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之时,他已然转身前行。
我一路都在担忧承影的伤势,然而却不敢与他多言。我明知他已有愤怒之意,便不愿再惹他厌恶。这一别数年的重逢,我变得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走错便是终生遗憾。因此我只是默默跟在承影身后,低声抽气。
初夏的夜里,仍有凉风习习。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唯有我嘤嘤啜泣之声。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成体统,我已不是孩童,也几乎不在人前示弱,然而不知为何,被他那样一说,我便似抑制不住内心悲伤一般,眼泪簌簌而下。
我只顾低头走路,丝毫不觉承影已经停下了脚步,因此我倏然一抬头,便撞在了他刚硬的背上,惊得我退后一步。
他低头打量我,眼神虽凉,却似乎已经没了先前的怒意。
“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便哭了一路。”
我不知此时双眼已经红肿如核桃一般,只是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默默低下头去。便是在那一刹你,头顶传来了他轻柔的呢喃:“我其实并不是怪你。”
我几乎疑心自己是听错了,慌忙抬头看他。却见承影已转过脸去,眺望着不远处起伏的光芒。无月的黑夜里,他半张刚毅又轮廓清晰的侧面被光掩得忽暗忽明,有奇异的美闪烁在他一身玄衣之上。我如同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勇气,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今后一定小心。”
那时,我未加思索的便用了“今后”二字,只是因为内心深处强烈期盼着,期盼我们之间真的会有未来吧。
承影未再多言,只尽量放慢脚步走在我身前。他的背影太过高大,我只能隐隐看到远处淡淡的光束从他双肩分散开来,将他包裹其中。他逆光而行,便宛如神祗一般浴在莹光之中。我只觉眼前一片恍惚光景,虽然不知前方道路如何,却仍愿随着他一意前行。
意识回归之时,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出息。然而我确确实实比不得姐姐,她大抵从不会为情所困吧。那时先帝风度翩翩,俊朗无双,运筹帷幄,战无不胜,以致天下女子无不为他倾心。若非我惧怕后宫争斗无情,也许也一早便落入了情网之中。却唯有姐姐,她待恩宠风轻云淡,从未有过一丝迷惘。若是她得知我为承影如此迷失自我,怕是也要对我劈头痛斥吧。
回到客栈时,扶碧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她见我平安无事才算长叹一口气,然而我却没有一刻不再担心承影为我挨得那一剑。我刚欲上前,却见他淡淡别过了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明日要尽早离开洛阳,你们歇息去吧。”
一时是柔情似一池春水,一时是冰冷如腊月飞雪,我愈发看不懂他。在这困惑中,有不甘,有焦急,甚至有怒意,我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在他欲要拾级而上之时,竟开口止住他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许是我的声音高亢而刚硬,本已趴在柜台旁熟睡过去的店家亦被我惊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扶碧一脸诧异,只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承影,他依旧是平淡如常,只是在木梯前停留了片刻,方才低声道:“上来吧。”
其实连我自己亦吃了一惊,然而待我回过神时他却已经进了客房。我忙追上楼去,见门是虚掩着的,并未多想便推门而入。
——承影正**着上半身,刚刚被他褪下来的羽织衫静静挂在壁上,尤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或许因为是习武之人,已近不惑之年的他却没有任何臃肿迹象。那半身的线条几近完美,铜色后脊上的晶莹汗珠如同古木之上的蒙蒙露水,又如苍原之上的绵绵细雨,让人一眼望去便深陷其中。我一时怔在原地,脸颊瞬间绯红如霞云,呆呆地不知所措。
他回过神来,见我低垂着头凝视地板,只道:“你不是来为我上药的么。”
我忙道“是”,一抬头却是脸颊发烧。承影却似毫不在意,侧着身子坐在床榻之上,斜睨着我的窘态。我并非闺阁少女,本不该如此慌乱,然而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总是屡屡失了稳重。我躲避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那是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我看在眼里亦觉得疼痛无比,他却如无事一般,没有一声叫嚷。
我知道,他并非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习以为常。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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