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昭和帝也入土为安,葬于大越皇陵。
如今已经是七月中,转眼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怎么没带小杨梓过来,哀家还想带这小家伙去和潇儿玩一会儿了。”水灵一边帮她端了绿豆汤上来,杨太后一边又问她道。
“来时他睡了,所以……”九姐儿有些为难的道。
知道你老人家想侄孙,但是能不能根据实际情况考虑一下,这大热的天。
“算了,改日吧,天气这么闷。”
还好,不是很不通情理。
九姐儿赶紧点点头。
杨太后又让水灵端了一些御膳房做的白‘玉’凉糕上来,两人便一边吃着,一边说着生意上的事。
因为没了顾及和束缚,他们的生意愈发扩大了。
朝贡生意不只是边境小国,更是预计远销到大食等一些西部国家。
王燕娘在今年正月里就再嫁了,以华公公干‘女’儿的身份嫁给了当地城内的一名武将,彻底的将家安在了南部边陲。
这是一桩十分让人满意的婚姻,不知是她不知找到了如意姻缘,更是因她的夫婿是当地望族,大大的便利了他们生意的扩展。
当然,这位曾以妾室之身拘在京城深宅的‘女’子,也终于成长为一名叱咤西南的商海红颜。
除了朝贡生意外,杨太后还在国内各城都物‘色’了多家作坊店铺,油皂澡豆,胭脂水粉,准备将大越保洁化妆业彻底垄断。
太后娘娘一片雄心壮志,作为技术总监兼合伙人,九姐儿自然也只能全力以赴。
有钱赚,也是好事吗……
“太后娘娘,不好了,太惠妃娘娘中了暑,刚才……刚才昏过去了……”两人正聊到兴头上,一名满脸汗水的小宫‘女’便匆匆跟着水灵进来,跪地禀道。
“她这身子骨,真是……”杨太后闻言埋怨两声,赶紧起身,准备移驾去看看,但忽然就又想起了九姐儿,转头对她道,“对了,文九,一会儿哀家还有事跟你说,你要不就先去皇后那里转转,也顺便等着哀家回来。”
九姐儿听了摇头,“那个……我还是去别处吧,皇后那里,去了她也没空理我。”
欧阳智力排众议,最终还是将邹珍儿立为了皇后。
人人都说邹珍儿那刀挨得值,她却觉得是欧阳智捡到了宝。
不知愿意为他为孩子拿生命去搏,如今更是大越国医界上的新秀,那补膳‘药’丸如今可是汴州城上流社会抢手的东西,钱途不可限量呀。
另外呢,初掌后宫,更是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虽然时日不多,但如今这后宫局面却一点也不次于杨太后做皇后时。
当然,成就出于勤奋,这都是这位邹皇后用别人闲聊喝茶的时间换来的,她去看过她两次,一次是受她邀请,结果是她连吃饭都翻着定制簿子;还有一次就是她被杨皇后撺掇抱着小杨梓过去和欧阳潇玩,但刚说两句,就张三李四的一通求见皇后娘娘,最后到落了一个她哄了两个孩子一后晌,害的邹珍儿好一番歉意。
她这般忙碌,她自然就懒得去了。
“那你就去看看文太嫔吧。”杨皇后又道。
听了这个,九姐儿才点了点头。
去看十姐儿,她自然愿意。
杨太后回宫之后,自然在后宫一番大清洗,蓝妃那一帮,殉葬的,找名目处死的,被送到尼姑庵的,彻底肃清。
当然这十姐儿便得了平反,杨皇后更是以惠妃身子不好,将小静宜还给了十姐儿。
十姐儿搬出了揽月阁,却又被崔太皇太后赐居养心殿附近的朝华宫。
一番巨变,这太皇太后自然看清了人心,更怜惜十姐儿对儿子一片真心,特向杨太后要求让她在一边‘侍’奉。
出了惠安殿,九姐儿带着水湘,跟着小宫‘女’走在回廊里。
走了不多久,就见前面一座宫殿佳木茂盛、‘花’树扶疏,走近更觉一片清幽爽利,正是文太嫔的居所——朝华宫到了。
有宫‘女’飞快通报进去,工夫不大,就见一个着蓝‘色’工装的扶了一个穿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的清瘦‘女’子迎了出来。
“十妹妹,你怎么还出来了?等着我不就好了。”一见十姐儿那朦胧着双眼的模样,九姐儿就心疼,赶紧上前去握了她的手。
“没事,九姐姐,我已经好多了。”十姐儿对她笑,眉宇间笼着挥不去的清愁,却‘欲’添风致与美丽。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十姐儿的眼睛虽然还未恢复,却已经好多了。
十姐儿平凡以后,昭和帝心腹‘侍’臣赵公公找到了她,然后将十几页页治疗眼疾的札记‘交’给她,并且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她,说这是皇上亲自整理的,本来是要拿给她,却没想到竟然再也没有机会。
十姐儿听了顿时泪如雨下。
后来十姐儿真用了上面的方子,眼睛也确实有了效果。
只是眼睛是亮了,但一颗心却更暗了。
九姐儿觉得这赵公公真有些可恨,当然最可恨的还是昭和帝,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哎!
