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不知。刘病已在掖庭胆子越练越大,却不知多数人不过是看在张贺的面子,加上他皇曾孙的身份,兼且年幼无知,这才不予计较之故。
他在太官偷食多时,所吃之物不过是些寻常的糕饼点心,却从未见过像刚才那般精致的食物,这时他心里急切的想知道这些食物都被送去哪里,也顾不得多加思虑,随即尾随着那些个宫女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过长长的庑廊。
绕过一处回廊时,有十来位身披袿衣,妆扮华丽的女子簇拥在一起嬉戏,那一具具柔软的腰肢伏在栏杆上,丝质的衣袖滑至臂膀,雪白的藕臂探伸出廊檐,掌心接着晶莹剔透的雨滴。天井中积满雨水,雨点砸在天井里,雾蒙蒙的水汽浮了上来,整座回廊犹如置身仙境之中。银铃般的嬉笑声穿透氤氲缭绕的水汽,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籁之音,瞬间夺走了少年的魂魄。
刘病已呆呆的站在原地,浑然忘了自己的初衷。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一个悦耳的声音笑问:“你是哪个殿的?”
他茫然的仰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仙子,那女子见了他的傻样,不觉莞尔一笑,回头招呼众姊妹道:“快来瞧瞧这孩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怎么却是个傻子呢?”
她这么一喊,趴在栏杆边玩水的女子随即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刘病已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这么多妖娆多姿的异性女子,只觉得扑鼻香气,掺杂在湿润的雨水中格外清新怡人,闻者欲醉。
他看着那些女子感到无比稀奇,那些女子瞧着他亦觉得新鲜,一个个争抢着捏捏他的小脸,摸摸他的脑袋,唧唧喳喳的说笑个不停。正调笑得起劲,身后有个声音喊道:“快不得无礼,这是金侍中……”
众女骇然,停止玩笑。人群往两边分开,一位年约三十上下的素衣女子缓缓走来,未语先对刘病已一揖行礼,然后才低下头含笑而问:“侍中如何称呼?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呢。还是快些回承明殿去吧!”
刘病已刚要回答,边上有位女子立即插嘴:“他才多大呀,这又打什么紧了?”
“不管他多大,即便是未及弱冠的孩子,也不该到这里来。君不知韩嫣乎?”声音不高,却说得义正严辞,倒教那些嬉笑的女子也不禁敛容。特别是她的最后一句,明里是对周围的人说,实际却是讲给刘病已听的,只可惜刘病已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为人聪明,倒也依稀明白自己犯了错,正想转身拔腿就跑时,那名女子却又缓和了脸色,召来身后的一名宫女,吩咐,“到外头喊个中黄门,持簦送金侍中回承明殿去。”
刘病已慌道:“我……我不去承明殿!”
那女子诧异,才反问了句:“侍中今夜不当值?”边上有人附耳过来说了几句,之后周围的人一片窃笑,那女子恍然,神色中竟多了层暧昧不清的意思,“原来如此,既是这样,还是让人送你去宣室殿吧。不过这里的人只能领你到正殿阶下,从后阁往南就是宣室殿,到那以后该怎么走,你应该认得了吧?”
刘病已哼哼哧哧没答上话来,那女子以为他害羞,不好意思回答,便打发小宫女领他出去。刘病已一步三回头,脸上满是魂不守舍的歆羡之情,步履蹒跚跌撞,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那些女子见状,忍不住爆出一阵哄笑。
这原本是件小事,宫里的女子即便当时觉得好玩,也没太把这个奇怪的孩子放在心上。过得片刻,一切又恢复原状,玩乐的依旧玩乐,嬉笑的依旧嬉笑,各自忙活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擦黑,雨势稍减,原本平静的掖庭却忽然喧闹起来,只见昏暗中点点灯烛迅速移动,却是掖庭令、掖庭丞二人带着一干宫女行色匆匆的冒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