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忐忑不安的。怕只怕时过境迁。
褚一航点点头,脸上阴云密布。“澜儿,我一直都爱的。”他说得坦然。
还好!苏立沛从枕头下摸出一早准备好的钥匙,“你过去……看看吧!”他再看一眼床边这颗小小的头颅,疲惫的闭上眼睛。“你要好好照顾她……”
褚一航接过,手上那把薄薄的钥匙片,心里沉甸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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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眼前的人一圈一圈的瘦下去,汪母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
喃喃的唤着苏澜的名字,“澜澜,醒来……啊,妈妈心疼……”
苏澜看到自己的妈妈向自己走来,妈妈一直叫着她的小名。她想告诉妈妈自己有多想她,可是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把稻草,胸腔里“妈妈”那两个字迂回了数遍,愣是发不出声。
她张着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妈妈见她不说话就放开了她的手,眨眼间就不见了!
妈妈一定是生气了!
她还是张着嘴不停的呼喊,最后用尽了所以的力气终于叫了出来,人也睁开了眼睛,“妈妈……”
几天没说话,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破碎。她对上了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对自己笑。
苏澜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看着老人的双唇开合着说着什么,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婆婆。
她想告诉老人她没事,可是她张不了口。
老人出去了,一会儿医生护士跟着进来,他们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脑袋里浑浑噩噩,心里疼得慌。
放在棉被下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腹部――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了。
汪母端着一碗鸡汤进来。鸡汤是日日都备着的,就等着苏澜醒过来。
何婶一旁忙活开了,又是拿餐巾,又是把苏澜给扶起来背后给塞个枕头。
汪母吹了吹勺子里的鸡汤,送到苏澜嘴边。“澜澜张嘴啊……”
汤是进了苏澜嘴,可又顺着嘴角全滑下来,流进了衣领里。
汪母一愣,放下了碗,“何婶餐巾,哦……不是睡衣,拿来给她换下来。”
两个人给苏澜换衣服,苏澜也不动,眼神空洞。
汪母替苏澜掖掖被角转过身出去了,眼里积蓄了泪水。
她出去是给汪承瑾打电话。
汪承瑾放下电话,一张脸埋在手心里。
这几日每一天都盼着她醒过来。此刻听到她醒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时而清澈如水,时而黯如深潭;悲伤时透着哀怨,开心时漾着星辉。
如果此刻她看到他,又该是何种眼神。
“承瑾。”汪紫萝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弟弟接了一个电话就那样静默。“是澜澜醒了?”
“嗯。”汪承瑾点点头,头却并没有听起来。
汪紫萝这一回来,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给褚奇帆,汪氏就太平了。
感情的事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她爱了就是爱。只是到头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连累了一家人。这承瑾两口子也变成这样了。她的心里是内疚的。
“这都是姐姐的错……”这看着就闹心。
“这不关你的事。”汪承瑾站了起来,除了眼睛微红以外看不出什么不妥。“走吧!”
汪承瑾和汪紫萝站在卧室外听了何婶说了苏澜醒过来的情形。
汪紫萝看看弟弟,也就打住了脚步,本来她是想进来着。她直接转回客厅去和心情不太好的汪母说话。
汪承瑾直接进去了,他的脚步放得很轻。
尽管是这样,苏澜还是在汪承瑾进屋的时候醒了。
当汪承瑾看到苏澜一双嵌在苍白脸上的一双乌突突的大眼突然睁开对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窒。
汪承瑾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也没开口,也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等着宣判的犯人。
苏澜的一只手还是在肚子上,她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个姿势。
这个时候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是汪承瑾,心瓣一阵强烈收缩,涌上眼底的泪水就那样变成了冰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依赖和信任。她曾那么深的爱过,可是他却无情的夺了她的孩子她的命。
这个时候何婶端来了一碗参汤,汪承瑾接过来。
何婶给汪承瑾比了一个好好说的口型就下去了。
汪承瑾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用嘴唇试过温度在递到她的嘴唇边。他能看见她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汪承瑾试着说,“澜澜吃一口,养好身子。”他的话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医生已经告诉他苏澜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苏澜不为所动,那眼里仿佛就没有他,却瞳仁微微发颤。
汪承瑾放下手中的碗出去了。他只有叫医生给她开上营养液输上,她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他看着医生护士进去,又看到他们出来。他一直就站在走廊里,靠在墙壁上。
良久他才抬脚进去。
房间里开了一盏落地灯,苏澜整个人就被那晕黄的光亮拢着。远远的看上去她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孩。
汪承瑾慢慢踱到床边坐下来。
或许是感到床的一侧下沉,苏澜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光灼灼的带着悲愤和伤,丝毫不像刚才看到他时的清冷。
汪承瑾尽量忽视她的眼睛,他知道那些都是自己该受的。
他伸出手正欲给她掖上被角。遂不及防的苏澜整个人坐了起来一把推过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汪承瑾本来就是虚虚的占据了一小块位置。一个没稳住就从床边滑坐到地上。
苏澜因为用力过大,连人带被子也跟着滚到地上。
她刚好就扑在他身上,她就不停的拉着她他撕扯,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身上。
汪承瑾没有动。其实她身体还很虚弱根本没多大的力量。他看着她眼眶急剧泛红,而那青白的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扭掉。鲜红的血液蜿蜒在手背她也不知道。
“滚……滚……你滚……”
该有多恨多痛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那如同兔子眼的眼睛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落。
汪承瑾看得难受的不行,看她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拳比一拳弱。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匝匝的汗水。他伸出手臂死死的圈住她。
苏澜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放开我,……滚开……”她很讨厌这个怀抱,这个怀抱很讨厌很讨厌的。
这样的痛要怎样才能做到宽恕和放下。
手上使不上劲,她就用脚蹬。
一脚一脚的蹬掉缠在腿上的被子,光裸着的脚蹬到床脚上,麻痹的痛袭来。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松快。
她一下一下如食髓知味的,不停的往那坚硬的木质床脚踢去。
汪承瑾只顾着死死的抱着她上身,把她头摁进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头贴在她颈窝。
等他发觉时才看到她的十个脚趾头已经是血迹斑斑。
汪承瑾强行穿过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她放在床上。“澜澜我错了!……我错了……”
苏澜在汪承瑾把她放回床上的时候,她身子一转,头给埋进被窝里。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直直的往上涌。
等她歇斯底里的发泄出来的时候,知道那是按捺不住的在心底积累多时的悲伤,它就等着这会儿骤然迸发。就像久久埋在火山下的滚烫熔岩翻涌不已,刹那间一股脑儿涌出来,来势汹汹恨不能淹没一切。
然而涌到喉头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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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芝看着来人,她笑得苦涩。
“白小姐,这个是褚先生让你签署的。”律师站的笔直,把手上的文件摊开递到她面前。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白玫芝心里一阵暗呲,都叫上她“白小姐”了。褚一航你狠!