幸好还有小静宜,不然……
“静宜刚醒,正和‘奶’娘玩了,走吧,九姐姐,进去看看这小家伙吧。”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十姐儿已经挽了她的手臂。
九姐儿点点头,和她进屋。
“咯咯……”
随着一阵稚嫩而娇翠的笑声,九姐儿就看见那正坐在小杌子拿着一个棕编蚂蚱和嬷嬷逗的小静宜。
粉雕‘玉’琢、眉眼如画,真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
九姐儿禁不住笑了。
“好了,别淘了,来,喊姨母。”看着‘女’儿,十姐儿‘迷’离的美目里禁不住满蕴了温柔笑意。
小静宜闻言起身,蹒跚的迈了两步过来,然后‘奶’声‘奶’气的喊了声,“泥(姨)母!”
这分外清脆、却又吐字不清的一声霎时将人们都逗笑了。
“总是说不清,都教了多少遍了,这小家伙。”十姐儿笑着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倒觉得小公主很聪明呢,刚刚一周就又会走又会说话了。”九姐儿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静宜抱起,然后在她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咯咯……”小静宜又是一阵笑。
“放她下来吧,小心宠坏她。”听她夸‘女’儿,十姐儿自然高兴。
九姐儿又亲了小静宜一口,才将她放下。
‘奶’娘抱了小静宜去喂水,九姐儿姐妹则坐下来说话。
“过些日子,太皇太后说让我带了小静宜一起去避暑山庄那边,我顺道可以回家去看看母亲呢。”十姐儿一边看着屋角罗汉‘床’上那顽皮的和‘奶’娘枪水瓶的‘女’儿,一边道。
“是吗,那太好了。”九姐儿闻言立刻道。
如今,这两个怀念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是越发亲近了,再加上一个小开心果,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组合。
又坐了一阵,九姐儿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向十姐儿告辞回杨太后处。
“十妹妹,你可以抚琴给小公主听,你看她很有音乐天赋呢。”临走时,九姐儿自然不忘指指那听着‘奶’娘拨‘浪’鼓的小静宜对十姐儿道。
“会的。”十姐儿点头,“这孩子倒不是愚笨的,上次你让我教她认颜‘色’,如今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九姐儿笑。
这般也不过时希望她多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然后尽快从昭和帝带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
等九姐儿回到惠安殿,杨太后已经回去了,正坐着等她。
九姐儿又坐下来,然后问起杨太后留下她,到底还有什么事。
但没想到,听了她的问话,这位太后娘娘却瞬间沉默了,愣了好久才道,“有件事……不过哀家先说明,不是哀家的意思,却是……是丰儿的意思。”
杨国丰?
九姐儿不由一愣。
先是国丧,再就是百废待兴,鼎立帮助那励‘精’图治的智和帝,她的那个丈夫即使整日忙的不见人影,但到底还是她丈夫,有话也不至于还让别人传吧?
