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跳舞?”
“我……出来透透气”宁浩然闻声急忙掐灭烟头,如此绅士之举,不免令安娜心生几分好感。这位高个头青年,长得也算眉清目秀,表情流露腼腆,相貌与父母颇似,心计城府有没有父母深?还有待观察。
这个年青男人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吗?
“陪了四天,是有些闷人。”安娜从精致烟盒里取出一支薄荷烟,夹在指缝间示意他点燃,浅浅吸入一口,仰头朝天空轻吐半个烟圈:“不过生意场无非就玩这么几处地方,久了就觉得天天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连笑都是相同的。”
宁浩然羞涩一笑,接不上话,半弯着腰双臂压在栏杆上,看室外的夜色中的秋雨。
潮湿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些四季桂的花香,灯光里的雨,像珠子段一颗一颗落在花园泥地里,静静地,没发出什么声音。
“听说……宁总裁准备让你接班?”安娜语速很慢,像与朋友闲话家常。
宁浩然笑答:“还早着呢。”
“他们的确年轻,现在交班有点……不过你们两兄妹也算挺争气,你看小田才进公司不到三个月,就跟这些老板太太们混熟了。”安娜朝屋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
“她适合这份工作。”宁浩然转过身像那一样背靠栏杆,从他们的角度正好将落地窗里的霓裳俪影瞧得一清二楚。人群中一袭紫色礼服的小田,像刚刚成熟的果实,在水晶灯下绽发圆润的光泽。“她从小就会隐藏自己的喜好,刻意迎奉别人,做起来还很自然。”
“其实我以前跟小田的关系并不好!”
“哦?”安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点吃惊于他的坦白。
“可能她也跟你说过吧……”青年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笑,正是这抹笑证明他并不世故:“……小的时候,我常常欺负她,故意将她绊倒,或者陷害她受妈妈的惩罚。每当她哭了,我就觉得好开心。直到十六岁被送出国念高中以后,才慢慢明白,其实我是妒忌她……
大人们都说妈妈就是看中她长大后标致才收养的,小孩子特别敏感,我直觉她越美,就越分薄父母对我的爱。所以出了很多阴招,让家里人对她印像不好。现在想想,她再怎么扮乖,也没讨到家里人的喜欢。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她刚来我家的时候还很小,差不多十个月。瓜子脸尖尖下巴高鼻大眼,像个洋娃娃。你可能猜不出来,那么小的孩子,刚刚会坐会爬,一双眼睛像是什么都懂,经历无数沧桑似的。连晚上惊醒都不哭,独自瞪大眼睛坐在漆黑的屋里。再大一点,她就会按照大人的意思,扮成乖巧又可爱的孩子。我那时对她真的很不以为然,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假”!”
“就像现在这样。”他看着宁小田手握高脚杯,面带笑容与某公司总裁轻声密谈,表情姿势即像非常亲密,又保持着适度隔离;不难想象她的语气应该也是如此,温柔婉约但目的鲜明。“不过,她现在明显比以前受观迎!”
“是有点假!不过没办法”安娜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真正踏入社会,过于真的人,就像浑身带刺的仙人掌,扎得别人痛!要受欢迎,首先要磨钝自己的锋芒。”
静静听他诉说童年往事,彷佛看到当年不对盘的两个孩子,身材肥胖如咖啡猫般的他,还有瘦弱似只稚鸡的宁小田。
“我父亲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跟宁小田差不多大。”宁浩然也拿出一支烟,向她示意:“不介意我支抽烟吧?!”
她做个请的手势,今晚的交谈都是重磅炸弹,足够令安娜对他刮目相看:“你知道多久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偷听父母吵架,涉及最多的内容是分割财产。”他毫不隐晦父母之间的忌讳,吐了口烟:“宁小田也知道,亲戚知道,社交界的人知道,大家都知道……可是都不说。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安娜也陪着笑了。
她似乎被眼前的大男孩给感动了,或者人和人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深入去了解,就不知道原来他和自己想象相差甚远。她想象中的宁浩然应该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麻木!痴肥!自私!残忍!
?!
这些印象来自别人的口述。他伤害过宁小田很多次;他将刚断奶的小猫扔下二十二楼摔死;他和家里亲戚都不算太亲近……
大家都说:他跟他爸好像!