她粗粗扫了一眼,“褚一航开出的条件不错嘛!”十位数的补偿,加上一栋价值近亿的别墅。
“如果你觉得合适就请你签了它!如果不签的话,褚先生说那就法庭上见。他不在乎跟你打这个官司。也不在乎需要多少精力和时间。”律师平淡的说。
“……”白玫芝双眼几乎瞪圆了,褚一航够狠的,他这是把话给说绝了,“如果我不签,也不过这些吧!那你告诉他,我等着。”
律师并没有诧异她的话,还是一板一眼的说道,“褚先生还说,如果你前面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话,他就用更狠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更狠的,但是我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好赖都是一条道给你留着。”
“出去!”白玫芝气得不轻,手指着门口。这连他褚一航养的一条狗都敢欺负她白玫芝。“立刻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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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母在“海澜澄清”住了几天,她不放心苏澜。
可是愈加沉默的苏澜让她束手无策。就连汪小汐也不能让她开口笑一笑。
汪母做了一碗燕窝粥,给她端上去。
苏澜并没有睡觉,只是对着窗外狂风肆掠鬼魅般摇曳的树影发呆。她半倚在床上,气若游丝,这都是连日里来营养不足造成的。
汪母现在也是累得慌,她现在整整一个老妈子,她做饭连保姆也插不上手。可是这孩子根本不领情。最多动一两口再不就是一口也不动。
这不汪母刚坐在床沿,叫苏澜。苏澜压根没听到一样,仍然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你说说这不糟心么?家里还有一个大肚子,她也顾不上。这丽丽不好说,这承轩都有意见了。这些天她都想着那个孩子和苏澜连一顿好觉也没有睡上。
汪母一想着就来气。碗往床头柜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汤汁四溅。
她迈着小脚几步冲动窗边,拉开玻璃。几乎是用吼的,“看吧!看吧!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就看不见我这个老太婆为你做的这些。”她明天就要回大宅子去了。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澜脸上,“你说说你这都是在糟践谁?你难受我就好受了?啊……”
几句话吼得自己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苏澜听进去都少。反正最终苏澜是视线是转到她的脸上的。
婆媳俩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倚靠在相互对视。
看着看着汪母眼前模糊一片,这么多年来从自己的老伴去世以后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下倒好。泪水一流就很难再止住。
汪承瑾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己的妈妈正抱着木头似的苏澜哭得一塌糊涂。
等他走近,他看到一滴泪从苏澜干涸无神的眼里流出,划过她苍白的脸。
良久苏澜开了口,“妈……,对不起……”她话是对坐汪母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汪承瑾的。
就这一眼让汪承瑾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这天苏澜把那一碗燕窝粥吃得干干净净的。汪母颇有些欣慰。**
褚一航带着孩子一回到s市,就去了汪氏。
汪承瑾直接将手上的资料丢到一边,“褚一航你没开玩笑吧!你到底有没有衡量庆航在s市的价值。你真的愿意拱手让人。哦,不是,应该说是拿来换苏澜。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你愿意给我,那么我还未必会接受呢!”
“汪承瑾你肯定没有真的爱过一个人,或许你爱了,却不知道怎么去爱。我感念你曾经在汶川大地震里救了澜儿一命。所以,既然老头子发话了我就不动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已,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至于你接不接受,也是无所谓的。我就问问你澜儿她还爱你吗?”褚一航站在汪承瑾的对面,他一点也不想和汪承瑾废话。对他来说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他爱的要的一直只有她。
“就算是她不爱我又怎么样?我会补偿她的。收起你的那些个条件。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的。”汪承瑾厉色的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瞧着自己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冲进来一个人,高跟鞋笃笃的逼近,人如同一阵风似的。“汪承瑾,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妹妹怎么了?”卓雅,直接越过褚一航逼近汪承瑾,手掌砸在桌子上,一张好看的脸蛋全是愤怒,“你居然还不许我去探望她。你这个混蛋。现在我呀见到她,立刻,马上!”她恨不得那巴掌是打在汪承瑾脸上的。
汪承瑾拿起桌上的笔在手指中旋转。一副坦然的样子,“我能把她怎么样?她现在还好着呢。”
“尼玛!亏我当初还劝她留下那个孩子。你就是没有心的人!”卓雅和丈夫出差这上午刚下飞机。一回家就听到家人说起这事。她一听也顾不得旅途的疲惫和丈夫的阻拦直接去了“海澜澄清。”哪知道,她根本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