“丰儿想纳了水流做侧室,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想着让哀家和你说说。”又沉默了一阵,杨皇后才又道。
九姐儿闻言却是脸‘色’瞬间一沉。
“看看,男人纳个妾室就这样,要真是处在哀家曾经的位置,你还活得了吗?”杨太后看她一眼道。
“小九哪敢和太后娘娘相比?”九姐儿却又突然笑靥如‘花’,“水流确实是个好姑娘,王爷想纳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何必劳烦太后,亲自和小九说又怎么了?太后放心,今晚上小九就好好和王爷商量一下这纳妾之事。”
“好了好了,这事哀家不管了,你亲自去问丰儿吧。”看她那模样,杨太后也知道已经恼在心里,也就不再多说了。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九姐儿出来时,站在夕光中,吹着那夏日的晚风,只觉得更躁热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觉得心情好些了。
虽然因为权仲白的死,众人都觉得亏欠这玄武派和水流太多,但这杨国丰还不至于就这个作补偿吧。
再说,那年那般斗争,再到后来这杨国丰遣散后院,拒娶韩京娘,不都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默认了她的婚姻方式,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而今日这事,一定又是这杨太后自作主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她才不买她的账,如今这杨太后可待她不敢像以前,说翻脸就翻脸……呃,她翻脸她也不太怕呢。
回到府上,她的心情大好。
她先去太和堂接小杨梓,小严氏也在,正和孟老太妃一起哄着小杨明和小杨梓玩。
“四弟妹,你说你家梓哥怎么教的,真有心,小小年纪就会耍‘弄’小哥哥,将小哥哥的玩具藏了,看小哥哥哭还偷着笑。”小严氏一见她,自然又是噼里啪啦一番。
“是吗?”她却笑了,看一眼儿子,然后又俯身向那正和儿子玩做一处的小杨明道,“下次明哥也藏了弟弟的玩具,看着弟弟哭。”
“你……”小严氏瞬间黑了脸。
“咯咯……”两个小孩子也不知玩了什么,笑了起来。
九姐儿也笑了。
“你呀,告一个还不足一周孩子的状,不觉没劲吗。”孟老太妃揶揄小严氏。
小严氏被‘弄’得难堪的涨红了脸,干笑,“呵呵……我、我这不是和四弟妹闹着玩吗?”
“去回去和老三闹。”孟老太妃横她一眼。
“母亲……”小严氏的脸更红了,“看你说的,我哪敢跟他闹呀。”
夺嫡之战后,自然论功行赏,但杨国丰再封就封无可封了,而杨国庆也确实有过,所以杨家兄弟封赏最大的就是这杨国寿,如今已经兵拜兵部右‘侍’郎,进左‘侍’郎。
这小严氏喜坏了,只怕杨国寿嫌弃她,不仅不敢大呼小喝了,还偷着识字呢。
这后院安定了许多呢……
“哼。”孟老太妃瞪她一眼,不理她了,问起九姐儿杨太后那边的事。
正说着呢,云映雪被贴身大丫鬟扶了进来。
“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这两日不用请安了吗?”孟老太妃见了她,瞬间蹙眉。
“母亲放心,我没事。”云映雪听了立刻红了脸,小声道。
尽管杨国庆千防万防,这云映雪还是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开始杨国庆自然心情复杂,但慢慢就好了。
因为小杨成高兴坏了,因为他终于如愿回到了九姐儿身边,又成了“母亲”的儿子,又经过九姐儿的一番训练,如今不只能和小杨梓和平相处,更是喜欢上了这个弟弟,每天四房都笑声不断呢。
看小杨成这般,杨国庆可能意识到其实孩子承认他的身份永远是叔叔,而不是父亲,所以开始期待起云映雪肚子这个可以名正言顺叫他“父亲”的孩子。
再加上云映雪的柔情与智慧,如今五房里也‘挺’和谐的……
“没事也要注意点,这头一胎千万不能有闪失。”听了云映雪的话,孟老太妃自然还不放心,然后又转向九姐儿和小严氏,“老五不在,你们多照顾着她点。”
