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男人守了半生,而她又将为了孩子在汪承瑾身边渡过漫长的下半辈子,也许到死的时候她都会和母亲一样一无所有。
两代人,同样的悲催和求不得。
苏澜把车开进车库里,静静的伏在方向盘上好久才坐了起来。
开了这么久的车她有些累了,可是她也不想去打车或者挤公交车。怕那样会不小心伤到孩子。
声控灯已经熄灭,暗黑的车库自己纤白手指都是一个灰色的影子。
小时候她特别怕黑。
妈妈出去上课不在家的夜晚,她开着灯把自己紧紧地裹住棉被里。一双眼环顾整个房间不敢闭眼,就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某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从角落里出其不意的跳出来。
那时她多想有一个密闭的小箱子可以供她容身,最好是恰巧能够装下她的,别的什么东西也钻不进来。她常常是在大脑疲倦眼睛也睁不开的情况下睡过去的。
后来她有一天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当时脸色就变得异常惨白,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
小小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妈妈浑身颤抖。
妈妈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傻孩子以后不许那样子说了……妈妈以后会早点回来。”
后来再大一点她见过死人入殓时就是装进一个长方形的木头里。才知道为什么一向坚强的妈妈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听她的想法后情绪失控。
年少无知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天真的描述刚好触动了妈妈的禁忌――妈妈怕失去她。
她已经成了原本不幸的她的最后精神支柱。
她的妈妈人前永远是笑着面对生活的,坚强倔强的生活着。看是毫无抱怨,只有最亲近她的人才知道她的苦楚。
她这辈子就只在她女儿面前失控过两次。
第二次是苏澜极其不愿回忆的。此时此刻大脑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刻意被自己封存的记忆早就在褚一航出现后跃跃跳动着想要突笼。
这一刻终于如潮水般在黑夜里倾泻。
她记得那天她极度虚弱的醒过来。
她望着白色的墙壁,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是一垂眼就看见旁边挂着的输液瓶,而那一滴滴不停渗进自己身体里眼泪般的液体让她残酷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上天堂或者是下地狱。
她眼角干涩,心里却虚弱得无以复加。脑海里还是她看到的――她爱的那个男人牵起另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的手,而在他的脸上她怎么也辨认不出幸福。
她形容枯槁的孤零零的躺着。本以为是成全,却是彼此痛苦的拉锯。
在心里轻喃“褚一航”这三个字,每每重复一次心里钝痛就加重一分。等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时,门突然被撞开了。
苏澜惊得睁开眼睛,她不是活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她的妈妈正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带着痛。
妈妈就立在门口,遥遥的站着,身子有些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后面跟上来的陶陶立马扶着她,却被妈妈一手挥开。
苏澜终于看清妈妈脸上的气恼大于担忧。她看到妈妈亦步亦趋的走到她的病床前,苏澜看到妈妈的样子刚才还沉浸在失去爱人的伤心已经被愧疚代替。――她一心求死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自己最亲爱的妈妈也需要自己。
她张着嘴试了几次才好不容易挤出哑得不成调的字,“妈……”
她的话音刚落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一次手的妈妈打了自己。
苏澜看着气息不稳脸上各种情绪涌动的妈妈,干涩的眼眶涌出了眼泪。
而妈妈用她极其复杂伤心的眼神看了自己好一会儿就伏在她的床边哭得撕心裂肺,“澜澜……你说说……啊!你怎么这么傻……孩子妈妈没有你该怎么活下去……”
……
而那天妈妈下午还有课,她在从医院骑着单车赶回学校上课的途中精神恍惚又加上没戴眼镜,横穿公路时被卷入车轮底下。永远的离开了她无法失去的女儿身边。
苏澜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自杀,她的妈妈也没有离开。
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假设的。
这些年懊恼自责一直在心里背负,而曾经那些悲伤也成了她不可触及的硬伤。她在既定的生命里失去很多很多,又在今天再次变得只剩孩子这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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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情很差,但是关于父亲一家要到s市来的事情迫在眉睫。苏澜吃过饭再次拿起电话给汪承瑾打过去。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吵,有音乐声,有女人的嬉笑声,还有猜拳的声音。嘈嘈杂杂,貌似人不少。
苏澜正在琢磨他人应该又是在某个娱乐场所,电话那端传来冰冷熟悉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苏澜“喔”了一声,“你今晚回来吗?”她正坐在窗台上,手抓着羊毛垫子的长毛轻扯着。一双脚吊着脚尖虚虚的挨着脚下的长毛地毯。这是前些日子李诚领着人过来铺的。
那天她正好没出门,窝在婴儿房黎明布置。听到外面几个人的说话声就出来看。李诚正指挥着几个工人扛着一卷东西往楼上走。柳姨在前面引路。李诚见到苏澜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她就又关上门。管他干什么,反正汪承瑾就算是掀翻屋顶也不关她的事情。
后来回到卧室的时候她看到屋子里白白的地板愣了――汪承瑾向来不喜欢地毯这类的东西,更别说铺满整个房间。而这次是什么触动了他?先是羊毛垫,这次又是羊毛地毯的。
汪承瑾听到她问他回不回来,在电话那端笑得肆意,“嗯,是想我了吗?”
苏澜咬咬牙手上一用力,几根细毛被扯断。
奇怪的是电话那端的吵闹声拥堵在耳朵里,她居然还能听到这一小撮羊毛断裂的声音。就像是心里的弦绷不住断裂了。
她很累,无心跟他冷言冷语相对,她耐着性子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