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你又何必如此糟踏自己,反倒让他自抬了身价,更加轻看了你!”
原来是为了失恋而绝食自杀的迷途少女,墨馨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近乎秀逗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起来。她的心底升起一丝好奇,对于那个能够将迷途少女迷得视死如归的柳志瑜,她还真有点想知道他到底生得怎样一番花容月貌。
沈书才全然没有察觉到墨馨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只管继续拉着她唠嗑,像是一名中年老妇女,话题越扯越远:“前几日驸马府的人来找爹要字画,却被祖父骂了出去,虽然沈家有丞相府照应着,可是驸马府与端王府交好,那端王又不是个懂规矩的主儿,两个玩世不恭的人凑到一块,过会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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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画说得没错,老祖父的病来势汹汹,前前后后请了好几名大夫,依旧不见病情好转。
一时之间,沈家大院之内暗流汹涌,各方各院之间都有自己的心思,唯独墨馨这里清清静静,依旧一片安然。对于沈书画的提议,她用一句话便将人堵了回去:“大姐不久便要嫁做他人妇,入了那柳家大门便是那柳家人,何以还来操心沈家琐事?”
沈书画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却又不好当真撕破脸皮,以为老三还在介怀柳志瑜之事,满脸愧疚道:“三儿,姐知道你心里有怨言,但这些姻缘之事皆由父母长辈定夺,姐虽然疼惜你,可父母之命不能违,你还是放开心些,待过些时日,姐定为你寻个好婆家,绝不输给那柳家!”如此软声相劝一番,但她哪里知道墨馨已非昔日那般柔顺可欺,随便几句话便能让她软了耳根。
墨馨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大姐的好意小妹心领了,眼下正是家中紧要之时,这些个出阁之说还是推至一旁,先帮助父亲大人与二哥稳住全家得好。”
见她此般模样,沈书画只能笑着附和,心下琢磨这丫头怎么越发不听话,日后待自己嫁入柳家,独留娘亲在这大院之中该如何应对?偏生娘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身边连个帮衬都没有。思及至此,她对老三的态度愈发亲热,不管人前人后,真真一副好大姐的模样。
墨馨自是清楚大姐心里的小算盘,却只当不知道,照旧整日呆在自己的红石小院,埋首于二哥给自己送来的那些话本小说之中。在此之间,大姐来过几次,首饰补品送来不少,言谈之间多少都有些讨好之意,墨馨只是客气地收了些补品,转手送到老祖父的屋里,至于首饰是一件都没收下。
老祖父的病情越来越凶险,沈家将汴京城内最好的大夫全都请来了,可惜用处不大,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这位年过七十的沈大老爷怕是快不行了!
沈家三兄弟综合几位大夫的诊断,决定继续用各式好药供着老祖父,好歹让他拖过这个大年。
墨馨去书房借书的时候,正好见到二哥正伏在案上写信,心生好奇:“哥,你这是在给谁写信呢?”
他放下毛笔,将信纸上的墨迹吹干,随即折好塞进信封。
“父亲让我给苏先生写封信,虽然苏先生被贬边州,可是他与爷爷交情深厚,此事多少都应让他知道。”
二哥口中的苏先生正是鼎鼎大名的苏如世先生,只可惜此时的他已远离朝堂,不在汴京多时。墨馨了然地点点头,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大文豪很是敬仰,从二哥口中得知,沈家老祖父年轻时候与苏先生是同窗,两人相交甚好,直至前些年苏先生去了边州,来往书信依旧不曾断过。
老祖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饶是如此,他的精神头却很好,经常抓住侍奉身侧的奴才侍婢骂个不停,嗓门奇大,唠唠叨叨就那几句话,有时甚至还会扯到朝堂之事。为避免祸从口出,沈二爷决定让自家人轮流侍奉老祖父,每人轮一天,非急事不得推脱。
沈家原有四兄弟,长子在多年前便以因病早逝,墨馨的老爹沈君兰排行老二,人称沈二爷。沈二爷膝下只有两女一子,长女为继室正妻赵氏所生,二子与三女皆是由原配正妻张氏所出。如此排下来,第三日便是墨馨轮值的日子。
白日里墨馨呆在老祖父的房里,为他端茶倒水,如若遇上出恭之事,还得请奴仆帮衬着,洗漱更衣都得她亲自动手,吃饭喝水也得她一口一口喂下去。虽然很累,但她还是做到了一个孙女该做到的程度,毕竟是她霸占了别人的身体,善待她的家人是她唯一的回报。
事实证明,这位老祖父亦是很喜欢这名小孙女,总让她去厨房要一些零嘴儿,还不许让其他人知道,两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房里吃净。墨馨不明白这位古怪的老祖父为何要这么做,却还是尽力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一面是想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愧疚,另一方面是希望他能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段时日能够过得舒心快乐,
二哥心疼自家三妹,以其大病初愈为由,主动请求过来帮忙。他将累了一天的墨馨拉到一边坐下,顾自捋起衣袖,为老祖父擦洗身子。做完这些,二哥拿出苏先生的诗词集子,坐在老祖父的床边读出来。
如果墨馨没有睡过去,她会仔细地观察老祖父,此时此刻的老祖父格外安静,眼珠浑浊,似是穿透时光,飞过沧海桑田……
至此之后,每每轮到墨馨当值,沈书才都会在晚饭过后来帮她。
青灯静夜,三人相对,唯有苏先生的词句在心头徘徊不定。
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驸马府忽然领着一大票子人冲进了沈家大院,只说是奉了端王府的命令,前来沈家取几样古玩字画。碍于端王府的面子,又为了不打扰老祖父养病,沈二爷并没有将此事通报给老祖父,而是亲自去书清阁取了两本孤本与一副名画,交予他们手上。却不想那些人完全不买账,仗着有端王府撑腰,竟敢登堂入室地闯入内阁,将沈家上下翻了个乱七八糟,凡是入得眼的玩意儿,二话不说一律搬走!如同抢匪一般蛮不讲理,真真气煞人也!
此事最终还是被老祖父知道了,原本就病入膏肓的身子骨被这么一气,如同夜色中的最后一点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两日后,时大寒。雪花下得纷纷扬扬,淹没了整座汴京城,亦带走了这位七旬老人的生命,缠绵病榻数月,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大年。
后事由沈二爷一手操办,几位叔伯从旁协助,办得妥妥帖帖,丝毫不落人话柄。作为孝子,沈二爷主动搬到老祖父坟前,准备守孝三年。按照习俗,其实不必做到这一步,可沈二爷对此非常坚持,众人劝说无效,只得随了他去。
沈二爷离了家,整个家的担子有一半便落到了沈书才的肩膀上,作为沈家的临时当家,刚过十四的他犹显稚嫩。经几位叔伯商议,决定由三叔沈君竹继续打理书斋的生意,小叔沈君菊负责出门采办货物,至于沈书才便只能留在府中学习财务。恰逢年关,债务须得彻底清算,虽有刘管家在旁协助,他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可怜墨馨就有些郁结了,没了自家二哥帮忙出去采买话本,她的日子过得苦闷极了!
不过,这院里苦闷的人可不只她一个,对面那小院里的沈书画远比她要苦闷得多。原本安排在十天后的婚期,被这么一搅合,硬生生地推到了三年之后。
伸手算一算,沈书画今年堪堪及笄,再过三年便是十八,而那柳家小子也已经二十来岁,虽然柳家不会因此而悔婚,但是纳妾收房却是一定的!如此一来,她这个后入门的正妻反倒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