小严氏赶紧应了。
九姐儿也自然赶紧点头。
这两日杨国庆带着小杨成出‘门’了,去做什么?当然是去履行和宁致远的诺言了。
六姐儿前日就给她送信来,说去看看大漠风光,看来应该是宁志远带她去了。
她的这个姐姐还是低调不起来呀。
当然,六姐儿的信里还有一个内容,那就是有关七姐儿,杨国丰动用关系救出来的七姐儿,并没回文家,而是给文崇海写了一个字条,然后就不知去向。
后来小十一偷偷看了那字条,其实也没什么,一是向父亲文崇海说对不起,再就是让他们不要再找她……
“哗——”
是夜,积蓄了一天的热流终于在几声闷雷过后落成了倾盘大雨。
九姐儿被惊醒了,看看身边那空‘荡’‘荡’的半边‘床’,然后又看向外面的雨夜。
“王妃……”可能是听到了响动,青杏掀帘进来。
“王爷还没回来?”九姐儿隔着帐子问她。
“刚刚那边巧珍传过话了,说王爷今夜在司衙值夜,不回来了。”青杏走过来,一边将那帷帐挂在‘床’两边的银钩上。
又值夜?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
自从新皇登基后,杨国丰三天两头值夜,不是宫中,就是在司衙,有时还会在秋枫阁和部下商讨公事,偶尔回来睡也总是深夜,她已经睡了。
作为他的妻子,见他的时候往往是在晚饭桌上,但工夫不大,他就又走了,仿佛他回来也只不过是证明他还是这家里的一员。
孟老太妃总说他忙,她也一直觉得他忙。
但今夜,她却有了异样的想法。
是忙,还是借口?
“青杏,去叫水湘过来,和我出去一趟。”她看向那正倒了茶端给她的青杏。
“这会儿?可是外面在下雨呀。”青杏惊讶。
“快去。”她却已经起身下‘床’。
青杏见了,也只好去了。
夜黑沉沉的,仿佛望不到头的海,雨点由远及近,打在路上,砸在马车蓬上,“劈啪”作响。
“王妃,您是要去给王爷送东西吗?”
马车上,水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坐在她身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不说话,只点头。
看她脸‘色’不好,水湘也就噤了声。
马车一路奔驰,终于在汴州城西面的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下。
黑‘色’大‘门’,‘门’前石狮蹲里,‘门’口还有一两个站岗的兵士,正是兵马司总指挥司衙。
“什么人?”一个兵士冒雨过来询问。
“威远王妃,来给王爷送东西。”赶车的车夫上前。
那兵士似乎不相信。
“不认识我吗?杨五的兄弟。”那车夫又道。
杨五的兄弟杨白眼,正是杨家的车夫,平时也经常给杨国丰赶车。
九姐儿今夜故意叫了他,就是防着‘门’口这一关。
另一个兵士也提了灯笼过来,照了照这杨白眼的脸,然后点头。
九姐儿掀开车帘,然后让水湘搀扶着她就要下车。
“见过王妃!”两个士兵赶紧给她见礼。
她点点头。
雨点依然密集的横扫,水湘撑起伞来,然后两人便要往里走。
“王妃请留步!”但那两个士兵嘀咕了几句后,那提灯笼的士兵就又唤住她。
九姐儿转身。
“王爷……王爷去巡夜了,您、您有什么东西能不能让小人代转……”
“不能!”不待他说完,九姐儿就扔给他两个字,然后加快了步子。
“王妃,您不能擅闯……”那士兵急了,跟上去就要阻拦,只不过手臂刚伸出,就水湘绊了一脚,“哧溜——”滑倒在地上。
他的同伙跟上来府他,而九姐儿和水湘却早已经进‘门’去了。
不知是雨夜,还是深夜的缘故,这里面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受什么阻拦,两人就已经到了正衙处。
“王妃,王爷真不在。”又杀出一个程咬金,不过这个程咬金有气势多了,正是梁振。
“不在?那他在哪里?”九姐儿目光盯着那虚掩的‘门’里流泻出来的灯光,问道。
“他……”
“巡夜去了?”九姐儿忽然看向梁振问道。
“是……”梁振垂头。
“那我进去等他。”九姐儿说着就跨上台阶。
“王妃……”
“闪开!”九姐儿忽然厉喝一声,一把抓过水湘手中的伞,拿伞尖对准自己,“梁振,我今天一定要见他!”
