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涟……”飒葑的声音夹杂了几丝颤抖,一双醉眼有些恍惚地望着他。
芷涟抬头,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芙蓉去了,可我……我对她一点都不好……我都不知道她生病了。我本以为她只是偶感风寒,没想到……没想到……”说着,他又猛灌几口酒。
半梦半醒之间,只见得芷涟一把夺下他手中酒坛,飒葑正要张口,嘴唇却被那人堵住,朦胧的醉眼映出那人俊美绝伦的容颜,原本苍白的脸颊晕染出两抹酡红,美得醉人……
飒葑睁大了眼睛,他在吻他。
芷涟在吻自己……
飒葑脑中猛然间“嗡”地一声炸开,瞬间酒醒一半。他一把推开芷涟,呵斥道:“你做什么?”
芷涟古井无波的双眼望着他道:“她令你不开心,你为什么不能忘了她呢?”
飒葑愣了愣,苦笑道:“她是我的妻,怎能说忘就忘。倒是你,方才那是做什么?以后不许再这样了。”飒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余芷涟怔怔地立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芷涟并不懂人类的感情,在他活着的这漫长的二百年中,他见识的虽不多,却见过人类拥吻的场景。他懂得这是人类最直白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唇瓣交缠,便是将自己的一颗真心送给了对方。
芷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要那样做,他只是见不得那人独坐院中,独自喝着闷酒,仿佛全天下的痛苦都压在他一人肩上。
芷涟明白飒葑愧对他的夫人姬芙蓉。
在芷涟心中,飒葑和姬芙蓉就像那对在灵寿木下诀别的璧人一样,明明互相爱着对方,却不得不为国为家,生离死别。
此时飒葑心中简直缠成一团乱麻,想到那人吻自己的样子,闭着双眼,长睫颤动,白皙的脸上晕染出两抹醉红,他的唇柔软微凉,在自己唇上辗转、缠绵……
飒葑的手指不觉间覆在唇上,脑海中那人的样子挥之不去……
好在这时,有人来报,嘹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紊乱的思路。
“将军!大事不好!”
“说!”
“有探子来报,魏国正重整军队,准备一举进攻我国!”
待那人说完,飒葑双眉皱起,一脸严峻,瞬时间心思百转。飒葑暗忖,此时新君即位,桓公年幼,魏国此时来犯,目的再明确不过,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吧。”那人深深一辑,领命离去。
飒葑立刻整装,马不停蹄地赶往中山王宫殿。
此时中山桓公年方七岁。
只见一七岁幼童端坐王座之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飒葑,飒葑俯身一拜,桓公奶声奶气地道:“爱卿平身。”
“不知爱卿前来所谓何事?”
“回禀主君,近年来,魏文侯任李悝为相,其改革颇有成效,国力大为提升。此时魏国如日中天,攻城略池为期不远。魏国觊觎我中山时日已久,此时定会集结燕赵等国,灭我中山,今日有探子来报,魏国已整顿兵力,准备直捣我国都城,主君!国之危矣!望主君下令全军戒备,早日迎战!”说着飒葑俯身拜去。
“辛苦将军了……”只听得王座一侧的垂帘后传出一女子的声音,从声音可辨得那女子徐娘半老,她便是当朝太夫人,姮莲芝。
据传,姮莲芝的母族为周初北方狄族,而中山国国君一脉乃鲜虞人,鲜虞族乃属北方狄族一条分支。
“听将军所言,还是早日准备为妙。王会即刻下令,将军可以放心。”太夫人道。
得到太夫人的首肯,飒葑立刻跪谢。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飒葑有些踌躇道。
“爱卿请讲。”桓公虽年幼,国君却当得像模像样,做了个“请”的手势,如上说道。
“臣听闻卫阳公子之变法,私以为甚妙,如若运用得当,中山国定能与魏国平分秋色……”
“哼!卫阳栾为人甚是倨傲,老身请他数次未果,他既然如此不将中山国君放在眼里,由此可知此人重用不得。他既然有心效仿那许由洗耳,那老身便成人之美,岂不快哉?”太夫人一顿夹枪带棒堵得飒葑连话都说不出口,飒葑欲意复谏,却被太夫人打断道:
“此事莫要再提。”
飒葑虽然心有不甘,却只好就此作罢。
回去的路上飒葑一直在思考军队部署之类事宜,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那人怎么没来吃东西,问了下人才知道那人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半日。
飒葑皱了皱眉,命人重新热好饭菜,他提了食盒便向那人房间走去。一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想到那人的一吻,飒葑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直想丢了食盒逃去水榭,被那凉风一吹,好平复心情。
可想归想,他终是硬着头皮敲了敲芷涟的房门。
“芷涟,开门。”
等了等,没动静。飒葑心道那人该不会是因为今天的事生气了吧。
想到这里,飒葑咳了一下,复又轻轻敲了敲芷涟房门道:“芷涟,我帮你带吃食过来了,你先开开门。”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开门,飒葑心中疑窦顿生,忽而听到房中有一声若隐若无的呻吟,似痛苦,似隐忍……
飒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房门未锁,一推便开,飒葑立刻心悬了起来。
“芷涟!”
飒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