。”
林睿接了披风,道:“曾家的人来了没有?”
林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抿嘴一笑,指着后面道:“在那里等着呢。”
林睿走过去,得知曾冼尚未出来,等了片刻,直到曾冼从贡院里出来,只是脸色略苍白些,相见过后,道了平安,方各自上车归家。
林智看了林睿一眼,难怪哥哥娶嫂嫂,没被曾冼揍一顿,这份心思用得恰到好处。
林睿坐在车里,喝着林智倒的温热米汤,浑身大畅,见林智如此,道:“你别在心里笑话我,赶明儿你也得经历这一遭儿。”
林智撇撇嘴,问道:“妈在家里等着呢,咱们赶紧回去正经。”
及至到了家中,贾敏急忙迎上来,嘘寒问暖,果然十分关切,因而香汤早已齐备,忙命林睿先诊脉,闻得大夫说无恙,方许他去洗澡更衣。
林睿洗完澡,换了玉色衣裳,等到头发干了,觉得疲倦已极,见过贾敏后,便去安歇。
贾敏心疼儿子,变着花样儿地让人给他补,同时还挑了许多补品送到俞家给俞恒。林睿在家两日,便出门会友去,均默写出当日所答,彼此赏鉴。过了十来日,到了放榜的时候,林睿胸有成竹,倒不如何焦虑,反倒是贾琏心急火燎地叫人去看。
贾琏接连考了几次,皆未得中,导致他和林睿等人同科,难免觉得羞愧。这日贾赦、窦夫人和陈娇娇、迎春等都在东院,见他急得走来走去,都笑了起来。半日,忽然有昭儿来报喜,气喘吁吁地高声道:“二爷中了,二爷中了第七十六名!”
一语未落,喜得贾赦当即跳了起来,问道:“当真中了?”
昭儿在门外道:“中了,老爷,二爷中了。”
贾赦顿时喜气盈腮,翘着嘴角,道:“是喜事,来人,赏昭儿二两银子打酒吃,去跟府里的人说,每个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再去给老太太报喜,等到二爷中了进士,到时候每人发三个月的月钱!”
贾琏却问道:“林大爷中了不曾?”
昭儿才接了赏银,听贾琏问,忙道:“回二爷,林大爷也中了,中了第二名,俞国舅中了第三名,林大爷的内兄曾大爷中了第九名。外头都说,这一榜少年才子极多呢!”
贾赦听了,对着贾琏吹胡子瞪眼,道:“你比他们都大,却不如他们。”
贾琏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读书得靠天分,我本不如林兄弟,何必和他们相提并论?再说,我考中了贡生,就能参加殿试,十有八、九能中进士,到时候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读书人了。在我这样的年纪,多少人还在考秀才,我也是年轻有为了。”
一席话说得贾赦忍不住笑起来,众人尽皆莞尔。
当世读书人清贵,虽然贾赦自己不喜读书,但是对读书有天分的人生而敬重,今日儿子中了贡生,眼见进士就在眼前,心里如何不欢喜?正如贾琏说的,他还年轻,他今年不过二十几岁,未满三十,当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贾母得知贾琏得中,自是十分喜悦,忙命鸳鸯找出好几件东西赏给贾琏。唯有贾政和王夫人情不自禁地想到贾珠,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元春如何不知父母的心思,素日严加管教宝玉,亦盼着他能和贾琏一般光耀门庭。
宝玉本不舍元春出阁,今见元春时时刻刻逼迫自己读书,厌烦之心大盛,兼之秦可卿出殡时秦钟和智能儿在尼姑庵里厮混,未免失于调养,大病一场,又因智能儿来探望,秦业大怒,痛打了秦钟一顿,随即活活气死,秦钟连伤带病,又急又愧,就此死了,从此没人和宝玉作伴,宝玉哪里还肯读书?疯疯癫癫地指责了元春一顿,径自去顽了。
元春捡起宝玉扔掉的书,长叹一声,只能暂且罢手,同时觉得宝钗不错,乃因宝钗常常劝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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