“王妃,你……”梁振禁不住满是为难。
“吱嘎——”这时,那两扇虚掩的们忽然打开,一个高大的背光而立,不正是杨国丰吗?
九姐儿握紧拳上前,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
“进来吧。”杨国丰避开她的眼眸,闪身让她进来。
等她站在屋子里的一瞬,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正站在一边一方矮桌前,挑一堆‘药’草。
见到九姐儿,她抬起头来,冷‘艳’黑衣,衬着那绝美面孔,正是——水流!
“这就是你不见我的原因?”九姐儿看一眼那水流,然后又看向杨国丰,很惊讶自己还能很平静的说话。
“你还是考虑一下今日姑母和你说的话吧,权大夫不在了,我已经答应了贞禅师傅照顾她。”杨国丰也看那水流一眼,语气同样异常平静。
“可以,但是我要你休了我。”
什么时候起,眼前这男人竟然清瘦了许多,那脸庞看在她眼里,竟然颇有几分……陌生,不知是因为这份陌生,还是因为他的无情变心,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文九,不要这么固执。”看她落泪,杨国丰似乎也不好受,但却还是道。
“我一向是这么固执,威远王爷,孩子归我,嫁妆我回头会让家里人来取,如果你不反对,那我们就好聚好散。”九姐儿闭闭眼,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又恢复那平静神情。
杨国丰却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看着她,良久,就在九姐儿以为他要不舍、要乞求、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他却又异常的清晰的再次开口,“我答应你!”
明明想忍住,明明已经忍住,却在听见他毫不含糊的应下时,九姐儿的泪再次簌簌而落,她慢慢走近他,仰头看向他,忽然就笑了,“我后悔了,我要你赔给我两万两银子,就当作这几年年华蹉跎的补偿。”
“好!”杨国丰再次吐出一个字后,然后愣了愣,脸上闪过莫名的情绪,随之又对她道,“早些回去吧,这样对我们的声明都不好。”
竟然在赶她,竟然还想着声明,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冷笑,忽然就抓起还一边桌子上的凉茶,“哗——”就泼了他一脸,然后骂出两个字,“贱男!”语毕,转身出‘门’去。
但她却不知的是,她身影消失的一瞬,杨国丰立刻就追了出去。
“王爷,王妃她……”‘门’口的水湘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王妃,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事。”杨国丰急切的吩咐她。
“哦。”水湘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雨雾中了,杨国丰却还在‘门’口看着。
“师兄,该喝‘药’了。”这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杨国丰一愣,转过头,看向那水流,“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梁振。”
水流美眸中不可抑止的闪过失望,但却还是点点头,“那师兄自己注意吧,这金蚕蛊一向是苗疆最厉害的蛊毒,专‘门’控制人的意志,让人心智失常,做出狂颠之事,虽母蛊已死,但威力却依然不容忍小觑,不过,师兄要是能用‘精’神力量制衡它,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个我自然清楚,你放心吧。”杨国丰对她点点头。
水流拿过‘药’箱准备走,但却在‘门’口又停下,看向那杨国丰,美目殷殷,“师兄,如果我不会在乎这什么蛊毒,更愿意照顾你……”
“回去吧!”却没想到她话未说完,杨国丰就出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听罢,耸耸肩,自嘲一笑,然后背起一边的‘药’箱,转身而去。
水流走后,杨国丰便又在书案前坐下,翻阅上面的公文,但翻着翻着,就忽然愣住了,蹙眉看着自己那似乎瞬间暴长的手臂。
难道又要来了吗?