即冷漠又无情!
可眼前这个发育完整的男人,婴儿肥褪了显得高壮;有丰富细腻的感情;小时候害怕受伤,企图借由一次一次伤害小田,保存自己在父母心里的地位。
宁浩然说的是自己家里面最私隐的话题。宁娜忽然间觉得跟他之间原来相隔很近,甚至有些可谈的话题。例如他喜欢的地下乐队,爱看的美剧,打棒球的朋友……要找,总有很多的共同点。
甚至连说话的节奏也差不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极为默契聊到舞会散场。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洗刷过的漆黑天空,某颗不知名的星子特别明亮,远远挂在东方不停闪烁。
宁小田与隆兴胡总握手道别,对方车子驶出老远,她还站在远地目送对方,安娜嘴角含笑陪她送客。
“聊得很投契?”
安娜回答:“还不错。”
宁小田学寇凤鸣眉梢轻扬:“哦,有这么多共同话题?”
“你知不知道……说真话往往才能打动人。因为听者觉得被信任了。你哥哥今天晚上说的全是真话,所以我被感动了!”
她回头怪怪地看了一眼安娜:“是吗……他是傻瓜,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青?!”
安娜耸耸肩不置可否:“别想太多,早点睡才能避免未老先衰!”桌上摆着本资料,记录着宁小田上周的行程。几时几刻与什么人见过面吃过饭谈过话……详尽简明。
妆容精致眉梢高挑的中年女人闭着双眼靠紧大班椅沉思,显然已经认真推敲过资料里面的内容。
“宁夫人,浩然副总来了。”秘书在电话里提醒。
“让他进来。”
她徐徐睁开双眼,宁浩然推门而入:“妈咪,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找你聊聊天,坐。”宁夫人指指对面的椅子:“陪小田应酬一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认识对自己有帮助的人?”
“还可以吧,算是认识蛮多大公司的老板。”
“那就好,最近P场都流行什么?小田都跟哪些朋友比较走得密切?”
宁浩然深深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还是老实答了:“都是一般的宴会,小田也比较长袖善舞,感觉跟每个人都关系不错。”
宁夫人顿觉失望:“是吗?”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事。”宁夫人挤了些笑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天听Emy说起,凤鸣有意要让小田学着做生意,但你知道她必竟年轻,又掌握着宁氏大部分股份,凤鸣不在,我怕她万一被人怂恿给骗了……没事,你先别跟小田说,那孩子从小就多心,听了以为咱们防着她。”
宁浩然想了想:“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不说我还没在意,有家隆兴集团的老板,姓胡的……他好几次跟小田聊什么事的时候,安娜就借故将我支开!”
宁夫人眼前一亮,像是拨开头顶那团笼罩着的浓雾,开始理出些头绪。宁小田啊,宁小田!没想到你还有些手段花招,居然懂将好货藏着掖好。不过……姜始终还是老的辣!小狐狸跟老狐猩的道行可是差了九千九百岁!
苏翁代为牵线,帮宁越邀请胡总打了场十八洞高尔夫,雨后初睛南方之秋,大有草长莺歌之意。
难得宁越与老胡志趣相投,次日又相约会晤。晚上由宁夫人设宴,招待加拿大国籍的胡太太。
两家一来二往打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然……无意间闲聊,必定聊到市区里空置那块地,
隆兴被海外亏空掏成空壳,年度核算在即,政府开发期限又近,股市是唯一吊命盐水,老胡无法大张旗鼓融资,正为钱的事焦头烂额。宁家父女到来就如一场及时雨,管他是爸爸也好,女儿也好,谁有钱拿出来就供谁做财神爷,所有洽商一概不拒!
进入正题,得到想要的讯息,宁越反而不急于成事。饭照吃,球照打,舞照跳,不咸不淡表个态,然后避重就轻使了个“拖”字决。
拖,对宁小田十分不利。
那两夫妻是狐狸的祖宗,算明白账,马上会清醒老胡背着一堆糊涂债务。明知是滩浑水,他们还会蒙头冲进去?
反观宁小田则不同,她忽然间对这笔生意表现出浓厚兴趣,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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