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早在华阳逝去时便一同带去了。
或许,我有恨,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来憎恨,又或许,我恨的只是华阳,而不是她。
有人跨入院内,那人说,“什么事又扯上我了?”
孩子扑了过去,亲热地唤道,“爹爹!”
我怔怔地看着来人,看着那一身白衣。无论岁月如何变换,他都未曾变过,他的天人之貌,他的笑容,他的声音,都与我记得的一样。
以前多少个日夜,我曾想过再与他相遇的这一天,可每每想来都是心痛难受。可如今的我却已经变了,再不会想起他。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扯扯孩子的脸蛋,“怎么又惹你娘生气了?”
紫衣女子向他抱怨道,“一个牌子要五片金叶子,这钱你来给!”
他笑起来,拾起桌上的牌子看了看,取出自己的五片金片子放在桌上。
老和尚见了他立刻变得结巴起来,“你……你——”
他微笑着对老和尚说,“大师,不可言。”
“是,是……”老和尚一边慌忙地收起金叶子一边小声的说。
孩子拉着他说,“爹爹,写字……”
他摸摸她的脑袋,将牌子放在桌上,“有劳大师为小女提字。”
“小姐……”
“小女单名一个‘冉’字”
“好好……”
老和尚提笔在牌子上写上一个“冉”字,交给他。
他蹲下身,将牌子放进孩子腰间的荷包里,“墨还没干,不要乱动。”
“谢谢,爹爹。”孩子的嘴很甜。
紫衣女子站在一旁,有些吃味,“这下开心了吧,就你爹宠你是吧。”
孩子立刻凑过去,蹭着她腿道,“娘和爹一样最疼冉儿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他笑着站起身,抬头时便看到了对面的我。
我淡淡地朝他笑了笑,他只怔了怔,却很快回过神,向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间,笑容却是有些许释然的。
“爹爹,我饿了。”
他转身抱起孩子向庙头外走去,“听说你穆叔叔的小娘子在杭州开了新店,我们去吃脆皮鸭。”
“那是娘爱吃的,爹爹偏心。”
“你爹要是真偏心就不会带上你。”紫衣女子不禁抱怨,“这孩子到底像谁了?”
他说,“她和你儿时一模一样。”
“……”
我目送着他们走出去,孩子伏在他肩上,看见我正看着他们,又朝下看了看我的肚子,嘴一咧,对我甜甜地一笑。
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和她娘的一样漂亮。
“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我回头看到紫絮他们已经回来了,回头看见他,不知怎得就说,“息焕,我希望是个女孩子。”
他怔了怔,扶过我的肩说,“好啊,女孩子就女孩子。”
我说,“要是个男孩子呢?”
他为难道,“要是男孩子总不能让我把他掐……”
我瞪他,他说,“那我们再接再厉,多生几个好了。”
我掐了他胳膊,与他一起走去。
身后庙门前的老和尚摇一摇手中的铜铃,口中念念,“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世间万物,因果缘灭……”
记不得那是何年何月,我遇了那桃花劫,伤得我心都碎了。可如今,桃花劫已化了,我的心已经不痛了,再不会痛了。
一年复一年,不知江南岸边会绿几次,也不知万物已重生了几回,佛在人世间渡了多少个因果,多少个缘起缘灭。
也不知,这如画江南何时能再造一段人间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