他赶紧站起身,端起一边一碗黑浓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则是尽量放松的靠在书案前,慢慢平复心头莫名生气的躁动。
关在慎行司的那些日子,有一晚突然提审他,但他去了之后才知道竟然是蓝水清,旁边还站着尤亮。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那蓝水清竟然遣退左右,只单独剩两人的时候问他可愿意伴他身边,还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以救他,免他受牢狱之苦。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这蓝水清是短袖。
看着那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男人,他只觉得恶心,自然严词拒绝。
那蓝水清自然很生气,却还是说让他考虑考虑,然后就让那尤亮将他送回,但谁知那尤亮竟然狠狠地告诉他,他会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为他竟然横刀夺爱。
那一刻他才知道明白这两人是一对。
至于那尤亮到底何时给他下的蛊毒,他就不知了,他当时还真没防这人。
因为在他眼里,这尤亮也是英雄一个,以前他们也曾经打过‘交’道,只是后来他跟了蓝水清才‘交’恶。
却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一个四海的英雄男人,为了情……还是同行的情,竟然如此。
也是啊,结果不是殉情而死吗。
这也是他今晚导演这场戏来‘逼’走九姐儿的原因,他自然不愿,但又无奈,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愿她跟着这样的他,当然,更不愿她看见他这幅丑陋狼狈模样……
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深深闭眼,但很快他英俊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僵硬,因为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一股力量在他身体里鼓动,汹涌在四肢百骸,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排解……
“梁振,快,将我绑起来,快……我控制不住了……”念头一起,他立刻意识到毒发,不敢再多磨蹭,一边一脸隐忍痛苦的紧紧握着拳,一边命令守在房间外的梁振。
梁振是知情人,也是帮他克制这毒的人。
“是……是,王爷,你等一下……”梁振闻言立刻破‘门’而入,慌忙又熟练的拿了一边一条粗而结实的绳索过来,然后快速的缚住杨国丰的双手,进而双臂、身子,直到将他捆得一丝不能动弹。
“出去……别让人接近……”杨国丰又命令他道,英俊的脸禁不住微微扭曲着,脖子上更是一道道的青筋暴起,看上去狰狞至极。
“是……”看他痛苦,梁振自然也很是难过,眸中含泪,却最终还是退出去,将‘门’关好。
站在廊下,听着身后屋子里传来的桌椅翻到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呻‘吟’声,梁振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不由抬头看天,眯眼看向头顶那飘着雨的漆黑夜空。
王爷是个好人呀,为什么要承受这般痛苦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呀……
但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上,然后惊异的出声,“王妃……”
“王妃,王爷平时就功夫好,这会儿更是力大无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神志不清,根本就不认识任何人,你这样进去会很危险的……”
梁振跟在九姐儿身后,急切的试图拦住她。
但九姐儿却身子一矮,就借着身姿娇小的优势钻了过去,然后直奔那房间的‘门’,一把打开。
但看着那委在桌脚下,被绑成一个粽子的男人时,九姐儿眼中的泪禁不住再次纷纷落下,快步上前。
“王妃……”梁振大叫。
这一声却已经惊动了地上的男人,地上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来——
灯光下,扭曲的脸,猩红而狂‘乱’的双眸,脖子上的暴起的青筋与块块红斑,着实恐怖狰狞。
梁振见了,都禁不住扭过头去。
但九姐儿却一丝不惧,流着泪,‘摸’向男人的脸,“王爷……”
但面前男人却并不领她的好意,那被紧紧捆住的大手拼力一挣,绳索瞬间断裂。
“王妃……”梁振大急,想上前拉住九姐儿,只可惜晚了一步,九姐儿的颈项已经落在杨国丰的大手里。
瞪着一双血红癫狂的眸子,杨国丰嗜血的笑着,忽然手骤然收紧。
“咳咳……”窒息与疼痛,让九姐儿落下泪来,“放开我……王爷,我……是我,文九……你最疼爱的‘女’人……”
