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就算是定下,”他沉声道,“不过,后来因为瑞雪的事,额娘再没提过。”
“所以,你就没当真,但是,他当真了。”宝璎低声说出真相,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在无心戏言中承担下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责任,另一个,在莫名无故中把她当成一个梨子让了出去。
“孔融让梨,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真相。后来我想,如果不是那个无心的承诺,宫里不会人人都以为你是我的。”他沉重道,“所以,我甘愿承担起这一生的照顾。可惜,现在我做不到。”
他轻笑,终身大事在他的诉说下如寻常琐事般。
“十三,你知道吗?你害惨我了,你害惨我了!”宝璎呢喃着,泪水止不住留下来,原来如此,原来她和胤祯之间的缘分早在多年前就戛然而止,他早就认定她是自己亲哥哥的人,难怪他们之间有着若隐若现的疏离,难怪他总是刻意强调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
“你说什么?”十三猛然发觉她此刻伤心。
“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宝璎捶打着他的前胸,“难怪他不喜欢我,他从没想过喜欢我,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不能喜欢我!”
“你喜欢十四!”仿佛是惊天的秘密,他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他。我总算知道了,原来如此,难怪了……”
十三喃喃自语,“难怪你不愿嫁人因为你不愿离开他,你和我的福晋那么好和瑞雪那么好,却跟他的福晋老死不相往来,竟然是他,难怪你懒得多看我一眼,输给他倒也不冤枉。”
十三说得极轻巧,毫无被弟弟打败的挫败感,倒有几分轻松,他牵肠挂肚多年的妹妹似乎有了归宿。
“你还笑!”宝璎不顾他消瘦憔悴,使命捶打他,“都是你的错,我把他赶走了,赶走了!”
“什么赶走了?”十三禁锢着她颤动的双肩,不明就里,“宝璎你听我说,你去告诉他,告诉他你喜欢他,把他找回来。”
“来不及了,太迟了,”她摇摇头,“我把他赶走了,我亲口把他骂走的。为了你圈禁的事,我说过再也不原谅他的。”
他长叹,“我的傻妹妹,我说过的,不管是怎样的下场,这都是我应得的,况且,我从来没有怪过胤祯。”
如果责怪他,他岂会在最后一日将宝璎交到他手中。他的傻妹妹,她把亲人看得太重才会不断被至亲至人所伤。
“太迟了,来不及了,皇上把他发配去西宁,回不来了。”宝璎松开他,直摇头。她早该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犄角之势不是那么简单,她该如何去解释这旷日持久的误会。
塞外黄沙,覆上厚厚的雪,寒风将胤祯的斗篷吹得鼓鼓。年关将近,他此生第一次将在远离京城远离亲人的地方度过除夕。
除夕对他而言,既是上书房那段日子中难得的假期,也是他牵挂的妹妹的生日。很长一段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期待除夕,究竟是因为不必去书房还是因为她。
他和十三都会绞尽脑汁讨好她,她是四书五经之外最大的快乐。
“你们俩小子都这么喜欢宝璎,额娘该把她指给谁,让谁照顾她呢?”额娘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让他顿时诧异,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还可以有另一种感情,然而这种意识不待萌发已被掐断。
不待他细想,快嘴的十三就脱口而出,“就让儿子照顾宝璎!”
十三是个好哥哥,照顾宝璎是他一贯的责任,这一次,他也没有逃避。
胤祯愣了半晌,在毫不知情的境况下接受她被许配给哥哥的事实,她终究只是他不得不让出的梨子。
那一瞬,他心底有一丝失落,他没有深究那诡异的感觉,多年后回想,那种感觉如同绚烂的樱花尚未来得及绽放就已凋谢。
他对她的感情,他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不同,虽然他们之间曾有过一点执子之手的可能,但这一切在尚未开始就宣告结束。多年来,他对她保持着持久而理性的关怀,有温暖,亦有距离,她是妹妹,亦是嫂子。尽管,有时候,她会让他不知所措。
胤祯颓笑,在西宁的日子总会不经意想起她,那天晚上她对自己的质问犹在耳际,她真的那么不能原谅他?
每一次,他的思绪都会走进同一个死角,直到被其他事物打断。他没有发现,他最讨厌的成语是孔融让梨。
“禀十四爷,京城急件。”通报的军士适时走近,惊醒正在发呆的他。
“爷这就去。”他及时回神,霍然朝大帐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