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些莆田寺那边的事情,陆可馨在一边也时不时无关紧要的插几句。慢慢的,夜色浓了,王婉儿又看了那少年,还是没醒,但脉象已经较初时有力多了,又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便叫着陆可馨,回车里睡下了。那头毛驴起初还时不时的发出点声响,到后来,也安静了下来。
夜幕下,月色也不知躲在了哪里,一望无尽的黑暗中,一簇跳动的篝火,让人看着孤独、凄凉,但终究也看到了一丝生命的希望。
王婉儿和陆可馨在车中早已睡熟,陆鹏则和白日里一样,一样的姿势靠在马车上。从边上看去,你不清楚这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但是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你莫要在这夜里打什么坏主意,不然你会很糟糕。
淡淡的夜风,吹来了些凉意,也吹来了一些微弱的呻吟声。
陆鹏内功根基深厚,这声音自也逃不过他的耳朵。陆鹏轻轻翻身下车,像是一片叶子被那夜风吹起一般,轻起轻落,没有一丝的声响。
那少年这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眼神太过模糊,全无光彩,但当陆鹏出现在他面前时,那本来无神的眼睛却突然睁的如铜铃般,一双惊恐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陆鹏。嘴唇微动,却也说不出话来,或是因为没有力气,或是因为恐惧已让他的嘴巴不听了使唤。
“孩子,莫怕,我不是坏人。”陆鹏看到那少年惊恐的眼神,便想到,这少年在昏倒前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可怖的事情,不然和自己是第一次相见,断不会如此惊恐,于是便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软一些,免得再吓到了他。
陆鹏这么多年在江湖中行走,不论是他的仇人,或者是曾受他恩惠的人,对他的印象大概只有一个——严峻,陆鹏就像是一根精铁铸成的铁棒,从未曾弯曲过。可此时他对这少年的语气,是无比的温和,陆鹏的这一面,除了他的家人,这个少年是第一个见到的人。当然那少年也并不知道在他面前和声和气说话的男子竟然是一位在江南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别……别……别吃我,别……吃我!”那少年结结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依然是惊恐、慌乱的眼神。
陆鹏的脸沉了一下,他知道,当饥饿威胁到人的生存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做出一些很疯狂的事情。如牲口一般吃野草、树皮、泥土,还有更甚者便是人吃人……陆鹏低身,向这少年问道:“饿吗?我这有面饼和肉干,要吃些么?对了,还有酒。不过不能多给你,只能给你喝两口。”说罢便将自己的酒葫芦从身后取了出来,向少年递去。
那少年见陆鹏似乎没有恶意,又愿意给自己吃食,脑袋也似有些清醒了。便慢慢的伸出手,接过葫芦送至嘴边饮了一口,却没怎的咽下去,还呛出来了不少。陆鹏微微笑了一下,道:“你小子碰上我算你命大,放下心吧,既然救活了你,有我在这里,断不会有人来害你,将这包肉吃了,睡一觉,明早跟我一起上路。”说罢便将剩下的肉干放在了少年身边。
陆鹏又说道:“那几口酒也一并喝了吧,男子汉,吃肉一定要喝酒!”
那少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陆鹏,但眼神中已不似方才那般慌恐。陆鹏嘴角露出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容,又看了看自己的酒葫芦,像是有些不舍,然后又飞身回到了马车上。酒、肉,对于一个刚从饥饿的死亡线上回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些东西更来的重要了。
清晨,驴车继续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前进着。不过此时陆鹏旁边多了一个人,正是那少年,少年的气力虽是恢复了一些,但仍是很虚弱。王婉儿、陆可馨是女眷,自然是在车中,少年便和陆鹏一起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陆鹏在路上问了少年一些之前的经过,得知这少年名字换做李元坤,在逃荒的路上与家人走散了,便与几个同乡一道,在前几日夜里听到那几个人饿急了,商量着要把他杀了吃掉,便惊恐万分,连夜逃掉头往回跑了。到了昨日陆鹏歇脚的那个地方,实在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便想着在那里等死,不想被陆可馨见着了他,也就此捡回了一条命。
李元坤年龄虽不大,但也知道自己是受了陆家极重的恩惠,路上是再三的道谢。陆鹏与王婉儿见李元坤颇为知礼,也都很是欢喜。陆可馨因李元坤与自己年龄相当,李元坤又处处让着她,这一路上自然是相处的非常之好。
陆鹏想着这李元坤已没了去处,且他一路上倒也是和陆可馨谈得来,便好人做到底,将李元坤带回了品剑山庄,原想着教他些普通的拳脚功夫,做个门人也就算了。不想李元坤倒是非常刻苦,陆鹏传授的那些入门功夫都是精进的极快,陆鹏也是越发看重李元坤。
陆鹏膝下无子,也知道自家这品剑山庄将来只靠女儿是绝撑不起来的,前些年收了司徒英做入室弟子。现在与李元坤相处的日子久了,便也想收了这孩子,若是两个孩子都能学有所成,将来择一优者,将陆可馨许配给他,既能护住品剑山庄的基业,也能为自己的女儿找个好的归宿。
于是,陆鹏便和王婉儿商议,两人一拍即合。陆鹏择吉日,摆了酒宴,邀请了绍兴府几个江湖上的人物,让大家做个见证,便将李元坤也收做了入室弟子。李元坤性命是被陆鹏所救,后来又知道陆鹏又是江南武林响当当的人物,自然是欢喜的答应了。
如此一来,陆鹏的亲传弟子便有了三人:司徒英、李元坤,当然还有一个便是自己的女儿陆可馨。司徒英较为年长,自然是三人的师兄,李元坤虽入门晚,可年龄长了陆可馨两岁,并也被陆鹏收为了入室弟子,陆可馨此时也称呼李元坤一声二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