出了兵马司的‘门’,她并没回去,因为总觉得这事情不是所看到的,拉着水湘等在‘门’口,果然一会儿就等来了健步如飞的水流。
会武功的‘女’子就是不同……
她赶紧让水湘拦住她。
水流告诉她,在慎刑司时,杨国丰中了尤亮的金蚕蛊,每隔一日午夜时分,就会发作,然后‘精’神狂‘乱’,残忍嗜杀,只可惜尤亮死了,如今这蛊毒无可解。
不过要是能通过‘精’神帮杨国丰控制这蛊毒,这蛊毒也许会无‘药’自解,因为这蛊毒其实也是借助于某种神秘的‘精’神气与人的心气。
当听了水流这意味深长一句时,她自然就过来了。
她以为他会认识她,不管怎样,但如今看来,也许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王爷,我疼……”她再喊他一句,眼泪禁不住簌簌而落。
那泪珠滴在那紧紧扼住她颈项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忽然一颤,慢慢的力道就缓了。
“王爷……”
九姐儿一愣。
梁振一愣。
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杨国丰那双眸子里的血红渐渐褪去,狂‘乱’渐渐褪去,慢慢显出丝丝清明来。
那只大手终于移开,她的颈项得以彻底解放。
她赶紧深吸口气,却并没劫后余生的马上逃开,而是身子一倾,就扑进杨国丰怀里,“王爷……”
杨国丰身子一僵,那手掌在半空中悬了很久,终于落在了怀中‘女’人山上。
怀中熟悉的体香,熟悉的温度,让他的脸‘色’终于慢慢恢复如常,他的目光落在怀中‘女’人身上,眸底禁不住也含了晶莹,干涩沙哑的一声,“真傻……傻‘女’人……”
站在一边看的梁振,眸中禁不住再次蓄满了泪水。
又一多月后——
“王妃,王爷回来了。”青杏兴冲冲的推开‘门’,对那正坐在窗前看账册的九姐儿道。
“真的?”九姐儿惊喜。
“当然是真的,”青杏笑,“还有瑜王爷,一起去了太和堂。”
“哦。”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将账本合上,就准备去太和堂看看。
那个雨夜后,虽然杨国丰体内的蛊毒得到抑制,但到底还是没彻底得解,后来神秘兮兮的出‘门’好久的欧阳睿回来了,听说后,立刻就带他去了苗疆。
原来尤亮死后,这欧阳睿已经让手下人接手了这尤亮的势力,控制了苗疆。
虽然这金蚕蛊已经没解,但料想那些苗疆人也有办法。
后来两人走了一些日后就传了信来,说不只已经没事了,而且杨国丰拜那金蚕蛊所赐,武功大增。
但信上却说暂时回不来,因为那欧阳睿非要游山玩水几日不可。
等九姐儿收拾好了,抱了儿子直奔太后堂,才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入宫去了。
她禁不住满是失望。
晚饭时,杨国丰让人带信回来,说宫中有宴席,不回来。
吃过晚饭后,小杨梓睡了,杨国丰却依然未归。
九姐儿赌气,干脆睡觉,而且抱了儿子一起睡。
睡至半夜,却被惊醒,张眸,立刻对上一双带了满满笑意的幽深眸子。
“舍得回来了?”她瞪他。
“呵呵……一心想回来。”杨国丰一把抱住她。
她却赶紧挣脱,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儿子。
杨国丰又笑一声,在另一面躺下,再次伸出手臂,然后将他们母子全部拥在怀里,与她细诉离情。
后来就又说起这次中了蛊毒之事,九姐儿问他,“我一直都好奇一件事,在慎刑司时你们三兄弟都在,那尤亮怎么单给你下了毒。”
“能有什么,自然是嫉妒了。”
“嫉妒?他嫉妒你什么?”九姐儿不解。
杨国丰却沉默了,好久才道,“因为蓝水清。”
“啊……”九姐儿瞬间明白。
这蓝水清应该是对他有意思,那尤亮就吃醋了,然后就算计了他。
这男男竟然也不次于男‘女’,哎……
“我开始也没想到,要不又怎么可能不防他中了这蛊毒,后来也没当回事,直到皇上登基后有一日身体不适才意识到那尤亮是真给我下了毒,真是荒唐!”杨国丰最后又叹一句。
“呵呵……”九姐儿却笑起来,看着他,“荒唐什么,是你太有魅力,男‘女’通吃。”
杨国丰听着禁不住脸一黑。
她却还笑,但不过很快她的笑声就变成了难耐的低叫,他竟然连衣服也不解,就……
她赶紧一边满脸绯红的推拒他,一边指一边的儿子。
“呵呵……他不会反对的,我们……还欠他一个妹妹呢。”
“你……唔……”
秋夜如水,旖旎无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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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了,心也瞬间落下,感谢亲们一路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是亲们的支持,我才走到今日,鞠躬感谢。
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我是用心在写,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离开,休息几日上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