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上山为月儿取山果充饥,每当月儿没有完成爹爹教的功课,也是先生在爹爹面前护我免遭责罚,在月儿心中先生永远都是最亲的人。’袁拱听到月娘还记得往昔旧事,心中一暖,接过倒满的酒杯,开怀的一饮而下。
‘百果酿’?袁拱喝完手中的酒,眉头一俏,惊喜的问道。
月娘小嘴一抿,露出脸上浅浅的小酒窝,娇嗔道‘月儿视先生为至亲,自然知道先生爱好,这百果酿每年四季,月儿都会亲自采办些新鲜水果,在用家门秘传之法加以酿制,无奈先生行踪确实难以知晓,不然这些年存下的几坛百果酿早就给先生捎过去了。
袁拱久经事故,怎可能听不出月娘责怪他,近几年都不曾联系。遂接过月娘手中酒壶,自斟一杯说道,‘我是实在不想见到你那夫婿,所以才自从你与他结为夫妻之后再也没有和你联系’。
月娘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孝孺一向对先生恭敬有加,从未有半点怠慢之处,对我也很好,而且学识渊博,为人善良,不知道先生为何对他抱有成见。’
袁拱仰头满饮了杯中百果酿,也不回答月娘的话,就在那自斟自饮。僧道衍开始本来认为这是别人家事,自己一个外人管的太多,毕竟不好,可是看如今这气氛,也只有自己打圆场了,便放下手中筷子对月娘说道‘这事不怪廷玉,还是让道衍跟你说吧’。月娘听见僧道衍发话了,便没有在逼问袁拱,而是把眼光看向了僧道衍。
僧道衍停顿了下语气,看了眼正在喝酒的袁拱并没有阻止,便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当年方孝孺的父亲,在方孝孺六岁那年将其拜入好友宋濂门下,当时正值天下大乱,朱元璋和陈友谅打的天昏地暗。宋濂便带着跟随了两年的弟子方孝孺,来到袁拱师门所在天机谷避难,儿时的方孝孺,甚是好学,且摸样长得俊俏伶俐,深得谷中天机门人喜爱。月娘的父亲因为久仰宋濂大名,便让自己爱女也随宋濂研究学问。后来月娘与方孝孺日久生情,从最初的朦胧无知到后来的君子好逑,两人心中便开始留下了对方的影子。转眼过去了六年过去了,曾今青涩的男女,一个变成翩翩俊少年,一个正处在豆蔻年华。后来袁拱奉师命下山历练归来,看见自己最为疼爱的小侄女,正陷入爱河中无法自拔,便有心想考究考究方孝孺。方孝孺常听自己的可人儿念叨着袁拱,对袁拱甚是尊敬。袁拱对这位才貌俱佳的侄女婿也是越看越顺眼,后来转眼半年过去了,袁拱经过六年的历练终于参透了师门最高典籍《天机策》,而成一代大家。一次偶然的夜晚,方孝孺找袁拱请教儒学经史,借着一抹月色,袁拱竟然悟通了命宫之间的生死之桥,从而开了心眼,当他的心眼进入了方孝孺的命宫,看到的是方孝孺日后位极人臣,成就一世不朽功名。正当他心怀大慰之时却又看到,方孝孺日后必会惹出一场大劫难,在这场大劫中,不仅连他都要牵连在内,甚至连整个天机谷也不可幸免,最后连他最心疼的侄女严月娘都会湮灭在这场浩劫中。
自此袁拱对方孝孺开始有了一丝厌恶感,每次看到方孝孺和严月在一起总会情不自禁冒出一阵杀机,有几次若不是袁拱沐春风心法护住灵台清明,早就暗中下手结束了这个祸害。袁拱也试着跟师尊和师兄严厉禀明此事,但袁拱师尊也就是当世的,天机掌门只留下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驾鹤西去。而袁拱的大师兄严厉也就是严月娘的父亲,自认为无论从面相和八字,都看不出方孝孺日后会惹来灭顶之灾,也就对这事不了了之了。袁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只好思索着如何才能将劫难所带来悲剧化为最小,从此便离开了天机谷,到最后连他最心爱的侄女严月娘大婚,也都没回去参加。
月娘听完僧道衍诉说了这段陈年旧事,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一场误会,眼角便开始渐渐湿润,豆大的泪水流过那张秀丽的脸庞,让人一阵心疼。
曾几何时自己每当想起儿时那位,对自己关怀无微不至的先生,到现在的全无音信。想起自己新婚之夜不见那张最亲切的脸庞,陪伴在自己身旁,怨过、恨过、苦过,没想到是那么的傻。
袁拱见到月娘流泪,慌的手忙脚乱,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等到月娘哭累了,自己拿出纱巾摸干了眼泪,才又恢复成一副世外高人的摸样。月娘看了眼强装镇定的袁拱,想到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似地,不由得扑哧一笑。
僧道衍见事情已经解释开来,也不管他们叔侄俩闹腾自顾自的在那,大口砸吧砸吧的吃着素斋,还趁着袁拱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百果酿,有滋有味的吃喝起来。
席间,袁拱再次象征性的劝解了下月娘,现在放弃对方孝孺的爱还来得及。月娘明白袁拱的好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袁拱自然知道月娘怀上了方孝孺的骨肉,知道在怎么劝解也没用了,就不在想这个烦心事了。开始和僧道衍聊起明天出殡的事情来了。
方孝孺一夜未归,直到第二日凌晨才匆忙赶回府中。当所有事宜一切安排妥当后,大明朝开国第一文臣之首的宋濂,在其弟子方孝孺戴孝,取南京城南郊野芷湖旁立衣冠冢。时年七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