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因为声音压得低哑,花生也听不真切,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姓王的要走了这件事,已经挤占了花生全部的注意力。
她悄没声儿的下了五楼,回到自家闺房,坐在柔软的小椅上发呆,半天也不做声,看得朝恩忧心不已。
“大小姐,你怎么了?要是舍不得王管账的走,我们想个法儿留下他就是了。”
大小姐脸色变了变,兀自嘴硬,“谁不舍得他走了,我巴不得马上撵他走,我看见他才心烦呢,他如今要走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肯留他!”
朝恩抿嘴微笑,“可是,大小姐,为什么你看起来不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反而像是失落得要命呢?”
花生瞪着朝恩,恨恨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失落了?”
朝恩笑了笑,知道再理论下去大小姐非恼羞成怒不可,遂转口说道:“大小姐,王管账的要是出了庆丰园就不回来了,他亏欠咱们的银子该从哪里讨取?”
花生嘟了嘟嘴,颇是有些垂头丧气,“姓徐的不是刚刚才给他五万两银票么?”
“话是不错,但我听着好像王管账并没有接受啊。”
花生呆了呆,脑子里飞速旋转,“如果姓王的没拿那五万两银票,那他岂不是依旧身无分文?”
朝恩笑道:“可不是么?”
花生眼珠转了转,突然又来了精神,从小椅上跳起来,神气活现的说道:“亏欠我一大笔银子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想走,我偏不让他走,看他能把我怎样?”
她当然是想要王动留下的,但究竟是为什么,其实她自己也未必清楚。
朝恩笑着说道:“就是的,虽说拿了银子打压人有损道义,不过如今这世道,道义也不值几个钱了,假使人人都讲道义,还要衙门来做什么?”
花生一听有理,越发的底气壮实,“就是的,姓王的想走,没问题,可以,但是须得先把亏欠咱们的银子结清楚,”她握紧拳头,仿佛是解决了一宗困扰她之极的难题,“对,就这么办,他一日不结清欠债,就一日休想离开庆丰园。”
朝恩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
想好了对策,花生静下心来,单等姓王的来辞行,等人那功夫,顺便吩咐朝恩领了昨日没看完的账本送到她房间检查,结果她花了一个时辰看完账册,把所有记事悉数清理过一遍,又仔仔细细的梳理打扮过自己,眼看时候已经入夜,姓王的居然还没有来找她。
大小姐等得不耐,索性提了衣角直奔五楼找王动生事。
但是才推开小阁间的门,花生就呆住了。
姓徐的抓钱手已经走了,小小的阁间里只得王动一个人。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坐在软榻上,天寒地冻的,也没有盖被,半边身子懒懒靠着床柱,正在喝酒,两条长腿闲闲耷拉在一起,足上一双白袜,领口处绣着金丝,看来好似很名贵的样子,可惜大脚趾头处破了个洞,折损风姿不少。
任何一个见过王动喝酒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一个天生的酒鬼。
他身上放着一只五斤装的酒坛子,手上拿着一只小姑娘拳头那么大小的白瓷酒杯,自斟自饮,次次都是满杯,他喝起酒来就好像跟酒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似的,只要一看见杯子里有酒,就非把它一口灌到肚子里去不可,剩下一滴都不行。
这下流种子想必喝了不小一阵子了,此即脸色酡红,束发的方巾随意扔在地上,乌黑如丝缎的头发披散在肩后,平素精明锐利的凤眼半眯着,染了一层朦胧酒意,水汪汪的,出奇的好看,似笑非笑觑人时候,真是勾魂夺魄,饶是花生这样对他有着诸多成见的人,见状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两声,这厮真是长了一张芙蓉面颊横波目啊,要是个女子,那得是什么样的绝色?
恐怕比满堂娇那个水柔波姑娘还要更胜三分吧。
男子生成这副模样,简直担当得上妖孽二字了。
花生在心里感慨了一阵,突然又觉着不对劲,王动喝着的酒味道好熟悉,闻起来依稀就是她前阵子才从江南采购的六十年极品女儿红。
正狐疑着,王动喝得尽兴,忍不住击节赞叹,“豪饮琼浆数百盅,最是钟情女儿红,好酒,果然是好酒。”
花生浑身一颤,果然是我的心肝女儿红,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坛采购自绍兴的女儿红!
她那厢在四楼老鸹等死狗一般的苦候,结果姓王的死狗居然躲起来糟蹋她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坛的好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花生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转瞬之间升起了二十丈高,“姓王的,你又偷我的酒喝?”
王动听到她喝问,慢吞吞的转头看她,懒散的说道:“那又如何?”酒水打湿的几缕额前头发,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花生心下一沉,没有作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依据判断,可是她就是敢肯定,王动今夜这酒喝得半点也不快活。
不仅不快活,事实上,他心下必定还万分的辛酸。
这项认知熄灭了她怒火,大小姐温柔的注视着王动,晶莹剔透的脸庞上,一双剪水双瞳亮若晨星,满满都是她自己看不到的温存情谊。
王动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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