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挨了罚了,可不想第二天继续,小丁也怕自己无意中触雷,老吴被他们缠的没法,最后道:“你们想想早先大人为什么心情好,就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心情不好了。”
一句话说的两人都沉思了起来。王道心的情绪很少外露,但他们作为亲兵还是能分辨出他什么时候比较高兴的,而这么一回忆也就想起来了,好像过去每次见过那个章家的小姑娘,他们的大人心情都会好一段时间,特别是年头里那几次……金从云瞪大了眼:“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咱们大人这感情的路,也忒苦了些。”
金从云仰起脸向外面看去,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王道心有些可怜。
而此时被可怜的王道心还站在船舷处,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看风景吗?一路上的风景几乎大同小异,也没什么好看的。想事情吗?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让他想的,而且在哪儿不能想事情?放风吗?他们这艘船是改过的,他的船舱又宽敞又明亮,虽不能和陆地上的房间相比,可绝对不憋闷。
但他还是站在这里,就仿佛同自己较劲似的站在这里。其实他心中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敢承认,是的,他一直没有承认过。他想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上好的香薰纸,笔力厚实,虽说不上多有韵味,但已有了架子,再练几年也就有些气候了:“滚滚溜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是他临走前弘毅给他的,给他的时候仿佛无所谓,可他能看出来他心中是极不愿的,他当时还有些好笑,想着果然是少年人,再老成情绪也掩盖不住,其实他同倩姐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他欣赏这个小姑娘的能干和才华罢了。
是的,才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心胸报复,他以为是章文庆,但是在接触过后他就知道,章举人也许有那么点小才,可绝对没有这种心胸报复。之后他又怀疑是弘毅,弘毅看起来矜持,话不多,但的确有想法,他一开始也真以为自己找到人了,还有些感叹,想着这本来也该是个金贵公子的,现在寄人篱下不说,自己写出的诗词还要给未来岳父用,就算是他主动的,可也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
这也怪不得会有后来的那首怨词了,看起来是春闺梦中人,其实是另有所指吧。但他后来就发现弘毅这个人想法也许是有的,却没有这种锐气,虽说他年轻,但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却是求稳的,绝不会向诗中所表达的那么激进,也不会想那么多。在现阶段,他的想法大概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知道,人和文不见得就是一致的。有的人猥琐,写出来的文却是清丽高雅。可是一个人的格局却是注定的,这就像一个不识字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平民,他最多能想的也就是县令,再往上,他不会知道是什么也想象不到,事实上他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里长。对于这样的人你说什么庄生梦蝶,什么黄粱一梦他会以为你在说神话。
弘毅只想过安稳日子,就不可能写出这么破釜沉舟的诗词来。那么是谁?他一开始并没有往倩姐身上想。他对这个小姑娘有好感,也承认她能干,有想法,但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诗?不过刨除掉一切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要是真的了。
章家的情况他早就知道,但只是知道,而这一次,他从王掌柜那里听到了更多的,知道了那个小姑娘他们早先是怎么出的夜市,怎么开的第一家店,又是怎么发展壮大的。知道了这个小姑娘早先的性子能烈到什么程度,过后又能施展到什么程度。
绝对不符合一般女子的标准的,可他就是没有丝毫的恶感,还隐隐的有一种欣赏。是的,只是欣赏,他一直这么告诉着自己,所以哪怕同她聊天的时候很愉悦,哪怕看到她憋闷的表情很舒爽,哪怕见不到的时候就会想念,他也告诉自己,只是欣赏。
怎么能不是欣赏呢?他早就知道她是订了亲的,对象还是弘毅。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有些过了,可他真没有别的想法,哪怕是大年初一那一次,他也只是突然的觉得一个人有些寂寞,然后,有些羡慕别人的热闹。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闭上眼,何必再骗自己呢?当在厢房中看到倩姐的时候,他是那么的高兴,高兴的简直忘了形,直到倩姐把弘毅叫来……
那天他同弘毅下了三盘,三盘都是他赢,大赢。但他是越下越暴躁,而弘毅是越下越气定神闲,他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头上突的一凉,他睁开眼,就看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初一那天,好像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就下雪了。那雪下的真大,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埋住脚了。
“大人,回去吧。”小丁不知什么时候拿着雨具站在他身后,他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大人?”
“小丁。”
“是,大人。”
“你说,这浪花像什么?”
小丁一窒,盯着船下那翻滚的浪花回不过神,浪花像什么?浪花还能像什么!要放在过去,他就老老实实的说想不出来了,可今天明知王道心心情不好,所以他硬憋着也不敢这么回答,嘴巴张了几下,磕磕巴巴道:“这浪花像……像牛奶!对,像牛奶!咱们在塞外的时候,那些女人捧着壶给咱们倒牛奶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看起来没有这么有气势罢了。”
王道心一笑:“走吧。”
小丁一怔连忙跟上,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答案他是不是满意了,不过……没有生气就是满意了吧。王道心没有回头,他想这人其实就是这溜江里的水,汇集到一起就是江河,而那被激起的浪花,就是一茬一茬的人物。有好人有坏人有英雄有狗熊,有名垂千古,有遗臭万年,但其实都一样,时候到了就会跳出来,时候到了,也都会被取代。
那些历史上的知名人物如此,而他,大概也会这样。
正平三十三年,柔然新君登位,联合鲜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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